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茵、血汗工廠和黑社會
吳嘉川
日前,國內有媒體報道了張茵玖龍集團違反勞動法,殘酷壓榨剝削工人血汗,肆意侵害工人合法權利的事件,并配發了評論。評論中承認,前一段時間網絡和民間對于張茵在人大會議上提出修改《勞動合同法》是為自己利益代言的批評是正確的。
其實,關于兩個香港學生團體暗訪玖龍集團,暴光張茵血汗工廠黑幕的報道,我們在網絡上和香港有關媒體上都能看到,但這次國內媒體公開報道,則相信會掀起對于血汗工廠問題新一輪的熱議和關注,勞工權益已不可避免地成為改革開放三十年最引人注目的議題之一。
關于張茵在人大會議上的“三條議案”,包括為富人減稅和修改勞動合同法,更多的批評焦點集中在張茵的人大代表身份上,認為張茵作為全國人大代表,更應該行使廣泛的代表權,而非是為自己個人的一己私利濫用代表的參政議政權利。而旗幟鮮明的代表資本集團“新階層”利益的南方報業,則在短短幾天內連發五條社論,為張茵聲辯。
南方報業的辯護,主要集中在言論自由上,指出,網絡暴民在侵犯張茵言論自由的權利,而不讓張茵說話則是不對的,不符合普世價值的。我們遺憾的看到,原本一個極好的關注勞工權益,關注資本過度剝削通過極度壓縮勞動成本而牟取非法利潤的機會就這樣被錯過了,在南方報業的鼓吹下,張茵被打扮成了言論自由權利的堅定維護者,而原本是一個人大代表利用代表權為自己非法壓榨勞動工人辯白的事件,則變成了“暴民”對于張茵等新階層的無理性攻擊。
張茵事件,其實完全可以看作改革開放三十年的范本,濃縮了所謂“新階層”逐步從擁有經濟權力走向攫取政治權力,通過政治權力的保護來擴張自己的經濟權力的發展演變之路的一個縮影。
這讓我不由得想到了黑社會組織,作為社會畸變的產物,黑社會組織通過暴力和社團組織,扎根于社會,形成了具有封建集權色彩的經濟集團,并通過經濟力量收買腐蝕,逐步獲取政治權力,然后將政治權力作為保護傘,反過來保護和推進自己黑社會組織的繼續擴張,近年來包括劉俑等暴露出來的黑社會組織,無不擁有著優秀民營企業的光環,而其頭目,則無不頂著企業家、杰出青年的頭銜,堂而皇之的成為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而當他們獲取了參政議政的權力,打開了通向權力金字塔的大門后,他們的勢力也就更加不可遏止。
張茵的玖龍集團當然不是黑社會組織,但從非法獲取經濟權益,通過經濟權力收買攫取政治權力,然后讓手中的政治權力成為自己非法經營行為的保護傘,這條清晰而具有普遍意義的“路線圖”則是我們最應該警惕和戒懼的。
假如讓這些變相的“通過手中政治權力為自己的非法收入所得洗錢”的手段變本加厲愈演愈烈,則非但國家、民族和公民三方的合法權益,恐難得到有力的保護,且會使整個社會墮入權錢勾結、金錢至上、腐敗墮落的罪惡淵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也將步入歧途,和諧社會的達成更無從談起。
附文1:
香港女首富張茵旗下“玖龍紙業”被指血汗工廠
玖龍紙業董事長張茵
香港大學生團體發布《2008年首季香港上市企業內地血汗工廠報告》
一份名為《2008年首季香港上市企業內地血汗工廠報告》的調查近日出爐,5家企業“上榜”。女首富張茵旗下“玖龍紙業”(2689.HK)赫然在列,被直指為“港企之恥”。
報告的發布方為“大學師生監察無良企業行動(SACOM)”和香港浸會大學學生會及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SACOM是一家主要由香港地區大學師生組成的民間團體,以監察企業不當行為為己任,針對企業侵犯工人權利、安全健康、福利及尊嚴等行為開展倡議運動。
2008年3月至4月,SACOM與香港大學生調查員多次前往深圳、東莞等地調查,目標即為港資工廠。此次調查中,以玖龍紙業為首的“血汗工廠”浮出水面。
玖龍紙業〔全稱玖龍紙業(控股)有限公司〕2006年在香港上市,市值約360億港幣。玖龍紙業在內地的廣東東莞以及江蘇太倉開設了兩家工廠,是中國第一、亞洲第二、世界第八大造紙企業。高峰期時,該公司市值曾高達千億港元。
