作為主糧,水稻在全球范圍內都未進行商業化種植。圖為吉林省農民正在給水稻脫粒。本報記者蔣林/攝
轉基因大米:想說愛你不容易
“歐美科學家都不敢斷定這項技術一定是安全的,中國科學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拿下安全證書似不穩妥”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金微發自北京 “中國成為國外轉基因糧的生死試驗場”“民族的噩夢”……已經兩個月了,有關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的各種擔憂仍然在網絡上持續發酵,并逐漸蔓延形成一種恐慌。有的論壇還發起“反轉基因主糧”的簽名活動。
2009年11月27日,農業部批準了兩種轉基因水稻、一種轉基因玉米的安全證書,獲得兩個轉基因水稻安全證書的是華中農業大學張啟發教授及其同事。這是中國首次為轉基因水稻頒發安全證書。
安全證書是轉基因作物品種上市之前最難的一個關口,這意味著該品種的生產性試驗結束并獲得農業主管部門認可,技術方面的障礙基本掃除,接下來就可以申請生產許可證了。
作為全球最大的水稻生產和消費國,中國即將打開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的“閘門”,但這也引起了擔憂。
“如果在全球還遠未達到共識的情況下,我們貿然去進行轉基因水稻大面積的商業化種植,這種‘敢為天下先’是不是也太超前了?”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副院長鄭風田發出的疑問頗具代表性。
真沒害處嗎?
質疑主要是圍繞著轉基因水稻的安全性展開的。
“我并不反對轉基因水稻的商業化種植,但是我擔憂背后的風險。”環境保護部生物多樣性研究首席專家薛達元告訴《國際先驅導報》,由于水稻是主糧,世界各國都比較慎重,“轉基因的大豆、玉米、棉花有商業化種植的,但是轉基因水稻,還沒有哪個國家進行商業化種植。”
薛達元擔憂的主要風險是轉基因水稻對環境和健康的影響。實際上,這也是很多專家提出質疑的主要原因。
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蔣高明介紹,轉基因水稻是在水稻中引入抗蟲基因,使得水稻能分泌一種BT毒蛋白物質,蟲子食用后會被毒死,因而能夠產生防蟲效果。“但水稻是人類的主糧,昆蟲無法下口,人類長期食用難道就沒有害處嗎?”蔣高明質疑。
近年來,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引起很大的爭議。2007年,法國科學家證實,世界最大的種子公司美國孟山都公司出產的一種轉基因玉米對人體肝臟和腎臟具有毒性。2008年,美國科學家也證實了長時間喂食轉基因玉米的小白鼠免疫系統會受到損害,該研究成果發表在同年《農業與食品化學》雜志上。2009年12月22日,法國生物技術委員會最終宣布,轉基因玉米“弊大于利”。
蔣高明認為,轉基因作物的安全性并沒有從根本上得以保障,“歐美科學家都不敢斷定這項技術一定是安全的,中國科學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拿下安全證書似不穩妥”。
一旦出問題……
此外,對于環境的污染也是很多科學家擔憂的事情。因為如果轉基因作物的基因通過授粉等途徑向四周“漂移”,可能會引發生態危機。
國家環保部生物安全管理辦公室官員曾發出警告:在生態系統中,轉基因生物是一個具有競爭優勢的外來物種,它可能破壞整個生態的平衡。
國際上類似的案例并不少見:2001年的“墨西哥玉米基因污染事件”、2002年的“轉基因玉米混進美國大豆事件”,2006年還曾出現“轉基因大馬哈魚逃逸事件”。
蔣高明認為,轉基因至少存在三方面的不確定性:一是轉基因對生命結構改變后的連鎖反應不確定;二是轉基因導致食物鏈“潛在風險”不確定;三是轉基因污染、增殖、擴散及其清除途徑不確定。
“在這種背景下,我們帶頭將轉基因引入13億人的主食,害莫大焉!轉基因生物一旦出了問題,根本無法控制。”他說。
此外,薛達元認為,因為歐洲等國家對于轉基因食品有比較嚴格的限制,一旦轉基因水稻在中國進行商業化,還可能影響我們的糧食出口。
“前幾年曾經在湖北進行過轉基因水稻的實驗性種植,當時管理沒有跟上,像轉基因種子就沒有限制,什么人都可以買到。”薛達元擔心,轉基因水稻商業化后,也會出現管理跟不上的局面,轉基因水稻“也許會出現在不適合種植的地方,污染當地農作物”。
“轉基因水稻的潛在風險短期內可能看不出來,需要長期觀察。”薛達元說。
“我個人認為,政府應該特別慎重批準轉基因植物商業化。科學家不能完全預知對生物進行轉基因改造有可能導致何種突變,而對環境和人造成危害。雖然實驗非常成熟,但其對人類可能造成的影響,或許要在未來幾代人后才顯現。”水稻專家袁隆平說。
5年內上餐桌!
