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我國兒童與社會經濟地位相關的健康不平等程度仍然較高,并有繼續擴大的趨勢,突出表現為城鄉間的不平等。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增長雖然使兒童能夠更多地消費營養品和醫療保健服務,但是同年齡、同性別的兒童在身高、體重等方面出現顯著的城鄉差異。
現代健康經濟學,主要以Grossman的健康需求模型為基礎。他在1972年開創性地將家庭生產模型運用到健康領域,明確了健康資本是人力資本的重要組成部分。Grossman的健康模型認為,健康是一種具有投資價值的資本,健康的投資方式主要有兩種,一是購買醫療服務、營養品等健康要素,二是犧牲工作或閑暇時間進行鍛煉。投資健康能夠使人獲得更多的勞動時間,從而增加貨幣收入,而且健康也可以直接提升效用。但是,在實現效用最大化的過程中,投資者面臨金錢和時間的雙重約束。
兒童健康投資是家庭效用最大化的結果
在Grossman模型的基礎上,針對兒童健康的研究逐漸形成基本的分析框架。首先,兒童的健康生產函數與成年人存在一定差異,除了投入的健康要素、時間和個人特征外,家庭和環境因素也較大程度地影響著兒童健康的生產。其次,兒童無法對自身健康進行投資,以父母為代表的家庭不僅需要為兒童購買營養品、醫療服務等健康要素,還需要投入時間照顧兒童,并培養兒童的健康生活方式。從經濟學的角度看,兒童健康投資是家庭效用最大化的結果。
從家庭層面看,家庭對兒童健康投資時面臨著財務預算約束,具體表現為家庭從產品市場中購買商品、消費閑暇、生產兒童健康所需的支出,應當等于家庭收入與初始財富的總和。而時間約束具體表現為,家庭成員的工作時間、生產其他家庭商品的時間、生產兒童健康的時間和閑暇的時間,應當等于家庭可利用的總時間。
健康不平等在代際間傳遞
在上述研究框架下,學者們具體分析了影響兒童健康的渠道。
第一,兒童個人特征。兒童個人特征通常包括年齡、性別、民族、是否在校等。兒童的年齡和性別直接決定了兒童的健康需要。在Grossman模型中,健康資本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折舊,年齡越大則投資健康資本的收益期也越短。民族通常可以反映兒童家庭的生活習慣、可能面臨的歧視,甚至兒童最初的健康資本稟賦。而在校期間的兒童通常需要自我照顧,效果可能遠不如家庭照顧。
第二,家庭因素。家庭因素主要包括家庭規模,以及父母的年齡、受教育程度、身高體重、是否就業、生活方式等。在其他因素不變的情況下,家庭規模越大,兒童得到的照顧可能越少。年輕的父母照顧兒童的時間可能較少,掌握的育兒知識也可能不足。教育程度高的父母可能掌握更多有關健康、營養和育兒的知識,因而對兒童的照料更為科學合理。在缺少遺傳信息的情況下,父母的身高、體重能夠較好地控制兒童健康的遺傳因素,父母的體重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家庭飲食的營養水平。父母就業則意味著照顧兒童的時間有限,而父母如果吸煙或者飲酒,兒童也可能存在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第三,環境因素。環境因素通常包括兒童居住地、家庭衛生狀況、居住環境、醫療條件、交通條件等方面。居住在農村或者比較落后省份的兒童,其生活水平、可享受的醫療服務水平、醫療保障水平通常較低。兒童處于快速發育時期,家庭衛生狀況、居住環境等因素很可能影響兒童的健康狀況,學者們通常考察家中是否有自來水、社區環境等具體變量。醫療條件和交通條件則通常用來衡量醫療可及性。
第四,健康投資。健康投資是兒童健康最重要的影響渠道,主要包括營養攝入、醫療服務、疫苗注射、家庭照顧兒童的時間等方面。兒童處于生長發育的快速時期,兒童時期能否及時獲取所需的營養、醫療服務、保健服務等,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兒童整個生命周期的健康狀況。此外,兒童處于最佳的學習階段,家庭投入更多的時間照顧兒童,培養兒童的健康生活習慣,對兒童健康具有重要意義。
第五,預算約束。家庭總收入越高,兒童越有可能獲得所需的營養品和醫療服務,父母也越有可能雇傭保姆照顧兒童。產品市場商品價格越低,家庭越有可能通過消費代替家庭生產,投入更多的時間照顧兒童。健康要素的價格,直接決定了營養品和醫療保健服務的成本,工資則決定了時間的價格。在家庭可利用時間一定的情況下,上述因素共同決定了家庭時間分配。
