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油麻菜

尋找油麻菜　　

　2010年4月11日　天氣陰轉小雨

盡管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但可惜的是，從來沒有把注意力放到兒時生活環境中無處不在的植物身上去過。只是緣于轉基因食品這個話題，最近才知道，本地有一種野生油麻菜，用其籽榨出的油色澤泛青透亮，聞之稍有青苦味，用它炒菜則油成金黃色，食之滿口清香。當下正是這種油麻菜開花的季節，趁周日得閑，便騎上單車，到附近村莊去認識這種麻油菜了。　　

出城沒走多遠，就在路邊看到了星星點點開著的黃花，與油菜花很像，只是這種植物的葉較油菜更瘦弱些，莖更細些、通體泛著青紫，或高，或矮，或單株孤放，或一簇盛開。心里便認定這就是以前沒有留意過的油麻菜了，于是停下來，仔細端詳，對著偏于矮小又生在路邊葉子上滿是灰塵的植物，正苦于三腳貓的照相水平而無從下手之際，附近廢品收購點里一位大哥走上來和我拉起了呱，得知我的來意后，他熱心地為我引路，帶著我走了近一里路，找到了連片生長的油麻菜（圖一）。閑談中得知，這位大哥家里還種著6畝地，一般會種植一畝地不到的大豆，前年在種子站買了一種“良種”大豆，同樣的生產條件，一樣的風調雨順，第一年產量不錯，但去年產量下跌較多，欠收得厲害。這個“良種”與轉基因掛得上鉤嗎？　　

邊拍照片，邊拉家常，大哥電話鈴響，談事情去了，我也基本完成任務。便沿著一條河邊小路，向農田深處走去，在一塊地的盡頭，我找到了一小片有栽種痕跡的油麻菜（圖二），在河邊還看到了一簇自由生長的油麻菜（圖三）。河的對面有一片種植的油菜，便想著過去看看，于是原路返回，又踏上了一條村道。　　

現在鄉間的村道修得都不錯，路旁的綠化也好，田邊地頭植的樹比以前更多了，還會不時看到樹上的碩大鳥巢（圖四），一路上有花香也有鳥語，地面之上確實美景一片。然而令人扼腕憾嘆的是，所有的溝渠都為雜亂的葦草所蓋，內里蕭條肅殺了無一絲生氣（圖五）。正值農閑，田地里極少勞作的身影，就在要去的那片油菜地邊上，麥田盡頭，花墻之側，卻有一人扶鍬而立（圖六），便立時趕了過去。　　

這位老哥今年58歲，幫著苗圃的主人打短工，有買家時，負責苗木的挖掘、包根和裝車，一個工日所得不足60元（圖7）。許是獨自勞作過于單調，我的出現讓他很高興，話匣子很快就打開了，老哥十分健談，也很有見地，圍繞食品問題他談了很多。　　

老哥從未聽說過“轉基因”，他只知道，曾買種過一種“良種”大豆，不肯出豆腐，產量也一般，“良種”大豆出油率高，價格9-10元/斤，本地大豆不肯出油，價格約15元/斤。對于現今出現了一種內含殺蟲蛋白，蟲子吃了會死的水稻，而又有人說這種稻米對人絕對無害，可以放心吃，老哥表現得很驚訝，覺得不可思議，認為蟲子只不過比人小些而已，都是活物啊。他給我說了件事，多年以前，有一天早上他在屋前的棉花地里打農藥，忘了把散養的幾只雞趕回雞舍，不經意間雞可能到地邊上吃到了死蟲一類的東西，臨近中午，他老伴眼看著雞打蔫要往下倒，就挑了只奄奄一息的趕緊殺掉燉了湯，結果，他兒子放學回家吃了以后嘔吐不止，萬幸的是，送到衛生所吊了兩天鹽水平安出來了。所以他體會出，是活物就應該是相通的，蟲子吃了死，而人吃了沒事的東西，從道理上說不通，打死他也不會信。　　

老哥談到，現在在大棚里生產蔬菜也存在很多問題，棚育蔬菜要用到很多劇毒農藥，在里面勞動可能深受其害，幾天前一個長期在大棚里打工的53歲鄰居，在沒有任何病癥的情況下猝死，最近幾年，他們村在大棚里打工的，已經先后死掉不下四五個人了，年齡都是四十多、五十多的。我告訴他，我的父輩堂兄弟7人，都在農村，從解放前過來，除我的父親60歲去世外，其他的都過到了七十歲以上，最高的96歲。老哥說他的父輩也大多過到了七十多歲。另外，最近一些年來，村里的年輕人不生養的多了起來。老哥告訴我，他的一個屠戶鄰居，吃東西很講究，知道現在的豬吃了很多不能吃的東西，生長太快5個月就出欄（以前一般1年多才出欄），所以一般不吃豬肉，平時只買老雞吃。老哥對甲魚、黃鱔、螃蟹等特種水產養殖，為了增膘而使用避孕藥的做法也很不以為然。　　

老哥不無憂慮地說起了鄉村河渠溝港水質惡化的問題，三十年前，當時的大隊、生產隊都要組織大家在冬季攬泥劃渣、清河整塘，那時真正是岸整河清，再小的水渠也會有魚有蝦。而最近這些年來，這個事無人問津了，一家一戶各干各后，一些人為了多掙些錢，對河塘里的魚蝦開始了一輪又一輪的狂捕，清塘電麻一起上，把河里的魚苗都捕個精光。魚捕光后，河塘里又生出了很多龍蝦，也在連續不斷的捕捉后斷了根，大約從十年前開始，這些河塘終于安靜了。安靜下來的溝塘，在人畜糞便、生活垃圾、不知哪里冒出來的有異味的化學污水等等反復侵蝕下，現在已經變成了徹底的毒水潭。老哥自言自語道，要是水沒有了，那什么都沒有了。　　

談興正濃，天卻不作美，淅淅瀝瀝下起了細雨，和老哥道個別，就踏上了回家的路。盡管雨越下越密，而我卻想起了童年的趣事。在不能下水的早春或晚秋，會弄一管細竹，把三根釘被子用的針，牢牢地扎在竹管上，做成一個三菱形的小叉子，到自家河邊的水碼頭，找一個進退可據的地方蹲下來，慢慢地和碼頭邊上，清澈水底下的三五七八尾河蝦嬉戲，常常一蹲就是半天，始終兩手空空，而又樂此不疲。氣溫稍高，便和一趟玩伴，成天泡在水中玩耍。盡管已人到中年，但至今想來依然很有興味。　　

三十多年的變遷，很多人吃的食品豐富了，穿著光鮮了，住房條件改善了。但同時，也失去了很多自然賦予的東西，即便在原是水鄉的農村，供兒童嬉戲的那一汪清水正在或已經失去。環境退化，水質惡化，食品毒化，說明正走著的是一條不可能持續發展的崎嶇之路，且已臨近懸崖，退一步會海闊天空。而這個時候，推進包括主糧在內食品的轉基因化，則無異于飛身跳崖了。每念及此，與廣大網友述說的一樣，一種窒息的感覺、一種焦躁的情緒油然而生。　　

但踏青歸來，想到在風中搖曳的油麻菜花看似弱不禁風，卻依然能年復一年在路旁溝邊不屈不撓地迎春綻放，心中卻又釋然了。看來，今后要多到自然中去，認識更多不曾知曉的植物，以感受生命的頑強了。

　　　2010年4月14日　　　

　圖一熱心的大哥幫我找到了油麻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