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期的家鄉見聞

一九七一年因需回家與女友完婚，剛剛結束軍旅生活的我便急不可待的從湖北趕回安徽老家，在老家和女友完婚后，度過了農歷七一年的春節，于新年初十，便匆匆忙忙地趕回湖北黃石，步入到我人生第一個工作崗位——湖北黃石第一中學。在老家雖只生活了短短半個月，但給我留下的印象卻是深刻的。

（1）     歡樂祥和的新年

一九七一年春節，廣袤的淮北平原，千家萬戶的農家小院張燈結彩，在臘月二十四用鞭炮送走趙公元帥之后，家家戶戶吹煙繚繞，白面饅頭蒸了一鍋又一鍋，菜、肉餡包子蒸了一籠又一籠，一串串雞魚肉掛上庭院，一筐筐蔬菜擺進廚房¼¼大年三十，祝福的門聯在陽光的普照下，綻放著異彩、駱驛不絕的鞭炮聲響徹云霄、三十晚，小嘰哽（沖天炮）騰空而起、有的家庭還綻放著五彩繽紛的禮花、孩童在大人的護衛下追逐嬉鬧，¼¼大年初一，吃罷餃子年輕夫婦倆人或帶著孩子到外公外婆家拜年祝福，孩子們給外公外婆磕頭，外公外婆給外孫壓歲錢，幾代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融，大人們則走家串戶，相互祝福問候，紙牌、麻將等娛樂工具此時也派上了用場，贏者樂得合不籠嘴、輸者額頭上貼張小紙條¼¼大年初六，是媳婦們走娘家的日子，小舅子在姐或妹妹家酒足飯飽之后，又興高采烈地把他們的姐或妹接回娘家，¼¼初九老山會更是熱鬧非凡，盤龍山上人海如潮，各種兒童娛樂產品應有盡有，孩子們吃罷早飯，就一溜煙的踮到老山，挑選自己心愛的兒童玩具，目睹玩龍耍槍人的誘人風采

水利建設成就斐然

目睹家鄉父老歡樂祥和的過新年情景，不由得勾起我孩童時期對家鄉的記憶。我的家所在的村落北面、西北面、東北面是連綿不斷的老山、邢山、查山、屏山、朱山等山，北高南低的地勢造就了山洪由北向南奔騰而下。原來的老濉河（淮河支流之一）河床高、河面窄，遇到暴雨，上游而來的河水因無法順利排入洪澤湖，造成河中的水位高出兩岸平地數米，這樣一來，由北面山地奔騰而下的洪水只好積聚在我們的湖地，使長滿莊家的綠地變成汪洋。這種情景經常發生，難怪百姓口中經常念叨的就是“天黃黃、地黃黃、十年九澇心惶惶”。生活的艱辛自然令魚米之鄉的人難以想象。

治理淮河，消除淮河水患是淮河兒女朝思暮想的一件大事。我記得在我孩童時代，就聽說有毛澤東主席“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題詞，數十年來，即使在文革時期，淮河兒女一直把根治淮河，消除淮河水患作為一項重要的戰略任務，鍥而不舍的狠抓不放。就以我家鄉為例：先是在老山北面開挖一條“明利河”，緩解山洪對山北農田的沖擊，接著在山南開挖“趙溝”， 阻擋由北南下的山洪，進而又在城南開挖一條“新汴河”，在我縣上游分流由肖縣、宿縣而下的洪水，然后，又兩次將新濉河河床加寬、河底掏深，以增加新濉河自身的泄洪量。這些水利工程的竣工，使十年九澇的位于十里長莊南端湖區的千萬頃農田基本免除了水澇之災。

“扒河”可以說是老百姓所從事的最為艱苦的體力勞動。時間只能安排在冰雪覆蓋的嚴寒冬季（其他季節均為農忙或雨季）。以我所見的開挖趙溝工程，足見其是何等的艱苦：黑壓壓的人群，冒著凌烈的寒風，有的站在冰水里掘著泥土，手上的老繭甚至血泡清晰可見，有的肩挑，有的車推，吃力地將一堆堆泥土運上坡，肩頭磨出了礓，雙腳踔出了泡，零下數度的氣溫和渾身直冒的熱氣形成巨大的反差。然而勞動者心里明白，這是在為自己付出，這是在為子孫后代造福，雖苦猶甜。工地上招展的紅旗，此起彼伏的勞動號子，廣播中不是播出的動人音樂和勞動進度勾畫出一幅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壯麗篇章。

（3）如畫的田園風光

平坦如砥的睢北平原（過去十年九澇的湖地）被縱橫交錯的人工溝渠切割成一個個方塊，他們互相連通，雨季可迅速排澇，王溝（我們稱為西河）通往新濉河的入口處的節制閘可隨時攔蓄王溝水以滿足灌溉用水。橫跨十里長莊的數條南北大道，寬敞而平坦，足可以讓兩輛拖拉機并肩而行（實為南方農村少見）。公路兩旁、溝渠岸上參天的白楊隨風搖晃，婆娑多姿，他們不僅是阻擋風沙的能手，而且為農民朋友提供出可觀的經濟效益。方塊田中的綠色麥苗、駐足覓食的成群大雁、河溝中的綠色水草、悠閑自得的游來游去的魚蝦、深藍色的天空、飄浮著的白云、不時掠過頭頂的翱翔的飛鳥，令人感覺出天地間是那樣的和諧，那樣的生機盎然。

（4）并非時時處均浩劫

在家的半月時間里，被傷痕文學譽為“十年浩劫”的文革似乎淡出了我的視野，好奇的我向老農打聽當地“批林批孔”情況，老農的回答卻很令我感到窘迫：“咱老百姓關心的是今年有個好收成，那（指批林批孔）不關我們蛋痛?！笔潞笥龅街?，閑聊中談到老農的那句回話，老同學淡然一笑，說：“話雖不中聽，但確是實情，中央刮起十二級臺風，到了農村也不過是微風一陣，更何況主席歷來強調抓革命、促生產。即使在“五湖四?！保ㄒ蝗罕娊M織）鼎盛時期，雖然學校大多停課，有些工廠停產，但農民照樣種田，現在好了，工人上班、農民種田、戰士扛槍，外甥打燈籠，一切照舅，批林也好，批孔也好，對生產的影響很小。”仔細想來，也的確如此，我所在的學校，不也是早已復課鬧革命了嗎！就全國形勢而言，文革中能夠談得上“浩劫”的年月，遠遠短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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