集團主席張茵女士曾被媒體廣泛關注,玖龍紙業香港上市時,其身價一躍成為中國首富,曾被2006胡潤百富榜評為“第一位中國女富翁”,同時她還當選“全國政協委員”。
張茵最近被媒體關注,是其在今年“兩會”上對新勞動合同法的“炮轟”。
廠方新規臨時工工資少四成
東莞市麻涌鎮新沙港工業區,玖龍紙業內地最大的工廠即設立在此。
這個常住人口不足7萬,外來人口不過3萬的小鎮里,玖龍紙業的員工就達到了9000人。
位于東莞的這家工廠主要生產卡紙、高強瓦楞芯紙及涂布灰底白板紙,其中40%產品出口外銷,客戶包括耐克、可口可樂、索尼等全球知名企業。其公司網站上宣稱其東莞基地為全球紙及紙板生產設備最集中之基地。
2007年12月14日,玖龍紙業發布的一篇新聞稿,讓這個造紙巨頭進入了SACOM的視線。
這篇新聞稿中寫道:2007年12月13日早晨,玖龍紙業東莞工廠發生了一起罷工事件。“事件起因源于早前有謠言指玖龍紙業將調低臨時工人工資,甚至有傳言指臨時工人將被解雇”。
文中還稱參與罷工的職工“約有數百人”,并稱經過對臨時工人的解釋,事件已得到圓滿解決。罷工事件看似風波已平。
然而,2008年3月,一撥香港大學生悄悄“潛入”東莞。他們正是SACOM組織的調查員,他們的暗訪目標就是玖龍紙業。
“我們就躲在工廠外面,看到有工人出來吃飯或是散工,就把他拉到一邊偷偷問他。”調查組成員,來自香港浸會大學的周澄告訴記者。
果然,他們從工人嘴中得到了另一種“真相”:
有工人告訴他們,事件的起因不是謠言,而是確鑿的事實。玖龍紙業東莞基地原料部的臨時工2007年9月被無理減薪200元,10月被減500元。11月份開始,工廠要求“臨時工”與勞務公司簽訂勞務派遣合同。可是,合同上表明工資卻只有960元,比正式工人簽合同的1500元、1700元少了四成。這些不合理的規定,導致了玖龍工人的罷工。
而且,參與罷工的人數也不是玖龍紙業所說的幾百人,而是“2000人”。相隔不久,玖龍太倉工廠也爆發了幾百名工人參與的罷工。
多數受訪工人估計,玖龍紙業公司此舉,是因為勞動合同法即將實施,工廠想將大部分工人轉為“勞務派遣工”,以減少勞動合同法對公司用工的限制,“于是便以每月大幅減薪及降職的方法,迫使我們自己辭職———連辭退的賠償費也可省掉。”
今年全國“兩會”期間,作為全國政協委員參會的玖龍紙業董事長張茵的提案要求撤銷勞動合同法中關于“無固定期限合同”的條文,更曾對媒體表示,“法律過于保護勞工的話,企業就很難運作”。一時間,輿論嘩然。
“輔助工”遭受歧視待遇
罷工發生后,玖龍紙業原料部的新聘員工都成為了“南方人才市場”和“廣州紅海人力資源公司”的勞務派遣工。在工廠內部,他們被稱為“輔助工”。
梁長林是玖龍紙業的一名“輔助工”,2007年全年,他只在“春節”放了兩天假,全年工作363天。
他對調查人員說,“管理人員說工資計算是保密的,我進廠的時候,就只聽別人講,男工大約就是1600左右。女工比男工要少一點,大概在1300元到1500元。也沒有工資條,不知道自己每個月的工資是怎么算出來的。”
“輔助工不和工廠簽合同,不能住在工廠宿舍,沒有工傷、養老保險,沒有任何補助,沒有節假日,沒有加班費。”另一名輔助工李紅梅告訴調查人員。
此外,乙肝病毒攜帶者被禁止聘用。
輔助工也有不同:入職時做過體檢的,可以享受在工廠食堂吃飯的待遇,但每頓飯要付6至7元錢。
沒做過體檢的是被安排在最惡劣的衛生條件下工作的工人,他們被禁止在工廠食堂用餐,據工人向調查人員透露,夏天最熱的時候,他們帶去的飯盒也只是隨手丟在廠房一角。而玖龍紙業公司網站“關懷員工”欄目中卻清楚地寫明:生產基地備有食堂為所有員工提供營養豐富的免費膳食。
據調查人員了解,像梁長林、李紅梅這樣的“輔助工”,在玖龍東莞廠里大概有3000多人。
根據勞動合同法的規定,勞務派遣一般在臨時性、輔助性或者替代性的工作崗位上實施。但SACOM發言人丘梓蕙告訴記者,玖龍東莞廠以“輔助工”之名,使用大量“勞務派遣”工人長期和固定從事“原料部”工作,其實是拒絕與工人建立固定勞動關系以逃避雇主責任。
丘梓蕙也說:“輔助工的工位是最臟最累的,但這就表示這些工位是輔助性的嗎?”