在持續出現的質疑聲中,轉基因水稻安全證書的獲得者——華中農業大學教授張啟發一改低調,在1月6日宣布,“轉基因水稻最遲5年內走上中國人的餐桌”。
農業部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三名委員近期做客人民網時,則批評媒體和公眾的負面輿論,阻礙了轉基因作物的商業化進程。他們宣傳的轉基因水稻的兩個好處,一是減少農藥用量,二是會增加產量。
“綠色和平組織”食品與農業項目主任方立峰對此很是不解,因為他們廣泛搜集并且觀察相關的實際案例表明,有關轉基因作物減少農藥用量的結論為時尚早。
以轉基因抗蟲棉為例,在剛推廣的頭幾年,對棉蛉蟲確實有效果。但好景不長,去年就有媒體報道,江蘇推廣轉基因棉第5年,棉鈴蟲雖然被基本控制,而盲蝽蟓、煙粉虱、紅蜘蛛、蚜蟲等刺吸式“小害蟲”集中大爆發,“小蟲成大災”,用藥量反而猛增。
據介紹,華中農業大學科學家研發的“BT水稻”產量可比普通水稻提高大約8%。對此,方立峰認為,從棉花的例子看,轉基因作物的產量并不比非轉基因的高,遇到災害天氣時,產量反而更低。
蔣高明也指出:“美國擁有全球最先進的農業技術包括轉基因技術,為什么其糧食單產反而不如中國呢?”中國糧食單產為278公斤/畝,美國只有125公斤/畝。
蔣高明認為,由于種地不賺錢,農民不愿意伺候土地,用地不養地,單純依靠化肥,造成地力下降才是造成糧食產量下降的主要原因。過去30年來,中國耕地退化程度已遠超過過去幾百年,恢復地力需要大量有機肥還田,精耕細作。而轉基因是在大農藥、大化肥、專用除草劑的基礎上做“種”的文章,會讓人越來越懶,地越種越瘦,成本越來越高,導致農作物種植惡性循環。
專利費恐成“定時炸彈”
“如果轉基因產品主糧化的試驗失敗,滅絕的是中華民族,西方國家不受影響;如果轉基因產品主糧化的試驗成功,中國農業乃至整個經濟將控制在美國等西方國家手中。”中央民族大學教授張宏良說。
“綠色和平”和“第三世界網絡”組織在最新研究報告——《誰是中國轉基因水稻的真正主人》中表示,我國正在申請商業化種植及在研的8個轉基因水稻品系沒有任何一種擁有獨立的自主知識產權,上述8個轉基因水稻品系至少涉及了28項國外專利技術。這些專利分別屬于美國孟山都、德國拜耳和美國杜邦三家跨國生物公司。
此次頒布證書的兩種轉基因水稻,即屬于這8個轉基因水稻之列,至少涉及了11項國外專利。
“這些涉及國外專利的轉基因技術用于科研沒問題,一旦商業化就會被索要高昂專利費,這就對我國的糧食主權埋下了‘定時炸彈’。”方立峰說。
審批者是哪些人?
對于諸多質疑,農業部對外的回復非常簡短:證書發放是“經過嚴格的實驗研究、中間試驗、環境釋放、生產性試驗和申請生產應用安全證書等5個階段的多年安全評價,依據國家農業轉基因生物安全委員會(下稱‘轉委會’)評價結果”做出的決定。
農業部答復引起社會更多質疑,尤其是轉委會成員始終處于神秘狀態。方立峰曾多次通過郵件、電話、登門等各種方式,希望主管部門把轉委會專家的名單公布于眾,但都無果而終。
“為何不公開這些專家名單呢?一個涉及民生的重大工程,公眾至少應該有知情權吧?”方立峰有些無奈地說。
本報就此事發函對農業部進行采訪,截至發稿時,尚未得到回應。
據鄭風田透露,轉委會里三分之二是轉基因科學家。“里面的很多人是正在申請專利或申請通過者,環保和食品安全方面的成員非常少,這其中包含的利益是更讓人擔心的問題。”
記者觀察:轉基因,一場新的鴉片戰爭
作者金微
美國學者說,中國需要保護自己的糧食安全,免遭美國轉基因的侵害
《國際先驅導報》文章在關于轉基因水稻的采訪中,專家們的憂心忡忡讓人記憶深刻,很多人都提到了阿根廷的例子。
阿根廷的農業是如何被孟山都控制的?《糧食危機》的作者、美國經濟學家威廉·恩道爾做過詳細闡述:
20世紀90年代中期,為了償還外債,阿根廷決定實行糧食生產的基因作物工業化種植,實現高產多賣。在這之前,阿根廷農業自給自足,還能產生大量的剩余。
1996年,全球最大的轉基因種子和除草劑供應商——美國孟山都公司在阿根廷現身。2002年,孟山都轉基因大豆占據了阿根廷大豆種植面積的99%。此后,孟山都開始收取種子的專利費。
轉基因大豆的機器播種方式,使得害蟲和雜草泛濫。為了除掉雜草,農民不得不使用孟山都的除草劑“抗農達”。
“‘抗農達’不僅殺死了阿根廷的莊稼,還傷害了牲畜,造成動植物畸形。長期接觸那些農藥,人也頻繁出現惡心、腹瀉、嘔吐,造成皮膚傷害。”中科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蔣高明說。
阿根廷的這種改造使得大規模的森林為大豆田讓路,傳統的作物為大豆讓路,機器替代人工,農民一貧如洗,不得不逃到大城市中的貧民窟。
與轉基因作物種植面積一同上升的是阿根廷的貧困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下的人口比例,在1970年僅為5%,1998年變為30%,到2002年增至51%。
“我更傾向于把轉基因工程的推進比作新一輪的鴉片戰爭。”恩道爾說。
在美國政治家眼中,糧食不僅是一種商品,還是一種戰略物資,一種政治手段。
前紐約州州長納爾遜·洛克菲勒的機要秘書、聯合國糧食計劃署前執行干事凱瑟琳·貝爾蒂妮曾說:“掌握了轉基因技術就可以掌握對很多東西的控制權,尤其是糧食和人。糧食就是權力!我們用糧食來改變人們的行為。”
去年11月,恩道爾接受《國際先驅導報》采訪談及美國對華全方位主導戰略時說,中國需要從更廣泛的方面來看待中國的各種問題,尤其是糧食安全。非常重要的一點,中國需要保護自己的糧食安全,免遭美國轉基因的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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