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客車的經營困境
 

作者：巡夜人

要與波音公司平分秋色的雄心勃勃的空中客車公司，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終于在2003年第一次實現出貨量超過了波音。但是空中客車并沒有以此滿足，它要與波音公司展開全方位的競爭。也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空中客車公司于2000年制定新機型A380的研制與生產計劃。
　　長期以來，大型飛機中，波音公司的747最為成功，在大型飛機市場中占據了壟斷地位。空中客車把矛頭對準了波音747，要用A380來奪取大型飛機市場。
　　A380是世界上最大客機，可以運載800名乘客。這樣的飛機自然一開始就受到了市場的廣泛關注，各大航空公司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并很快得到了定單。也正是在A380的競爭壓力下，已經十幾年沒有研發新機型的波音公司，也推出了新機型，787，即“夢幻”。
　　但是A380計劃的施行很快遇到了困難。早在2004年12月，空中客車的母公司，歐洲航空防務航天集團就宣布，這個項目將比預算超支14.5億歐元。不過就是在一個月后，2005年1月18日，法國總統希拉克、德國總理施羅德和英國首相布萊爾在圖盧斯為超過5000名嘉賓舉行了A380的揭幕儀式。同年4月27日首航。就在人們對A380充滿熱切期待的時候，突然間，2005年6月1日，空中客車宣布A380的交貨期延遲6個月。從此噩耗不斷，2006年6月13日空中客車宣布交貨繼續延遲6個月，并會因此影響到歐洲航空防務航天集團2007至2010年的營業利潤。這樣的困境導致了一系列的人事變動。7月2日，空客首席執行官德國人洪博達辭職，同一天，空中客車及其母公司歐洲航空防務航天集團聯席首席執行官福雅爾也宣布辭職，因為他在空中客車宣布再度推遲A380的交貨時間前，拋售了其手中持有的歐洲航空防務和航天公司的股票期權。9月4日，A380項目主管被原A320（空中客車最為成功的機型）項目主管取代。10月9日，空中客車前行政總裁斯特雷夫與母公司歐洲航空防務航天公司發生爭議后宣布辭職，由加盧瓦接任，此人是歐洲航空防務航天公司的領導人之一。也就在這些頻繁的人事變動的同時，A380的交貨日期又被推遲了一年。空中客車的解釋是因為電線布線問題，并聲明因為交期整整推遲了兩年，在2010年前，無法從A380中獲得經營利潤。空中客車聲稱，只有售出420架A380飛機才能達到盈虧平衡點，而此前的預測為270架。有人指出這一數字還沒有考慮到美元貶值的影響，實際的數字還要更高一些。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人們其實很容易想到，真正的問題決不可能僅僅是電線排線，深層次的原因可能更在于空中客車管理和戰略上的失誤，研發和生產過程中的障礙可能倒是其次的。如此史無前例的大型飛機項目的上馬，空中客車以及歐洲航空防務航天公司，總得看來，顯得缺乏足夠的論證，過于倉促和盲目樂觀。
　　其實，即使沒有那些技術上的障礙，A380的戰略也是有致命缺陷的。早在2005年1月A380搞揭幕式的時候，波音副總裁蘭迪.貝斯勒就表示，A380是與現實背道而馳的飛機，對一個很小的市場而言A380實在是太大了。
　　波音認為，A380并不代表民用航空全新時代的開始，而是代表著逝去時代的最高成就。在逝去的時代，乘客不得不進行多次中間轉機，航班選擇也很少。在過去的10至15年間，航空業內數據清楚地表明，人們對航空旅行的需求不斷增加，航空公司航班數量和開通直飛航班服務的城市對數量也在增加，而航空公司所運營飛機的平均尺寸卻減小了。A380雖然在工程學上創造了奇跡，但在大多數乘客希望以何種方式旅行、大多數航空公司希望以何種方式運營方面，它體現了一個絕大的判斷失誤。
　　波音認為，航空公司將繼續為乘客提供更多的航班選擇、更多的點對點不經停直飛航班，而這正是乘客所希望的。