輔助工“轉正”也遇重重阻礙。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人對調查人員說,自己做了近十年的輔助工,因為“聽話”,才被轉為正式工。
“撿白卡”“揭面紙”條件惡劣
調查員林嘉嘉走在積滿3厘米厚的黑灰的路上,盡力躲避廠門口消防車沖洗地面激起的泥水。但她還是后悔沒有帶口罩來到玖龍。
整個新沙港工業區都彌漫著一股臭味,從清潔工那里,林嘉嘉也問不出這是什么味道。從工業區穿過,用紙巾擦一下臉,她發現紙巾都是黑的,鼻孔里也是黑的。但調查之后,她說自己的境況“較工廠里的工人還差得遠。”
原料部是全工廠最差的部門,“到處都是灰,像農村打麥子時候一樣。”工人全崇德告訴調查人員。工廠每個月發4個口罩給他們,“戴十層口罩都不曉得里面有多少細菌呢。”“撿白卡”女工李紅梅說。
“撿白卡”就是從垃圾中撿出白色的卡紙然后分類。這些“原料”中,相當部分是從國外進口的未經任何衛生消毒處理的廢紙。
工人們對調查員說,粉塵嚴重的原料部女工崗位,都只請那些生完孩子的中年女工,而不請年輕女工。在當地一家職介所的墻上,貼著玖龍廠招聘“撿白卡工”的啟事,上面清楚寫著:“要求沒在玖龍上過班”。有調查員趁工廠“交工”的機會混進了原料部車間。“剛到門口,一股臭味差點又把我推出來。”他回憶說,“整個車間是全封閉結構,滿地都是垃圾,通風設施惡劣。工廠消毒也只是做做形式。”
“工廠每月發4雙手套,可根本就不夠用,兩天就破了,并且只是普通的線手套,并不是勞保手套。沒手套了,工人又舍不得自己花錢買,就不戴手套。有時可以在廢紙里撿到手套,如果看起來干凈就戴上,如果臟,就拿回家洗一下再戴。工廠每兩個月發一雙皮手套和一塊香皂,也是用了兩天就破了。”工人全崇德告訴調查人員。“揭面紙”是工人們另一個討厭的工位。工廠把從國外拉回來的紙泡在水里,然后將面上的紙揭下來。工人不能戴手套工作,只能用指甲摳。調查員見到,很多工人的手被水泡得潰爛,有些還發炎膿腫。
工人連坐廠方借罰款斂財
受訪工人對調查員說,每次發生工傷事故,同班的其他工人都會被罰款,數額從300元到幾千元不等。甚至工傷受害者也可能會被罰款。
原料部若某個班的工人發生工傷,會整個班被罰款。如果司機撞死人,則全部司機被罰款。一名在工廠工作了七年多的司機說,僅僅是因為工傷事故,他已經被罰了二三十次了,每次都在工資里扣兩三百元。
玖龍紙業對員工的罰款還不止于此。經過調查,調查員甚至認為,“玖龍似乎信奉罰款是最好的管理方法。”
“想不到連坐這種殘忍的封建刑罰卻在這里滋生。”丘梓蕙說。
調查人員從玖龍員工手中拿到了一本《員工手冊》,他們發現,在這本手冊中,大約有15頁說及“罰款”事項,共有87條“罰款”條款。雖然玖龍工廠普通工人的月薪只有1500元至1800元,罰款金額卻由300元至幾千元不等,甚至幾萬元的罰款都有。
這些條款大致包括:輕微違紀每次罰款300元。玖龍工廠有四個大門,如果不按規定從東大門進廠就將被罰款,如果發現有人從其他大門進廠而未加阻止,門衛也將被罰款300元。
此外,輕微違紀還包括坐車插隊、進廠不帶廠牌、亂丟垃圾、不戴勞保用品、遲到半小時、忘記刷電子卡、上班時間就餐、吃零食以及接打私人電話超過5分鐘等等四十多條。工人年滿累計六次違紀就將被開除。
上班睡覺或是發現別人上班睡覺不舉報則“罪過”更大,這已屬于“一般違紀”。一般違紀每次罰款500元,另加警告處分,取消當月獎金;第二次違紀罰款1000元,另加記過處分,取消年度調新資格。第三次將被除名。
一般違紀還包括代人刷卡、在工作場所吵架等。曠工處罰格外嚴厲,一天就被罰款500元,并扣除獎金,曠工三天按自動離職處理,不給結算工資。
