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革命與青年朋友談理論歷史問題

這是2003年底曾任中共云南省委常委的黨向民同志與一位青年朋友兩次談話的內容，從未公開發表過。2009年1月12日黨向民同志與世長辭，現發出此文以紀念之。值得指出的是，這畢竟是2003年的談話，其中對于現實問題的評價黨老是有保留的，黨老后來的觀點也更加“革命”了，再也沒有寄予幻想了。

一、兩個至關重要的理論問題

我經常思考的兩個重大問題是：

第一個問題是馬克思主義失敗了，還是修正主義破產了？這個問題是由一個年輕的馬克思主義者聞迪提出來的。這個問題提得很好，他的文章用它作標題，僅此一點就不簡單。事實證明，世界上搞修正主義的都失敗了，都沒有好下場。蘇東劇變，戈爾巴喬夫淪落為靠講他如何搞垮蘇共來謀生，人們看不起他這樣的叛徒。有一次演講，人民要他穿上狗熊的衣服后才準他講；葉利欽搞修正主義，后來不得不跟普京做交易，扶持普京作總統只有一個條件：保住他的性命。

第二個問題是到底是社會主義拯救中國，還是資本主義拯救中國？這個問題還沒解決，還有爭論。這個問題不解決，“補課”論就有市場，有些人就總想搞資本主義。這個問題，現在很多人很糊涂，我的一些子女都曾反問我“資本主義有什么不好？”中國以前搞過資本主義，不成樣子，沒有前途。現在要搞資本主義也不行，搞得那么多國有企業倒閉，那么多工人下崗失業，黨和政府腐敗那么嚴重，社會風氣那么差，怎么行？

二、社會主義“革命三部曲”的問題

社會主義革命第一步是奪取政權，毛主席領導全黨帶領全國人民經過28年艱苦奮戰，實現了這第一步目標；第二步是搞社會主義改造，這是經濟基礎領域里的社會主義革命，毛主席同樣領導我黨和全國各族人民，勝利完成了這一步的改造任務；第三步是思想領域也即意識形態領域的社會主義革命。沒有這一點，社會主義革命就不可能鞏固。如果干部群眾的思想過不了社會主義革命關，就有變修變色的可能。形勢順利時，領導人堅持搞社會主義時，他們就是同路人，跟著搞社會主義；社會主義遇到挫折時，領導人變修時，他們就會跟著搞修正主義，搞腐敗。蘇聯、東歐沒有這一步的社會主義革命，因此都沒有鞏固社會主義，變修變色了；毛主席搞文化大革命，就是進行思想領域的社會主義革命的一個嘗試，結果失敗了。后來中國也變修了。

三、毛主席為什么搞文革？

最近，王力（前中共中央“文革”小組成員）寫了本他的回憶錄，在香港出版發行，他說寫這本書是“要留清白在人間”。我看了這本書，感覺是比較真實的。書里讀到為什么毛主席要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問題。據他說，毛主席幾次跟他談過這個問題，總之，這是要解決反修防修，在思想文化領域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問題。建國以來，試了很多種辦法，“三反”、“五反”，整黨整風并請知識分子、民主黨派提意見，再到“反右”，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四清”運動，都試過了，都解決不了問題。最后沒辦法，只好徹底發動群眾搞“文革”。發動“文革”，毛主席是考慮了很久的，是做了痛苦的抉擇的。

四、回憶“大躍進”及“七千人大會”

“大躍進”那個時候，我在廣東某地當地委書記。當時群眾熱情很高，但有些做法確實不符合科學。比如搞密植，似乎越密越好，到后來水稻太密不透風，只長禾苗不長谷子。由于插得過密，秧苗不夠，就把倉庫里的存糧都拿出來做種谷，匆匆忙忙用飛機撒播，所以減產很嚴重。但那時很多地方都減產，還是一個勁地虛報浮夸，“共產風”、“浮夸風”刮得很厲害，我們的壓力很大。我當時就不信，我所在的那個地方就那個情況嘛！我覺得明明減了產，還虛報浮夸，那就不是實事求是，不是一個共產黨人的做法，也是對黨和人民不負責任。因此沒有那么做。結果挨了省委的批評，撤了職。我就跟省里領導說：“是一撤到底呢？還是留個機會讓我認識和改正錯誤呢？我希望不要一撤到底，讓我們可以繼續做點工作。”結果讓我當縣委書記。

