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世界上其他國家相比，我國國民健康指標優于中高收入國家，與高收入國家接近。2017年中國國民平均預期壽命76歲，其中男性平均預期壽命74歲，女性預期壽命79歲，優于中高收入國家的男73歲和女78歲。婦幼健康水平大幅度提高，住院分娩率從1985年的43.7%提高到2018年的99.9%，孕產婦死亡率從1949年的500/10萬降低到2018年的18.3/10萬，嬰兒死亡率從1949年的200‰降低到2018年的6.1‰，5歲以下兒童死亡率從1991年的61.0‰降到2018年的8.4‰。2016年孕產婦和3歲以下兒童系統管理率分別達到91.6%和91.1%。[i]　　

　　表1：不同收入水平國家基本健康指標（2017）　　

　　表2：當前金磚國家基本健康指標

　　公共衛生事業包括健康保護、疾病預防、疾病治療三個部分。下面分別從這三個部分分析我國衛生事業存在的問題和今后發展的前景。

　　健康保護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內容：一是通過清潔環境、改良食品衛生使居民獲得良好生活環境和生態環境。二是有針對性的調整和改善居民營養結構。三是改善居民衛生習慣，普及飲食、生活等方面健康知識。四是開展全民健身運動，促進國民形成鍛煉身體的習慣。五是廣泛開展心理咨詢活動，預防和治療心理疾病。總體上，健康保護的目的是通過上述措施使國民身體和精神保持健康狀態，延長國家或區域居民預期壽命。

　　下面從健康保護五個方面內容逐一分析我國現狀。

　　第一，與居民健康息息相關的環境安全和食品安全問題。總體上，環境問題形勢依然嚴峻，例如水環境和水生態破壞、經濟社會占用土地和水資源過多壓縮自然生態等。但影響居民健康的主要是飲用水、污水收集處理、垃圾處理等幾方面，總體情況相對較好。目前，所有城市居民和絕大多數農村居民都使用安全衛生飲用水。2019年農村集中式供水覆蓋人口比例提高到86%，其中農村自來水普及率達到82%。2017年全國城市污水處理率達到94.5%， 2019年城市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率達96.6%。農村污水處理率低一些，處理率僅為22%，主要問題是污水處理需要持續投資，所以農村污水處理設施建了很多，但基本都在“曬太陽”。2018年全國80%以上行政村的農村生活垃圾得到有效處理。農村衛生廁所普及率從2010年的67.4%提高到2017年的81.8%， 東部一些省份達90%以上。全國地表水優良水質斷面比例不斷提升，Ⅰ～Ⅲ類水體比例達到67.9%， 劣Ⅴ類水體比例下降到8.3%，大江大河干流水質穩步改善。

　　食品安全方面也是同樣，從食品添加劑濫用、致病微生物污染、重金屬超標等方面形勢依然嚴峻，但從影響國民健康角度，近年來總體情況得到改善。2016年食品藥品監管總局在全國范圍內組織抽檢了25.7萬批次食品樣品，總體抽檢合格率為96.8％，調味品、飲料、水果制品、蛋制品、水產制品、淀粉及淀粉制品、豆制品、保健食品和食品添加劑等9類的抽檢合格率逐年升高。一些社會關注度較高的品種和指標，如乳制品和嬰幼兒配方食品中的三聚氰胺、小麥粉中的黃曲霉毒素B1、蛋制品中的蘇丹紅等全部合格；花生油中的黃曲霉毒素B1、水果干制品中的菌落總數、餐飲自制發酵面制品中的甜蜜素等抽檢合格率逐年提高。

　　第二，居民營養結構改善。在城市化之前，改善居民營養供給將對居民健康產生重大影響，基本營養物質供給充足，抵御疾病的能力就會有效改善，壽命也會大幅提升。居民營養和體質水平大大提高，2016年，中國5歲以下兒童低體重率、生長遲緩率、貧血患病率分別下降到1.49%、1.15%、4.79%。2014年13歲的孩子與30年前同樣年齡的孩子相比，男孩增加了8厘米，女孩增加了6厘米，男、女孩子的體重均增加11公斤以上。到2020年，居民膳食能量和宏量營養素攝入充足；成人平均身高繼續增長，18—44歲男性和女性的平均身高分別為169.7厘米和158.0厘米，與2015年發布結果相比分別增加1.2厘米和0.8厘米。目前我國已經從營養供給不足逐漸轉變為營養供給過剩，營養攝取不平衡逐步成為主要問題。根據《中國居民營養與慢性病狀況報告（2020年）》，中國成年居民超重肥胖率超過50%，6歲至17歲的兒童青少年超重肥胖率接近20%，6歲以下的兒童達到10%。能量攝入和能量支出不平衡是導致個體超重肥胖的直接原因。中國18歲及以上居民男性和女性的平均體重分別為69.6千克和59千克，與2015年發布結果相比分別增加3.4千克和1.7千克。城鄉各年齡組居民超重肥胖率繼續上升，18歲及以上居民超重率和肥胖率分別為34.3%和16.4%，6至17歲兒童青少年超重率和肥胖率分別為11.1%和7.9%，6歲以下兒童超重率和肥胖率分別為6.8%和3.6%。