“嚴重違紀”的工人一經發現將被立即除名,并罰款1000元以上。比如在廠區抽煙罰款2000元、在工作時間玩手機罰款1000元、另有“散播有損公司謠言,有煽動怠工或罷工行為”等等共18條。
玖龍太倉工廠看上去略顯“人性化”。2008年1月后,該廠將最低罰款額度降至了50元。調查人員在太倉工廠的內部電郵通知中看到,該廠每天大約處罰20至40人,每次罰款額為50至300元。其中被扣最多的是基建部和運輸部,如果司機將車停在2號線,而工廠一定要停1號線的話,就會被罰,如果不接受罰款,就會被沒收駕駛證。另一個例子是,2008年3月9日,中班叉車司機吳勇用電腦下載歌曲被發現,其領導被指“對辦公室管理不嚴”,同時被罰,各被扣100元。
一位受訪工人氣憤地對調查組說,“工廠每月罰工人的錢,都可以賺幾十萬了。”調查組成員朱家昌和葉楚茵通過種種辦法,找到了玖龍紙業人事部的電腦罰款記錄,里面記錄的罰款行為,光在工廠司機中就有三分之一曾被罰款。
對于企業內部規章的制定,中國勞動關系學院姜穎教授曾指出,關系職工切身利益的規章制定,勞動合同法中也作出了規定。內容上,不能只從用人單位的利益出發,制定超出職工承受能力的懲罰制度。程序上,必須同職工大會、工會組織協商,民主制定。而當調查員問及玖龍員工其工廠的工會情況時,他得到的答案是:“工會沒聽說過,都是老大說了算,你有意見就走人吧。”
呼吁投資者施壓玖龍紙業
在完成了《2008年首季香港上市企業內地血汗工廠報告》后,SACOM會同其他勞工團體隨即發表聲明,要求港商遵守勞動合同法及其他勞動法規,承擔企業社會責任。
聲明中要求玖龍紙業立即公布工傷事故詳情,改善其安全健康條件,停止對工人無理罰款。要求玖龍紙業立即停止將不符合“臨時性、輔助性”這兩個條件的原料部輔助工人外判給勞務派遣公司,并依法與工人簽署勞動合同。
丘梓蕙還要求玖龍紙業集團主席張茵立即引咎辭去“全國政協委員”職務。
同時,SACOM向玖龍紙業的主要投資人富達投資、匯豐資產管理、摩根大通等機構和個人發出呼吁,以拋出和拒絕購買玖龍紙業股票等方法,向該企業施壓,直至工人工作條件得到改善。李兆基、鄭裕彤等香港工商界知名人士,均為玖龍紙業投資人。玖龍紙業的重要客戶,如耐克、可口可樂、索尼等,也應承擔企業社會責任,立即向玖龍紙業施壓,以改善其勞動條件。
4月14日,SACOM組織成員來到玖龍紙業位于灣仔新鴻基中心的辦公室抗議,但卻吃到了閉門羹。
玖龍公司的公關公司皓天公司一職員告知抗議者,玖龍公司主席張茵以及所有高管均“不在香港,也不在內地,不可能就報告作出回應”。
在與寫字樓保安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僵持過后,SACOM抗議者獲準來到玖龍公司31層的辦公室,向該公司宣讀聲明和請愿信。玖龍公司一“王”姓職員出面接信,但拒絕透露何時作出回應。
本報將繼續追蹤報道。 (文中工人皆為化名)
玖龍月月有工傷? 員工控訴:比這還嚴重
玖龍紙業東莞工人稱“網上說的都是真的”,在玖龍上班不但身體累,心更累 玖龍廠方至今仍未回應
劉春香 黃清燕 每日經濟新聞
受傷的玖龍工人躺在病床上 劉春香圖
本報特派記者從香港和東莞為您發回現場報道
BY 劉春香 黃清燕 每日經濟新聞
現場·東莞
在前女首富張茵被香港兩所學生組織曝光“點血成金”之后,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前晚立即趕往事發地——廣州東莞麻涌鎮新沙港工業區,也就是玖龍紙業工廠所在地之一 。
通過10多個小時的走訪,在接觸數10位玖龍紙業東莞工廠的工人之后,雖然不敢完全得出“血汗工廠”的結論,但了解的情況卻與香港學生會組織的報告有許多相似的地方。用玖龍工人的話說——“網上說的是真的!”