　　看來，A380項目從2000年上馬伊始，就注定了它是一個巨大的決策失敗。空中客車以及歐洲航空防務航天公司，在項目的可行性和市場的走向的分析上犯了大錯。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并不奇怪。一方面，勝利沖昏頭腦，空中客車直逼波音的經營業績和豐厚的利潤使決策層們飄飄然了。另一方面，歐洲航空防務航天公司有著歐盟的政府背景，可以說在各個方面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官僚作風。而且從頻繁的推遲交貨來看，即使在工程學方面，A380的成功也并非是那么絕對的。
　　波音787在2008年就可以交付使用。頗有諷刺意味的是，波音787本來是被A380逼出來的，現在空中客車卻被迫用A350來與之競爭的。但是由于A350缺乏周密設計計劃，只是原有的A330的改進版，所以很難與787競爭，而且交付使用要到2010年，比787晚2年。因為A380交貨的不斷延遲，很多已下定單并交付了訂金的航空公司紛紛表達自己的不滿，并有可能因此向空中客車索賠。A380的貨機版A380F更是幾乎全軍覆沒。只有聯邦快遞和聯合包裹各訂購了10架。2006年11月7日聯邦快遞宣布取消了價值25億美元的定單，轉而購買波音飛機。而聯合包裹也于2007年3月初與空中客車簽定了沒有公開的新協議，但是據信新協議內有可能因交貨延遲而于今年年底取消定單的內容。至此，空中客車全面輸給了波音公司。
　　為了擺脫困境，空中客車及其母公司歐洲航空防務航天公司于去年10月開始制定POWER 8計劃，并于今年2月28日公布。這個計劃的主要內容是，通過各種手段來減少成本。從空中客車的中文網站上的公告來看，POWER 8計劃各項措施對空中客車公司息稅前利潤的貢獻率為：更短的開發周期6%，精明采購31%,精簡制造生產16%,削減工作崗位32%,建立新的生產架構/集中發展核心業務12%,整合飛機總裝線3%。工人首先成為了空中客車管理層錯誤的犧牲品。如同所有陳舊的故事一樣，工人為資本家的愚蠢付出代價。削減工作崗位意味著裁員1萬人，受影響最大的法國，將有4,300個職位被裁減；此外，德國將失去3,700個職位；而英國和西班牙將分別裁減1,600個與400個職位。其中有5000個為臨時或者外包的工作崗位，對于這部分工作崗位，減員工作將立即進行。其余的5000人則將是空中客車公司的員工。各國家的分公司首選通過內部協商出臺自發減員程序和方案，以實現總體減員目標。各國家的分公司的減員工作，包括對自發減員方案的協商，都將立即展開。裁員計劃引起了歐洲工會組織的強烈不滿，法國的德國的部分工人已經組織了罷工。不過，雖然在計劃公布前后有過幾次幾百人到幾千人的罷工，但是罷工隨著時間的推移卻無聲無息了。雖然歐洲工會聯合會和法國總工會都發出過威脅，但是并沒有更多的和更有效、更實際的措施拿出來。
　　貢獻僅次于裁員的是精明采購。這一項應當主要是針對美元匯率問題。空中客車宣稱僅美元的疲軟，就使其在與波音公司的競爭中，在六年時間里喪失了20%的競爭能力。行政總裁加洛瓦表示：“我們不能再繼續以歐元的成本來生產飛機，而以美元的價格來銷售飛機了。”這也意味著空中客車的一部分供應商將被替換。
　　在POWER 8公布前，德國總理墨克爾與法國總統希拉克達成了共識，法國和德國將繼續支持空中客車。該計劃公布后，法國和德國的政府官員也在不同場合表示支持。這也反映了波音公司一直控訴空中客車的問題，即空中客車從政府那里獲得資金和其它支持。美國指責英國、法國、德國與西班牙暗地里支持空中客車的發展，多年來讓空中客車公司省下一千億美元。美國于2005年訴諸世貿組織裁決。歐盟發言人強調，空中客車得到那些資金是必須歸還的，同時歐盟又把波音從美國政府那里獲得支持提交給了世貿組織調查，因為波音從美國軍方項目中獲得豐厚利潤，而且歐盟估計美國當局以資助研究與發展以及減免稅項等形式給予波音公司189億美元，還加上個別州政府提供的48億美元。世貿組織將于2007年7月與9月分別舉行初步聆訊。但是估計明年2月前也不會有什么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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