　　中國現在發病模式已多發病和常見慢性病為主，究其原因，與居民飲食習慣密不可分。我國居民飲食是以油加熱為主，更多地攝入一些鹽類食物和碳水化合物，但蛋白質往往攝入是不足的。隨著慢性病患者生存期的不斷延長，加之人口老齡化、城鎮化、工業化進程加快和行為危險因素流行對慢性病發病的影響，中國慢性病患者基數仍將不斷擴大。一是居民不健康生活方式仍然普遍存在。水果、豆類及豆制品、奶類消費量仍然偏低，膳食攝入的維生素A、鈣等不足依然存在。家庭人均每日烹調用鹽與每日5克的推薦量相比差距仍然較大。家庭人均每日烹調用油達43.2克，超過一半的居民高于30克每天的推薦值上限。同時，居民在外就餐比例不斷上升，食堂、餐館、加工食品中的油、鹽也應引起關注。兒童青少年經常飲用含糖飲料問題已經凸顯，18.9%的中小學生經常飲用含糖飲料，應重視其對兒童健康的影響。15歲及以上居民吸煙率超過四分之一。二是居民超重肥胖問題不斷凸顯，慢性病患病、發病仍呈上升趨勢。2020年18歲及以上居民男性和女性的平均體重分別為69.6千克和59千克，與2015年發布結果相比分別增加3.4千克和1.7千克。城鄉各年齡組居民超重肥胖率繼續上升。高血壓、糖尿病、慢性阻塞性疾病患病率和癌癥患病率和2015年相比有所上升。[ii]

　　第三，居民衛生習慣。新冠疫情給所有人上了一課，使得越來越多的人認識到，一個人是否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絕不僅僅是個人的私事。今后仍然需要對個人衛生習慣不斷進行重塑。不僅需要通過個人自覺，還要通過公眾社會監督，通過群眾行動矯正衛生行為。日常生活中，做到出門戴口罩、勤洗手、常洗澡、早晚刷牙、飯后漱口，不共用毛巾和洗漱用品；根據天氣變化和空氣質量，適時開窗通風，保持室內空氣流通；不在公共場所吸煙、吐痰，咳嗽、打噴嚏時自覺用紙巾遮掩；就餐時實行分餐，或使用公筷公勺，最大限度地避免諸如幽門螺桿菌、甲肝、乙肝、流感、肺結核、新冠肺炎等病毒的傳播。

　　第四，國民體育鍛煉。生命在于運動，運動需要科學。體育鍛煉可以預防疾病，愉悅身心，是維護身體健康一種積極、有效、經濟的方式，但我國居民健身鍛煉普及率和水平還比較低。依據國家體育總局《2014年全民健身活動狀況調查公報》，全國6～19歲兒童青少年有94.6%的每周參加1次及以上體育鍛煉（包含體育課、課外體育活動以及校外體育鍛煉）；全國共有4.1億20歲及以上城鄉居民參加過體育鍛煉[iii]，比2007年增加0.7億人；全國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人數[iv]百分比為33.9％（含兒童青少年），比2007年增加了5.7個百分點，其中20歲及以上的人群為14.7％；從事非體力勞動的人群中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人數百分比較高，行政、企事業單位負責人中有24.1％的人經常參加體育鍛煉，其它依次為專業技術人員21.1％，辦事人員20.0％，商業服務人員15.2％，農林牧漁水利人員8.8％，生產運輸操作人員11.9％，無職業人員（主要是指離、退休人員，還有少數家務和待業人員）16.2％；20歲及以上人群每次參加體育鍛煉的持續時間在“30～59分鐘”的人數百分比最高，為49.6％，其次是“60分鐘以上”的為31.9％，“不足30分鐘”的為18.5％。　　

