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中右三份新年賀詞--從體制內的自由民主派到自由民主派內的左派

馬克思主義評論網

(寒武紀Cambrian是在地質時間上約為五億五百萬至五億四千萬年前古生代初期的一段地質時間。在這個時代之前，地球上生活的是一些體積龐大、表面強勢，但內部結構簡單、多數依靠皮膚呼吸，因而并沒有進化前途的生物。寒武紀則是顯生宙的開始，標志著地球生物演化史新的一幕。在寒武紀開始后的短短數百萬年時間里，包括現生動物幾乎所有類群祖先在內的大量生物門類突然出現，這一爆發式的生物演化事件被稱為“寒武紀生命大爆炸”。今天，我們或許處于人類歷史上寒武紀的前夜。)

一個敏銳的觀察者應該關注三種刊物：一個是人民日報，一個是南方周末，一個是馬評網和烏有之鄉較關鍵的文章。我運氣偏好，人民日報樓下貼了，南方周末學院用公款定了，馬評網和烏有則可以隨便上，所以感覺還算比較敏銳。

　　新年其實是個普通的日子，但因為在公歷里有些辭舊迎新的象征，所以大家在這個時候都要講兩句，總結過去的同時展望一下新的365天。各家有沒有做這件事，自然反映一些問題；體制內的和自由派的機關刊物都情不自禁的做了，而左派的機關刊物到現在卻仍然沒有做，多少提醒了我們左派力量有待進一步整合。當然，據我所知，多數左派圈子內部還是就這方面議論了幾句。可惜力量和膽量都不夠大，沒有公開的09綱領，于是清談的對象便暫時局限在胡CORE的新年賀詞和南方周末的新年第一期了。

　　胡CORE賀詞一如既往的堅定和大氣，雖然略嫌有些土氣。說他土氣，倒不是秘書不認真，行文上沒有仔細修飾，而是說總是多年不變的調子和文體，難免讓普通納稅人有些昏昏欲睡。關鍵的三段分別談了08年的經驗、09年的政策導向以及來年國際方向的政策基調，末了還有一段表示了對世界范圍內貧苦群眾的憐憫，總算以人道主義的方式表面上表現了些無產階級政黨的國際主義精神。即使賀詞起了個“共同促進世界和平穩定繁榮”的大名，我們還是認為關鍵在于賀詞中的國內政策部分。為方便分析，先摘抄關鍵部分如下：“在新的一年里，我們將堅定不移地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以鄧小平理論和‘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為指導，深入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立足擴大內需保持經濟平穩較快增長，加快發展方式轉變和結構調整提高可持續發展能力，深化改革開放增強經濟社會發展活力和動力，加強社會建設加快解決涉及群眾利益的難點熱點問題，促進經濟社會又好又快發展。”這個關鍵部分對多數同志來說還是過于冗長而不夠清晰，其實真正要緊在于兩句話，一句是“立足擴大內需保持經濟平穩較快增長”，另外一句是“加強社會建設加快解決涉及群眾利益的難點熱點問題”。其它幾句話是從屬于這兩句話并為這兩句話做補充的：前面理論部分暫且擱置不說，后面的豪言壯語也先存而不論，就中間政策部分的四句話而言，題眼在于這兩句。就剩下兩句而言，開放估計再難深化，更實際的是在改革上下功夫；發展方式轉變無非是從出口拉動轉向內需拉動，這個左右兩派和體制內中派力量都已有共識，所以問題在于“立足擴大內需保持經濟平穩較快增長”， “加強社會建設加快解決涉及群眾利益的難點熱點問題”。

