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紅軍陳士榘親歷三灣改編,隨毛澤東上了井岡山,南征北戰,成為開國上將。老將軍回憶時這樣說:“三灣改編”給工農革命軍帶來的最大變化是連以上建立各級士兵委員會。毛澤東對士兵委員會曾做過這樣的闡述:士兵委員會就是監督院,是監督官長的。成立士兵委員會就是要士兵敢于講話,講了話也要有作用。
“強扭的瓜不甜,何苦強留”
1927年9月28日,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經過千里奔襲來到了江西永新縣境內的三灣村。在地圖中查看,這里離井岡山沒有多遠了。但士兵們已經相當疲憊,糧草短缺,部隊減員也很嚴重,雖號稱一個師,實際兵員只有1000人左右。
第一師的現狀已經嚴重影響到部隊的戰斗力,雖然部隊官兵的士氣還很高昂,且多數是經過戰斗考驗的黨團員和工農運動的骨干分子,但也有一些帶著形形色色個人目的來部隊撈好處的人。這些人在長時間的行軍作戰及艱難的生存環境面前悲觀動搖起來,說怪話,鬧情緒,甚至離隊逃跑。最為可怕的是第一師的師長——一直主張攻打大城市的余灑度,他對部隊開進深山野嶺十分不滿,對部隊的前途表示出很大的悲觀情緒。
這個樣子是無法與敵人作戰的,而且也無法獲得已經在這里占山為王的農民自衛軍的接納和歸順。毛澤東痛下決心,在進軍井岡山之前,先把部隊整編好。在第一師到達三灣的當天,毛澤東便召開了前敵委員會擴大會議,決定第一師進行就地休整,對部隊實施改編。后來,軍事史家們便稱這次改編為“三灣改編”。
“三灣改編”首先遭到了師長余灑度的反對。實際上,余灑度師長那時已經萌生了去意。果然沒多久,他就和三團團長蘇先俊私自離隊逃跑。被崗哨發現截住。
余灑度的出逃行為立即引起了第一師官兵的憤怒,士兵們將這兩個人扣下,準備交給毛澤東以軍法處置。毛澤東頗為大度地說:要走,就讓他們走吧,強扭的瓜不甜,何苦強留呢?
這件事給陳士榘以很大的震動,毛澤東的寬大胸襟確實不是一般人所具備的。
第一師的官兵也都沒有想到毛澤東會放這兩個人走,余灑度等人更是感到意外。這兩個人頗受感動,盡管他們去意已決,但都表示今后不會同毛澤東為敵。
余灑度他們走了以后,毛澤東召開了一次會議,宣布“去留自愿”,即如果有誰不愿在部隊里干了,不愿過艱苦的山區生活,可以離開這里,工農革命軍發給他們回原籍的路費,但不準攜帶武器。開過會議以后,有大約十幾個人提出了離開部隊的要求,其中主要是舊軍官。他們的思想和感情都和革命的隊伍有不小的距離,留在部隊里實際是沒有什么好處的。第一師的官兵都對毛澤東的做法表示理解和贊賞。
“三灣改編”隨即全面開始。
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在建立各級黨組織的同時,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整編。在原軍事序列不變的前提下,將一個師縮編為一個團。番號為: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一團。陳士榘被編在一營一連當戰士,當時的連長是員一民,黨代表是何挺穎。
毛澤東領誓,工農骨干入黨
改編在進行當中,出現了一個問題,就是黨員沒有那么多。有的連隊只有一兩名黨員,成立黨支部有困難,班排設立黨小組更是難以實現。毛澤東提出:要發展出身工農家庭、作戰英勇的士兵入黨。毛澤東說:我觀察過,凡是擁有一定數量黨員的連隊,士氣就高,作戰英勇,長官也能得到有效的民主監督。
按照毛澤東的指示,各連隊都開始發展工農骨干入黨。陳士榘因為參加過農運,斗爭過家鄉的惡霸地主,所以被列入第一批入黨的黨員。陳士榘的入黨介紹人是當時一連的黨代表何挺穎。好像是在1927年10月的一天,黨代表何挺穎找到他說:“你的黨員已經批了,今天要去進行入黨宣誓。”
于是陳士榘跟著何挺穎來到一個祠堂的閣樓上,房間里放著幾個長條木板凳,上面已經坐了七八個人。他們都面對北墻,北墻上掛著兩張長方形的紅紙。紅紙上方寫著3個外文字母:CCP,下方寫著兩行毛筆字:犧牲個人,服從組織,嚴守秘密,永不叛黨,為中國人民的解放和全人類的共產主義事業奮斗到底!