后來開“七千人大會”，會議規模很大，省、地、縣三級領導都參加，我作為縣委書記參加了，一參加會議就感覺有點非同尋常。一是毛主席批轉劉少奇的大會報告，上面只寫著“這個報告我沒看，印發大會討論”，既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是發下來討論。（后來分析是主席不同意這個報告，又不好公開反對，意見分歧暫不公開）二是毛主席主持會議時說：“小平同志開會不上來坐，一個人坐到角落里去了。”三是毛主席說這個會是個“出氣會”，并說“白天出氣，晚上看戲；一干二稀（指伙食），包你滿意。”后來這個會上擺出了問題，很多人自我批評。廣東省委的領導同志當即給我“平反”。回廣東之前，周總理還派秘書找過我談話。因為周總理以前考察過我工作的地區，并對我們地區的工作給予了肯定，后來聽說我犯了錯誤被撤了職，很是驚訝，所以派秘書來了解情況。

五、 “遺產”效應

毛主席時代，中國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從沒收來的200多億官僚資本起步，經過20多年，全國人民勒緊褲腰帶搞建設，建立了比較完整的國民經濟體系，無一分錢內外債，打下了很大的家底。這個家底現在還在發揮作用，中國后20多年的經濟發展主要是靠這個家底，靠前三十年的積累。這些年中國經濟已沒有什么積累了，一靠這個家底，二靠借債（內債、外債），現在這個家底被揮霍得差不多了，當然還可能可以揮霍10多年。他們把全國人民勒緊褲腰帶打下的這個家底揮霍掉，是歷史的罪人，人民的罪人。

毛主席時代還留下了一筆政治遺產。蘇東巨變，中國還未走到這一步，不是他們“改革”得比蘇東國家好，而是有毛主席留下的這筆政治遺產。這筆政治遺產還會對將來中國的革命斗爭發揮作用。

六、毛主席的功過問題

《決議》說毛主席“功勞是第一位的，錯誤是第二位的”，這是錯誤的，非常不夠的。這不是“第一位”與“第二位”的問題。毛主席的錯誤與其偉大功勛相比是微不足道的。＊＊＊同志在這個問題上要負主要責任。

怎么看毛主席的錯誤？如果孤立地、具體地看某一項錯誤（比如大躍進中的某些問題），確實會覺得大得不得了（死了多少人，浪費多少資源，多大的亂子等）。但如果對照其功勞，那就不值得一提。有個學者認為，再怎么貶損、否定毛澤東，也不能不承認毛主席的兩大功勞：一是他為中國贏得了尊嚴。抗日獲勝，抗美援朝獲勝，使中國重新贏得了大國地位，贏得了世界的尊重——包括對手、敵人的尊重，成為世界上“戰略三角”之一；二是他為勞動人民贏得了尊嚴。中國的窮人，底層民眾因他而翻了身，西藏農奴解放，農民有了田地，工人是領導階級，勞動人民從來沒有過這么高的地位，沒有這么大的光榮。其次，看毛主席的錯誤，還必須看到這是作為無產階級領袖人物所犯的錯誤，是探索過程中的錯誤。探索就有失誤，帶領這么大一個中國搞前無古人的偉大革命怎么能沒有失誤，沒有問題呢？何況這些錯誤比起歷史上的同類錯誤來，代價要小一些。再就是他不到那個位置，他不是無產階級領袖，也犯不了那么大的錯誤，別的人也都犯不了那么大的錯誤，沒有那個資格犯那個錯誤。這相當于列寧（或高爾基）所說的鷹與雞的差別。

七、關于林彪（兼及×××）

林彪搞陰謀，是叛徒，這已有定論。但林彪也是很有水平的。且不談軍事，他說的“幾百年才出一個毛澤東”，這句話就很有水平。像聞迪總結的毛主席立功立德立言，就是無人能比的。孔夫子是偉人，但主要是立言立德，有很多是封建道德，立功更是沒有。《沁園春·雪》里提到的中國幾個最有名的皇帝，如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在思想、文化上都有差距，“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林彪說毛主席的著作太多了，學不了那么多，學“老三篇”就可以了。這話有片面性，后來×××批評說是“把毛澤東思想庸俗化，簡單化”。但《老三篇》確實是毛澤東思想的精髓，是其中最具本質性的東西。《為人民服務》講人生觀、價值觀問題，《愚公移山》講艱苦奮斗問題，《紀念白求恩》講無產階級國際主義精神。×××說光學這些個是不行的，其實是都沒學。×××不如林彪。（“文革”后期增加學習“兩論”：“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等。）

八、毛主席與×××、＊＊＊某些方面的比較

主席是經常自我批評，公開場合和私下場合都如此。他說他只要得個“三七開”就滿意了。而我幾乎沒聽到×××、＊＊＊作過什么自我批評，難道他們就一貫正確？他們根本不能和毛主席比。

毛主席的錯誤是偉大馬克思主義者的錯誤，×××和＊＊＊的錯誤則是修正主義者的錯誤。×××還有一點馬克思主義，他有時還強調“四項基本原則”，但他只講經濟，基本不提階級斗爭。＊＊＊則是徹頭徹尾的修正主義，完全不講馬克思主義，不講“四項基本原則”了。講的時候也是“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帶出來的，不是真心的。