　　圖1：6～19歲兒童青少年每周參加體育鍛煉各頻次的人數百分比　　

　　圖2：20歲及以上各年齡組人群參加體育鍛煉的人數百分比　　

　　圖3：20歲及以上人群各齡組“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人數占“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總人數百分比　　

　　圖4：20歲及以上人群各年齡組不同持續時間體育鍛煉的人數百分比

　　6～19歲兒童青少年不愿參加體育鍛煉的原因主要是怕“影響學習”，其他依次為“沒興趣”、“不喜歡”、“缺乏體育技能”、“太累”等，而因為缺乏“體育鍛煉場地、器材”不愿參加體育鍛煉的人數百分比僅為4.5%。在20歲及以上人群中，因為“沒時間”而不參加體育鍛煉的人數百分比最高，為30.6%，其他依次是：“沒興趣”、“惰性”、“沒人組織”、“身體弱，不宜參加”等。在參加體育鍛煉的人群中，影響其參加體育鍛煉的主要原因也是“缺乏時間”，占35.5%；其次是“缺乏場地設施”（13.0%）和“惰性”（12.3%）。在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人群中，排名前三位的制約因素依然是“缺乏時間”，“缺乏場地設施”和“惰性”。成人經常鍛煉率處于較低水平，缺乏身體活動成為多種慢性病發生的重要原因。同時，力量、耐力、柔韌性等指標的變化不容樂觀，多數居民在參加體育活動時還有很大盲目性。[v]　　

　　圖5：6～19歲兒童青少年不參加體育鍛煉各種原因的人數百分比　　

　　圖6：20歲及以上人群不參加體育鍛煉的各種原因人數百分比

　　第五，心理健康狀況。我國不同年齡段的心理健康水平存在差異。在青少年階段（12-18歲），心理健康指數隨年齡增長呈下降趨勢；成年階段（18-55歲），指數逐漸上升，年齡越大，心理越健康；在老年階段（55歲以上），心理健康指數在75歲以前平緩，75歲后顯著下降，而農村老年人口的心理健康水平拐點提前到60歲左右。　　

　　圖7：心理健康低谷期是16-30歲和高齡老人

　　2011-2012年的“國民重要心理特征調查”項目發現，農村人口比城市人口的心理健康狀況更差一些。農村人口中心理健康狀況“差”或“較差”的約為20.9%，城市人口這兩項比例共為15.8%。成年女性心理健康指數顯著低于男性，抑郁、焦慮等情緒障礙發生率高于男性。東部地區的心理健康狀況平均水平高于西部。從經濟發展的角度看，青少年與成人的心理健康水平隨著地區經濟的發展而升高。2002-2011年，中國的年平均自殺率下降到每10萬人9.8例，降幅達58%，對這一降幅貢獻最大的是35歲以下的農村女性自殺率大幅度降低，減少了約90%。這與農村婦女外出務工提升社會地位，并獲得培訓、就業和教育機會有關。但農村婦女的心理健康狀況仍然較差，特別是留守的農村婦女，抑郁、焦慮等問題相對男性更為普遍。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是，農村老年人的自殺率不降反升，50歲以上的農村人口自殺死亡占到了所有自殺致死數的59%。老齡化進程加快，老年群體的心理健康狀況不容樂觀，老年人抑郁檢出率在15%以上，2013年的調查發現城市老年人的抑郁癥檢出率高達39.86%。　　

　　圖8：農村人口和女性心理健康情況差

　　兒童和青少年時期是心理健康問題的高發期和危險期。中國17歲以下兒童和青少年中至少有3000萬人受到各種心理問題的困擾，如抑郁、焦慮、強迫、厭學、網絡成癮、自殺自傷等。如果不及時發現并有效干預，許多問題會延續到成年。中國學齡兒童的心理異常總患病率為15.6%，其中男性低于女性。小學生的學習焦慮變化呈現地區差異，中西部地區小學生的學習焦慮升高比東部地區更為明顯，這主要是由于東西部教育資源不平衡。中學生心理健康總體呈下滑趨勢，同樣存在地區差異。東部地區初中生的心理健康水平在不斷提升，而中西部地區學生的心理健康水平明顯持續下降。高中生的心理健康水平普遍低于初中生，其中女生的情況更差。全國十四歲以下的留守兒童數量約為6100萬人，而流動兒童數量已達4000萬人，留守兒童比非留守兒童表現為更高的焦慮、抑郁情緒，情緒更不穩定，人際更為敏感，容易有恐懼反應，對外人不信任，孤獨傾向、恐怖傾向、身體癥狀、自責傾向都更為明顯。　　