當時是晚上,屋里只有一盞昏暗的煤油燈。陳士榘看到了那兩行字,心想那就是入黨誓詞吧。毛澤東看人已經到齊,就宣布入黨儀式開始。先是由各連的黨代表介紹新黨員的情況,這次共發展六名黨員,分別來自六個不同的連隊。在各連黨代表依次介紹完每個新黨員的簡歷和政治表現以后,毛澤東開始向新黨員發問:
“你為什么要加入中國共產黨?”
陳士榘的回答是:“為了工農翻身得解放!”
其他人的回答也都差不多。毛澤東顯得比較滿意,他開始對那幾句入黨誓詞進行講解,并解釋了CCP三個英文字母的含義,說那是表示中國共產黨。隨后,他便舉起右手,握緊拳頭,帶領新黨員宣讀誓詞。
讀完誓詞后,毛澤東對六個新黨員說:
從現在起,你們就是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了,共產黨員要不怕吃苦,不怕犧牲,團結群眾多做工作,艱苦的地方危險的時刻要搶著上,凡事要給普通士兵做出榜樣。還要有組織觀念和組織紀律,組織生活無故不得請假,黨員要每星期開一次小組會,黨內的事情不要亂講,尤其是黨內的秘密,對自己的親人都不能講,黨的決議一經做出就要嚴格遵守……
士兵有了監督長官的權力
“三灣改編”給工農革命軍帶來的最大變化是連以上建立各級士兵委員會。毛澤東對士兵委員會曾做過這樣的闡述:士兵委員會就是監督院,是監督官長的。沒有這樣一個組織,士兵們就不敢講話。講了話也沒有作用。成立士兵委員會就是要士兵敢于講話,講話也要有作用。
士兵委員會的原則是:官兵平等,不準打罵士兵,廢除繁褥禮節,實行經濟公開,發揚政治民主,士兵有開會說話的權利與自由。
當時工農革命軍里有一個大隊長,本名叫郭天民,是黃埔軍校第四期的畢業生,很有軍事才能,作戰英勇。但他有一個在舊軍隊里養成的習慣,就是喜歡體罰士兵,只要士兵犯了紀律,他掄起巴掌就打。以前打士兵,士兵是不敢反抗的,連言語都不敢。成立士兵委員會以后,士兵們將郭隊長打罵士兵的情況反映到士兵委員會。士兵委員會將此事捅到了毛澤東那里,毛澤東立即對郭天民進行了批評。
毛澤東在大會上公開講了這件事,說工農革命軍里有個姓郭的“鐵匠”,把革命軍戰士當鐵來打。這是不允許的,違反紀律的。
當然,在毛澤東批評后,郭天民很快改正了體罰士兵的毛病,重新獲得了士兵的理解和愛戴。郭天民還以此為戒,向許多喜歡體罰士兵的長官現身說法。隨著教育的深入,工農革命軍里打罵士兵的現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說服教育和細致入微的政治思想工作。郭天民大隊長的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尤其到位,被他打過的士兵都贊佩地說:我們大隊長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解放后,郭天民被授予了上將軍銜。