　　其實，這兩句細說起來還是歸結到后一句。為什么這樣說呢？擴大內需其實是要擴大普通勞動群眾的內需，一則內需主要來自社會兩極階級的有購買力支持的實際需求之和，二則兩級中富裕一極的消費欲望實際上即便在生理層面也已經被放大到了極限而無太大進一步擴大的空間了。這個內需從西方宏觀經濟學的角度說來，是除去了凈出口、投資和政府購買之外的總需求；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角度來看，是兩部類消費資料需求之和減去資本家必要消費和奢侈消費之外的部分。所以擴大內需就其經濟內容來說，是略微提高勞動人民的生活水平，把他們“脖子上的金鎖鏈”略微“放松一些”。但是，要擴大普通勞動者的實際購買力，先得“加強社會建設加快解決涉及群眾利益的難點熱點問題”。原因也極簡單，如果住房、醫療、就業、養老等問題不解決，勞動者和其它貧苦群眾有限的貨幣收入都要存入銀行以備不時之需，即便思想覺悟再高，也實在難以拿出來消費以響應胡CORE擴大內需的號召。所以必須解決這些群眾的基本保障困難，把群眾的這些日常需求從他們身上的鎖鏈變成他們擴大消費的后盾，從資本力量剝奪他們的渠道變成國家財政取之于勞動者、用之于勞動者的方式。惟有如此，才有可能真正啟動內需。從而，這兩句話，從而整個胡CORE的新年賀詞，就其內在邏輯而言，必然變成加強民生建設、提高勞動者地位的宣言書。

　　但是，勞動者地位的提高不能靠強勢階級善意的賞賜，而必須信靠群眾自己的斗爭來爭取。否則即使得到了，也會在斗爭中因為自身的不成熟而被奪去。這既是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和世界范圍內反體系的民主運動反復證明的原則，也是科學社會主義的基本原理。如果群眾沿著胡CORE新年賀詞的邏輯自己來爭取和捍衛自身的權益，就必須首先取得這樣做的權力。于是，他們既需要發出自己獨立聲音的自由，也要求作為搏取自己利益機制的民主。我政治覺悟再不高，也還是相信胡CORE是貧苦群眾的貼心人和代言人。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從聲明內在的必然性上說，必然支持這樣的自由和民主。所以，胡CORE是體制內的自由民主派，支持擴大內需，支持群眾用自己的力量奪取屬于自己勞動成果的基本人權，從而支持政治上自由民主的進步改造。

　　南方周末是份勤奮的報紙，明明寫著周四出版，2008年的最后一天就把2009年的報紙放到了我的信箱里。他們也沒來得及看胡CORE是怎么說的，就把胡CORE的精神實質作為自己的主要主張加以支持。在　2009年1月1日　這一期的第一版上，在編輯部的新年賀詞中，它迫不及待的宣告：“越是望向歷史深處，我們就越是堅定。是的，我們要毫不游移地支持那些人類共同的價值。我們支持進步、民主、自由、人權，支持中國走向現代文明。”和人民日報一如既往的裝作自信和持重一樣，南方編輯們也總有些故作深沉和重情。這讓希望透過煽情和欺騙的人們實在要費很大的毅力，才能繼續把它解剖下去。形式和術語上的豐富之外，南方周末新年賀詞在內容和分析上的貧乏，甚至比起人民日報的大作來還更勝一籌。好在還有其它版，比如說經濟版，多少有點意思，值得一批。可能南方的這位編輯也沒想在新年賀詞里有什么內容，只想表表感嘆罷了。我們權且把經濟版當作新年賀詞的補充，看看自由民主派對09年的展望吧。

　　單偉建同志幾乎是接著胡CORE的邏輯寫下去的。這位同志在17版上說：“長期看來，政府要把社會保險、醫療保障和獎學制度建立起來，免除老百姓的后顧之憂，不必用大量的私人儲蓄以備不時之需，多花點兒錢改善生活，使消費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主要引擎。”當然，他的水平也僅僅限于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再說一次，或者說把胡CORE言簡意賅講過的道理用深沉和重情的南方周末方式重復一次，超過這之外的就說不清楚了。比如說他對危機原因的分析：“美國經濟的問題出在哪里？出在美國人過去十年花的錢太多了，把自己掙的、自己沒掙的和別人掙的錢都花了。”這句話有一點點語法問題：其實自己沒掙的和別人掙的實際上是一個東西，因此應該改為“自己沒掙的或別人掙的”，才好避免重復的嫌疑。當然為了堅持南方敘述風格，這點小問題不應該太放在心上。危機問題怎么解決呢？“美國人少花一點，中國人多花一點，是解決全球經濟失衡的最好辦法。”