BY 劉春香 每日經濟新聞
鏡頭1
員工激動 稱張茵秘書在撒謊
“他在撒謊!”當著記者的面,一位玖龍生產部的工人忿忿不平地說。
針對網絡上張茵秘書趙先生說的“我們的設備是相當先進的,不會出現經常發生工傷的情況”這句話,在場的多位玖龍員工紛紛表示他在撒謊,他們說:“機器先進與事故有什么關系?機器再先進也會出事故!”
一位來自倉管部的工人說,事實上,網絡上說“月月有工傷,季季有人死”完全是事實,甚至更嚴重。“我們這里一個小姑娘看到事故現場的傷人被抬出來,嚇得不敢去那個工組上班,后來調到另外一個工組去了”。
另外一位來自物流部的工人告訴記者,工廠那么多人,那么多工組,又有那么多車輛和設備,怎么可能不出事故。事故是經常發生的,就看大小了。“我們這里哪里缺人手就隨便調,很多工人沒有經過培訓,很容易出事故,尤其是倉管部,過道只有兩個叉車那么寬,新來的一不注意就被叉車傷到了”。
鏡頭2
出車禍 司機無責也要罰款300
昨日下午3時15分,記者在玖龍紙業工廠門口,親眼目睹了一起擦掛車禍。一方是玖龍車輛,另一方是正大的車輛。雙方司機在處理事故的態度上,明顯不一樣。
兩名司機跳下車,分別檢查了情況,各自打電話給單位負責安全的部門。然后正大的司機說:“責任在我,你說賠多少錢吧?”
玖龍司機說:“就算你賠錢,我還是要被公司罰款。”正大司機詫異道:“為什么罰款?”玖龍司機:“這是公司規定,至少300塊!”
很快,正大的安全負責人就來到了現場拍照取證,而玖龍司機一直在和公司安全負責人通話,雖然就在自家廠門口,玖龍司機還是只能眼巴巴地等著。
正大司機問:“在你們家門口怎么也沒人來?”玖龍司機很不愉快地回答道:“大公司,事情多!”
出事故不及時處理,反而是不分青紅皂白都要罰款,正大司機聽到這些,覺得簡直是笑話。
鏡頭3
當地醫院已習慣玖龍工人受傷
工人們告訴記者,他們受傷后,一般都會送往麻涌人民醫院治療。
記者前往該醫院,在醫生診療室詢問有無玖龍員工時,該醫生頭也沒抬就說:“有!自己去5樓外傷科和骨科找,或者是3樓的手傷科。”
在5樓,記者找到了一位正睡覺的玖龍工人。據旁邊看護的說,這名工人是摔傷,右手骨折,本月3日就進來了,一直到現在。記者了解到,該工人系四川人,進玖龍廠已有三到四年時間,是合同工。摔傷當日,他從凌晨3時開始干活,一直到當晚10時。由于下著雨,他在車上蓋油布時摔下了車。
“當時太累了!”一位工友說,如果不是這么累,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更令他們氣憤的是,他們還要負擔連帶責任,也就是說,只要有一個工友受傷,整隊的人都將被扣除當月獎金,不但隊長要被罰款,連受傷的人也要被罰款300塊。
“你知道嗎?我們這里真的是死一個人他們還會賺錢”,幾位工人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就拿去年的一個事故來說,當時東莞公司工人和領導全部被扣當月獎金。“按照每人最低200元的獎金來算,6000個人,公司罰款收入高達120萬元。”
鏡頭4
員工抱怨莫名的罰款和連帶責任
工人們對記者抱怨,公司處罰制度很不合理,應該公司承擔的責任,幾乎一點也沒承擔。
“衣冠不整罰款300塊。”“遲到一次罰款50塊。”“精神萎靡不振罰款1000!”……
在場的工人隨便都能列舉出被罰款的理由,但是這些理由都不能使他們信服。“你說,衣服扣子沒扣好,保安在門口提醒一下,說說就行了,他們倒好,一句話不說,第二天全廠通報批評。這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是罰款100元,第三次就是被開除。”“不是說罰款是手段,安全是目的嗎?你提醒一下再罰款也不遲呀。”