當家庭面臨的約束存在差異時,兒童健康也會出現差異。所謂健康不平等,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為同樣的健康需要沒有得到同樣的滿足。家庭約束差異突出表現為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的差異。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富人家庭的兒童更有可能獲得所需的營養攝入、醫療服務。此外,Grossman認為,兒童出生即通過遺傳獲得一定的健康資本存量。一般認為,在人的健康因素中,遺傳約占10%—15%。而父母由于社會經濟地位差異導致的健康不平等,很有可能通過基因傳遞給下一代,形成健康不平等的代際傳遞。
我國兒童健康不平等程度偏高
現有的實證研究證明,發展中國家的兒童死亡率、營養不良比例往往高于發達國家,兒童健康不平等現象在世界范圍內普遍存在。Menno Pradhan等經濟學家在2003年的一項研究中,把學齡前兒童的身高作為健康指標,測量并對比全球超過50個國家的健康狀況,這些國家覆蓋了大約82%的世界人口。研究結果表明,兒童矮小的比例在OECD國家中僅為2.1%,中國為25.6%,而馬達加斯加島則達到56.4%。基于泰爾指數的健康不平等測量結果顯示,各國都存在兒童健康不平等現象,我國排在不平等程度較高的1/3國家之中。健康經濟學領域的權威學者Adam Wagstaff和Naoko Watanabe,在1999年研究了20個發展中國家的兒童健康不平等現象,他們使用多種指標衡量兒童健康,發現富人家庭的兒童健康水平普遍較高。
雖然我國兒童健康總體水平在近年來顯著提高,但是城鄉間、地區間的不平等現象仍然存在。2012年國家衛生統計年鑒的數據顯示,2011年我國嬰兒死亡率為12.1‰,分別比1991年和2001年降低了75.9%和59.7%,但是城市和農村的嬰兒死亡率分別為5.8‰和14.7‰,上海和云南5歲以下的兒童中,重度營養不良比重分別為0.06%和3.34%。
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相比,從近幾年的情況來看,我國兒童健康平均水平與世界衛生組織在2007年提供的兒童健康標準仍有一定差距;我國兒童與社會經濟地位相關的健康不平等程度仍然較高,并有繼續擴大的趨勢,突出表現為城鄉間的不平等。改革開放以來,經濟增長雖然使兒童能夠更多地消費營養品和醫療保健服務,但是同年齡、同性別的兒童在身高、體重等方面出現顯著的城鄉差異。國內學者劉宏等人在2012年的研究中指出,農村兒童身材矮小或者體重偏輕的概率比城市兒童高出40%左右。
改善我國兒童健康和健康分布狀況
政府和社會應當有針對性地圍繞兒童健康的影響渠道,制定相應的公共政策,進一步改善我國兒童健康和健康分布狀況。
首先,提高兒童健康水平,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第一,強化幼兒園、學校在兒童培養方面的責任,除了保證高質量的文化教育外,還應當注重兒童生活方面的照顧以及生活能力的培養,通過設立更高水平的醫務室、心理咨詢室等,幫助兒童生理和心理的健康成長。第二,加強醫院和社區醫療機構等組織,對兒童父母及其他家庭成員的育兒知識和方法的培訓,通過入戶宣傳、集中授課、社區內親子活動等多種形式,提高家庭對兒童照顧和培養的科學性。第三,增加家政服務業對專業兒童護理服務的供給,在家庭照顧兒童時間不足的情況下,提供科學的兒童照顧服務。第四,改善社區和學校的環境,禁止在社區和學校周圍建立重污染的工廠等設施,加大環衛工作的投入,規范處理各種生活垃圾,尤其重視城鄉結合部的生活環境改善。第五,合理規劃社區醫療機構、綜合醫院兒科、兒童醫院等醫療機構的分布及服務范圍,優化醫療資源配置,增加兒童醫療服務有效供給。第六,加強兒童健康的社會保護,一方面可以強制兒童參加社會醫療保險,提高兒童醫療支付水平,簡化醫療保險地區間、制度間的轉移接續程序,另一方面可以通過市場引導商業兒童醫療保險的發展。
其次,緩解兒童健康不平等狀況,應當在提高兒童健康水平的基礎上,從影響兒童健康的各個渠道,重點開展對落后地區、貧困家庭的支持和保護。第一,在更廣的范圍內杜絕重男輕女、民族歧視的思想和現象,通過政府的宣傳和監管,使所有兒童能夠平等地獲得醫療、保健服務。第二,加強少數民族地區、教育落后地區家庭在兒童健康、營養等方面的宣傳和教育,提高兒童家庭照顧的科學性。第三,改善經濟落后地區的生活環境、飲用水安全。第四,加強落后地區、農村地區的醫療體系建設,提高醫療水平,進一步縮小省份間和城鄉的醫療水平差距。第五,重點提高落后地區的醫療保險覆蓋率及待遇水平,緩解貧困家庭面臨的預算約束。第六,通過財政支持等方式降低貧困地區的兒童醫療成本,保證兒童接受免費疫苗接種等保健服務。第七,提高落后地區家庭收入水平,進一步縮小收入差距,是解決社會地位相關的兒童健康不平等的重中之重。
(本文得到國家自然科學基金(71173227)資助)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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