　　平心而論，小單不是自由派中最淺薄的。他自覺不自覺使用的儲蓄－消費分析范式，比最反動的風險－監管分析范式還是要進步一些。因為代表大資產階級的風險－監管分析范式認為問題只在于監管，而自由投機、過度消費、收入過低、所有制不合理都不是問題，當前的國際國內政治經濟秩序都不需要做改變，只是加強監管就可以了。儲蓄－消費分析范式雖然同屬資產階級經濟學，不可能懷疑資本主義的私有制和自由市場，但至少還認為風險必然增大有更深一層的根源：也就是美國消費過多，從而必須用債務支持消費，最終導致了債務危機，即表現出來的住房貸款危機。但是他的分析也就到此為止了，因此也只是需要在加強對自由市場監管的同時，改變美國人過度消費和中國人過度不消費的心理習慣。至于所有制造成的分配結構導致了消費心理這一層，因為要把資產階級經濟學作為討論前提的私有制作為我們置疑的對象，這種代表工業資產階級的分析范式就做不到了。試問一句，美國普通群眾的消費為什么要超過他的收入，還會受到美國金融系統的貸款鼓勵呢？是不是他們的收入太低，而美國以至世界的經濟增長都需要他們來消費，從而金融系統必定要支持這種過度消費呢？我們認為，正是自由派心目中私有制為主導的自由市場導致了兩極分化，從而造成普遍的消費不足。這在美國表現在需要政府鼓勵普通群眾借債消費以支持自己以至世界的經濟增長，在中國表現為必須依靠海外市場才能增長。危機的根源不是監管不力，也不是中國和美國的消費心理習慣，而是自由市場的原則和私有化的所有制結構。正是八十年代所謂的撒切爾－里根改革及與之相適應的全球化，形成了這次危機的最初也是最基本的條件。為了解決這次危機的問題并防止類似危機以這樣或那樣的形式再次發生，南方周末的自由派朋友們可能需要在比胡CORE更進一步的情況下，往前再走一步，反對自由市場和徹底的私有化，做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我相信和胡CORE只想不說一樣，真正的自由派朋友一定也是左派。

　　其實南方周末的朋友對中國需求不足的分析超越了他們對美國需求過旺的解釋。他們對美國的分析止步于心理層面，認為美國人就是太愛花錢了，沒在深入到這個心理現象背后的社會經濟基礎。但他們不愧社會的中堅，對中國內需不足的問題看的更實在一些，意識到是由于基本需求無保障，普通人才會捂住錢包。越過凱恩斯消費傾向遞減的精神分析法而從實際的貧困狀況出發進行說明，實際上是對西方自由主義經濟學的某種超越，在此向南方周末的同志們表示祝賀。進一步的，我們要順著這些同志們的思路，把問題從經濟過渡到政治：闡述如何保障普通貧苦群眾的基本福利。其實無非是兩個詞：一個是財政，一個是民主。也就是說，財政需要對這些基本福利進行傾斜，并且用民主來保證財政真正用于人民的基本保障。如果有人反對說財政沒有這樣大的能力，那我們就會反駁說大量的社會財富被一小撮寡頭，比如說被主要依賴級差地租（這是個政治經濟學的概念，見《資本論》第三卷的相關分析）積累的地產商用極其腐朽的方式從整個社會掠奪走了。應該對掠奪者進行掠奪，即把這些重要產業國有化。民主的作用就在于對這個掌握著大量公共政治和經濟資源的政府進行日常的監督，防止它由人民的公仆變成社會的主人。這樣，私有制占主導的觀念就應該轉化成公有制占主導的思想，憲政民主的口號就應該轉變為人民民主的口號。自由民主派也就必須向左派轉變，才能達到實際的自由和民主。同樣，體制內為多數人的幸福而斗爭的人們，也應該經由自由民主派而成為左派，或者直接成為左派，才能達到自己真正的目標。我們左派為公有制的主導地位和人民民主的廉價政府這兩面旗幟而斗爭。因此，在這兩面旗幟下，我們也愿意和自由派以及體制內有共同追求的人們團結起來，共同為中國多數勞動群眾的利益而斗爭！

　　這就是中派和右派之外的第三份新年賀詞，即左派的新年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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