　　圖9：流動少年和留守少年最為焦慮

　　在成年人各群體中，醫護人員的總體心理健康狀況低于平均水平。在2011-2015年間，醫生情況不斷變差，護士心理健康也整體惡化。醫生中，外科、急診科和兒科的狀況較差。2015年調查顯示，銀行業職工總體壓力水平較高，61.2%報告壓力較大或很大。排在前三的壓力源分別是：工作負荷大，任務績效指標重，家庭、工作不能同時兼顧。“996”的討論讓程序員的工作壓力成為焦點。2017年的問卷調查發現，32%的IT職工感到壓力較高或很高；接近四成心理健康水平不佳，遠高于26.2%的全國平均水平。20.3%的IT職工存在高于全國平均的焦慮傾向，但IT職工抑郁傾向和職業怠倦感較低，呈現高壓力、高焦慮、高幸福、低抑郁、低怠倦的“三高兩低”狀況。[vi]　　

　　圖10：IT業職工心理焦慮主要來自于工作

　　總體上看，國民健康保護的薄弱環節主要是營養結構不合理、鍛煉不足和心理焦慮嚴重，今后應重點從上述三個方面改進國民健康情況。第一，調整居民營養健康。目前，我國平均每人每天吃糖大約為54克。世界衛生組織提出成人每天“添加糖”的攝入量最好不超過25克，一定要控制在50克以內。添加糖廣泛存在于加工食物或飲料中。成人每天應該攝入25~30克膳食纖維，但我國居民的膳食纖維攝入量僅為10.9克/天。應增加蛋白質攝入，減少精制淀粉、糖類尤其是添加糖攝入，多吃堅果、水果、蔬菜等富含纖維的食物。第二，促進國民加強鍛煉。應加大體育場地設施建設力度，推動各類體育場館向社會開放，有規劃地在社區組織開展足球、排球、籃球、乒乓球、網球、羽毛球等群眾喜聞樂見的體育賽事活動，開展科學健身指導。廣播體操是最簡單易行的健身方式，各機關、學校、部隊、廠礦、企事業單位和社區，要建立廣播體操和工間操制度，廣泛開展廣播體操運動，形成自覺鍛煉、主動健身、追求健康的良好社會風尚。第三，規律作息，保持樂觀向上的心態，減少社會壓力和社會焦慮。

　　要實現上述任務，需要實施一系列的社會改良。第一，減少整體社會壓力，給規律作息、鍛煉留出充足的時間。對大中小學生，降低課業壓力，減少內卷；對白領，減少996，大幅降低房價等帶來的社會壓力，均衡教育、醫療等社會資源分配。第二，通過單位、社區普及廣播體操和工間操制度，充分發揮單位組織和群眾組織的作用，形成全民健身的良好社會氛圍。第三，組織群眾性的娛樂、文體活動，積極實施心理咨詢和心理干預，預防各類心理疾病。第四，通過單位和社區組織，通過新聞媒體和新媒體手段，廣泛宣傳營養健康的重要性，形成居民飲食結構的優化建議。總體上，必須增加社會福利和公益活動的供給，減少資本為導向的加班制度，積極推進群眾自我組織和推進群眾組織健全功能。

　　注釋

　　[i] 楊維中.中國公共衛生70年成就[J].現代預防醫學，2019，46(16):2881-2884.

　　[ii] 《中國居民營養與慢性病狀況報告（2020年）》發布 成年居民超重肥胖超50%. 央廣網，2020-12-23.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86868730079847255&wfr=spider&for=pc

　　[iii] 體育鍛煉是指：被調查者在2014年中參加過1次及以上運用各種身體練習方法（包括徒手或器械），以強身健體、調節心理為主要目的，并達到一定強度的身體活動。主要內容包括健身、健美運動，娛樂休閑體育，民族傳統體育等。但飯后百步走、上下班的行走、騎自行車等不視為體育鍛煉。

　　[iv] 將每周參加體育鍛煉頻度3次及以上，每次體育鍛煉持續時間30分鐘及以上，每次體育鍛煉的運動強度達到中等及以上的人，稱為經常參加體育鍛煉的人。。

　　[v] 國家體育總局：2014年全民健身活動狀況調查公報. 中青在線，2015-11-06.

　　http://www.199it.com/archives/405865.html

　　[vi] 國民心理健康狀況如何？調查藍皮書來了.

　　https://www.sohu.com/a/316315714_563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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