據工人回憶,張茵在2007年終的會議上曾對工人說,在玖龍干活,心不累,身體累。但目前他們的感覺是,心比身體累多了。“很多罰款和連帶責任讓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哪天又被罰了”。
一位倉管部工人告訴記者,有些連帶責任簡直是無理取鬧。比如,如果工人把設備不小心弄壞了,那么工人不但要賠償,而且還要罰款,還要扣考勤分。只要是出廠的紙,買家有投訴說有損壞,那么,運輸司機賠10%,叉車工和倉管部承擔80%,裝車司機承擔10%。也就是說,公司出去的產品,只要損壞就全部由工人承擔,公司不負任何責任。
雖然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工人們有說:“在玖龍,想不通的事情多了,我們為了生存,只能忍著!”
“誰讓她給我們發工資呢?”一位工人無奈地說了這么一句。
鏡頭5
記者提出參觀工廠被拒
玖龍趙秘書前日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表示:“我們歡迎記者來我們的廠參觀,明察暗訪都可以。”
但事實上,外人很難進入廠區,還得經過門口保安“驗明正身”。經過記者多方聯系,玖龍方面一位聲稱自己是人力資源部領導的翟女士和王經理出來接待了記者。
但是,對于記者提出的相關問題,他們都以領導在國外路演,自己沒有發言權為由,拒絕回答。
當記者提出參觀工廠時,翟女士表示,要經過高層審批后才能進入,因為高層不在,所以記者不能進入。記者曾試圖通過各種方法進入,但都被戒備森嚴的門衛擋在了門外。
他們帶記者參觀了員工宿舍。當記者提及沒住近來的工人怎么辦?是否有補貼?翟女士以“我們正在抓緊建設新的住宿樓”一句帶過。
玖龍紙業:仍無正面回應
BY 黃清燕 每日經濟新聞
玖龍紙業(2689.HK)昨日報收8.09港元,較前一交易日相比,下跌0.736%。香港凱基證券分析師蔡鐵康在接受 《每日經濟新聞》采訪時表示,由于香港方面還沒有得到相關 “玖龍紙業血汗工廠”的消息,為此市場面震蕩不是很大。
但其預計,如果消息曝光,不排除股價繼續走跌的可能,“消息不構成致命威脅,但相信管理層會及早做出改善計劃挽救局面”。
對于被曝“血汗工廠”一事,玖龍紙業的公關——香港皓天公關財經顧問有限公司有關人員對記者表示,多日前就已聽說此事,目前正在等待玖龍方面調查之后做出正式回應。而玖龍紙業方面則稱,公司高層都在出差,對情況不了解。
而玖龍紙業方面的態度也有些暖昧,前晚還爽快邀請記者明查暗訪的公司管理層,也再三阻擾記者進入廠區,并拒絕回答記者的提問。
東莞工會:感到驚訝
昨日下午,記者電話連線了東莞市工會。工會權益保障部一位姓謝的工作人員得知工人一年只能休息幾天,甚至全年無休時,感到驚訝。他一條條記錄了記者反映的問題。
他說,平常投訴的人很多,但是玖龍紙業的一個都沒有。“是不是玖龍的工人還不知道這個反映渠道呢?”他表示納悶。他說,希望新聞媒體多報道,這樣溝通就暢通多了。
現場·香港
SACOM:投資者應給玖龍施壓
SACOM發言人昨在香港接受本報獨家專訪,稱曝光玖龍沒有利益糾葛
BY 黃清燕 每日經濟新聞
昨日,位于香港的SACOM辦公室,多名成員正在起草發給玖龍紙業主要投資者的建議信,建議他們“給玖龍紙業施壓,以改善勞動條件”。
一個又一個觸目驚心的報告,讓這個大學生團體不僅受到了媒體的關注,更經常收到被調查企業的“警告信”。昨日下午3時,SACOM發言人丘梓慧接受了 《每日經濟新聞》的獨家專訪。
為什么曝光“血汗工廠”