在民主政治清風的吹拂下,工農革命軍里官兵一致,同吃一鍋南瓜飯,同住一個茅草棚,遇到難事大家一起群策群力,官兵們一個個開心得不得了。盡管條件艱苦,但部隊的士氣極其高昂,歌聲笑聲不絕于耳。民主政治生活給弱小的紅軍部隊,帶來了巨大的精神能量。從白軍俘虜或反正過來的士兵感受最深,他們說:紅軍和白軍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白軍里死氣沉沉,官兵之間相互戒備,相互提防,而紅軍士氣高昂,官兵之間親密無間,沒想到紅軍里這么好。
當時,井岡山地區有一首人人會唱的歌謠:當兵就要當紅軍,處處工農來歡迎。官長士兵都一樣,沒有人來壓迫人。
除了官兵一致的政治民主以外,工農革命軍里還實行了廣受歡迎的經濟民主。當時,除了上面的歌謠以外,還有一首廣為流行的歌謠:紅米飯,南瓜湯,吃起來,噴噴香。
在工農革命軍里,從軍長到伙夫,一律吃五分錢的伙食。就是紅米飯和南瓜湯,因為這兩樣是當時最常見也是最便宜的飯菜。南瓜湯里經常連鹽都沒有,紅米飯也不能做得很稠,因為要節省糧食。有時候甚至連五分錢的伙食也保證不了,只能吃紅糙米南瓜飯,一天還只能吃一頓或兩頓。紅糙米是很難下咽的,特別牙磣。南瓜湯實際就是白水煮南瓜,既沒有鹽也沒有油。
士兵們為什么沒有怨言呢?因為首長和戰士都吃一樣的飯菜,從軍長到師長,從團長到黨代表沒有人搞特殊化。
部隊住宿和著裝的條件也艱苦到了極點,井岡山的冬夜天氣陰冷,潮氣襲人,部隊官兵都是單衣在身,晚上一個個凍得哆哆嗦嗦。由于房子很少,只能讓傷病員擠進去住,其他人露宿在野外。沒有被子,衣服又單薄,難以入睡。
戰士們后來想了個辦法,就是鉆到稻草里面睡。有一次,毛澤東來到部隊的宿營地,能聽見打鼾聲,卻不見人的影子。值班的哨兵告訴他:都跑到稻草里去睡了。毛澤東大笑道:這是個辦法哩,既能取暖睡覺,又可以隱蔽得很好,說不定敵人來了也發現不了我們呢!
最困難的是部隊的傷病員,他們除了要忍受寒冷與饑餓以外,還要受到病痛的折磨。雖然有時候他們能住到房子里,也能吃上一些病號飯,但他們的身體很差,不少人都發著燒。由于藥品奇缺,他們得不到救治,只能用毅力跟病魔進行抗爭。
營長張子清,作戰時腳底板被打進一顆子彈頭,由于沒有藥品和器械,始終無法取出來。張營長和普通負傷戰士一樣忍受著饑餓和傷痛,最后終于因腳底傷口中毒,離開了人世。
對于紅軍的生活和經濟問題,毛澤東積極主張實行經濟民主,調動大家想辦法,人人出主意。毛澤東常說:眾人拾柴火焰高。經濟問題一定要有所突破,否則,工農武裝割據就難以實現。毛澤東要求部隊,一面打仗,一面籌餉,凡是黨員,都必須想些辦法,士兵委員會更要開動腦筋,幫助首長解決好部隊的伙食和布匹問題。
按照毛澤東的指示,不少連隊里的士兵委員會管起了部隊的伙食。每到一地,只要是閑暇時間,士兵委員會就組織人積極籌餉。同時開源節流,采買貨物時精打細算,一個銅板當兩個銅板花。
士兵委員會還實行賬目公開,每月及時向士兵公布。一旦有了余額,就分給大家。士兵們稱之為“分伙食尾子”。盡管數目很小,都是以毫厘計算的小錢,但士兵們極為高興,每到月末,大家就翹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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