“我們沒見不得光的目的”
近30℃高溫的香港,在只有同等寫字樓一半租金的居民房里,SACOM辦公室遭遇停電,從各地趕來的組織成員,在客廳用粵語討論下一步工作,3個全職工作人員正整理近期的調查報告。
“大學畢業后,我就在SACOM工作,我是看著這個團隊成長起來的。”25歲的丘梓蕙2005年從香港中文大學畢業,學藝術的她毅然選擇這份“義工”性質的工作,這主要源于大學期間她在學生會工作的際遇。
“香港類似的民間機構有很多,但是我們是唯一的大學生團體,也是唯一以消費者的眼光去看待發生在內地的勞工問題。”據悉,該團隊的固定成員,主要是香港8所大學的50多名師生,“我們的顧問團隊來自全世界各地的專家,都是在專業領域有深層次研究的學者,我們的合作伙伴是歐洲的勞工調查機構。”這次曝光玖龍,是否有利益方面的糾葛?丘梓蕙透露,SACOM的資金贊助方是歐洲慈善機構,曝光張茵沒有利益訴求,“沒有見不得光的目的”。
為什么盯上張茵?
源于對張茵言論的懷疑
4月12日,歷經兩個月時間的《2008年首季香港上市企業內地血汗工廠》報告出爐。第三天,SACOM的十多名成員前往玖龍紙業位于香港灣仔新鴻基中心的辦公室提出抗議,但沒有見到張茵本人,該公司工作人員也未做出正面回復。
為什么會盯上玖龍紙業?丘梓蕙表示,自己參與的調查不計其數,此次之所以特別關注玖龍紙業,并且做了深入調查,是因為張茵在全國兩會期間發表的言論激起了他們的諸多猜測:“能夠發表‘不支持《勞動合同法》的老板,是不是在用工方面比較苛刻?”
“我們住在東莞,以問卷的形式對工人展開調查,包括在職的和已經離職的,他們在接受我們的調查時顯得很害怕,害怕被工廠開除。”丘梓蕙說,玖龍紙業用工環節不但嚴密,而且苛刻。
玖龍不配合怎么辦?
堅持抗議 與張茵正面接觸
“他們認為我們調查的事實不符合,那么我就想讓全國的大學生們都去玖龍紙業看看,到底是不是存在違法用工問題。”丘梓蕙表示,對玖龍紙業的抗議仍將堅持下去,并且要與張茵正面接觸。
值得一提的是,SACOM在報告中也要求,玖龍紙業立即公布其工傷事故的數據和詳情,改善工人的安全健康條件,依法與工人簽署勞動合同。SACOM同時提議:“個人和機構應該以沽出和拒絕購買玖龍紙業股票的方式,向該企業施壓,直至工人條件得到改善。”
談及是否害怕被企業威脅,丘梓蕙表示,她代表的不只是香港大學生群體,而是整個中國的大學生。丘梓蕙說,如果消費者施加的壓力足夠大,用工環境的改善就指日可待。
下一步調查誰?
迪斯尼在內地的供應商
除了玖龍紙業,丘梓蕙透露,近期還將對迪斯尼在中國的供應商的勞工情況進行調查。在此次報告披露的5家港資企業中,鴻興印刷廠就是迪斯尼的生產商之一。
據悉,2005年,SACOM已經發表過對這家工廠的報告,之后鴻興廠的工傷狀況大為改善,但今年SACOM再次收到該廠工人的投訴。
2005年,SACOM開始對中國內地玩具工廠展開調查。2006年6月,再次赴珠三角,對包括深圳煌星輕工制品廠在內的多家迪斯尼授權生產商進行調查。是年,迪斯尼停止向煌星廠發放訂單,該廠倒閉。外界傳言說:“一份調查報告使一家工廠倒閉。”
2007年2月,SACOM繼續對迪斯尼的另一家供應商——深圳浩威工廠進行調查,發現該廠在員工工資、生產管理、生產環境和加班制度上存在諸多問題。
“迪斯尼在內地的供應商眾多,我們將在接下來的時間內一一調查。”丘梓蕙的夢想是讓迪斯尼增加企業社會責任的透明度,公開廠商的名稱與地址,接受消費者的調查和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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