九、×××的內外政策錯誤

×××對毛主席的路線政策沒有正確的態度，他不是把毛主席沒有做好的努力做好，而是根本背離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線，搞了修正主義。對內，他否定階級斗爭和意識形態領域反修防修的斗爭，只搞經濟建設；對外，他背棄無產階級國際主義，不承擔中國支援第三世界反帝反殖斗爭的責任，對第三世界國家及各國共產主義不再積極支持。結果中國喪失第三世界領導地位，東南亞各國共產黨都陷入困境，一蹶不振。

十、關于“三個代表”

xxx同志講了很多話，也不能說都是錯的，只是大都實行不了，做不到。光唱高調，光講好聽的是不行的，關鍵是要做到。比如“三個代表”，你也很難說不對，先進生產力、先進文化都是好的，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也是對的，關鍵要看是不是做到了，是不是真心實意去做，是不是做得到。

我在一次會議上講，學習、貫徹“三個代表”，首先要真正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掌握“三個代表”的內涵，弄清楚什么是先進生產力，什么是先進文化，什么是人民的根本利益。

什么是先進生產力呢？我認為首先是公有制，公有制是最先進的生產關系，其次是工人階級，最后才是科學技術。現在那么多工人下崗失業，都不能與生產資料結合在一起了，是生產力的極大浪費，能說代表了先進生產力嗎？

什么是先進文化呢？我覺得馬克思主義才是最先進、最科學的，先進文化就要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現在思想混亂，講馬克思講得少了（現在的問題不是反對教條主義，要多講點馬克思的“教條”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修正主義思潮泛濫，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流行，邪氣上升，能說代表了先進文化嗎？

什么是人民的根本利益呢？人民當家作主才是人民的根本利益。沒有這個根本利益，別的利益就得不到根本的保障。現在人民還是國家的主人嗎？工人階級還是企業的主人嗎？很多工人都下崗失業了，勞動的權利都沒有，在崗的成了“雇工”，領導要誰下崗就下崗，現在很多普通老百姓生了病看都看不起，就只有等死，沒有了保障，相反少數人卻暴富起來，能說代表了人民的根本利益嗎？

我認為，干部要實踐“三個代表”，主要是要做到三條：一是要真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二是要牢記“兩個務必”；三是要真正實行人民民主。做到這三條，就是真正的好干部、好公仆。做不到這三條，就不合格，就應該下臺。

貫徹“三個代表”，關鍵要抓三件事。一是抓工人階級隊伍建設。首先要促進就業，工人階級是領導階級，是國家的主人翁，不應該失業，社會主義社會不該有失業。

二是要抓干部隊伍建設，現在干部隊伍問題很嚴重。要抓好干部隊伍，關鍵是三條：（1）要真心樹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思想，這是真共產黨與假共產黨，真共產黨員與假共產黨員的試金石。（2）要牢記“兩個務必”，胡錦濤強調貫徹“三個代表”必須堅持“兩個務必”，這提得好，是戰略舉措。我認為干部做到了“兩個務必”，就是好干部、好公仆，就是共產黨的合格的干部，就是無產階級專政；做不到就不是合格干部，就應該下臺，就是資產階級專政。（3）要真正實行人民民主。社會主義最講民主，沒有人民民主，就不是社會主義。

三是要抓農村，農村搞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應該是有集體經濟成分的，而搞包產到戶單干就完全是小農經濟，個體經濟，是歷史的倒退。農村現在處于個體經濟的汪洋大海之中，是沒有前途。農村應走集體化道路，平原地區應先走，山區因為土地分散，可根據實際情況搞家庭承包。

十一、要分清兩個共產黨

蘇聯劇變后，俄羅斯共產黨又東山再起，人民逐漸分清了蘇聯有兩個共產黨，不同的共產黨：列寧、斯大寧時期的共產黨與后來赫魯曉夫、戈爾巴喬夫的共產黨。現在中國，很多人還沒有認識到這一點，沒有分清毛澤東時代的黨和現在的黨，沒有分清真正的共產黨和假的共產黨。這樣，要么在否定了現在的黨的同時否定了以前的黨，要么仍用對待以前的黨的感情和態度對待現在的黨。

十二、中國步蘇聯的后塵，變修的可能性很大

中國現在到底是太平盛世，還是危機四伏？有數字表明：中國多種成分的資產總量約10萬億元，其中銀行貸款約7萬多億元，實際屬于國家和個人的只有2萬多億元，因為銀行屬于人民儲蓄，是要還的。而這些銀行貸款中，官方估計20%多為不良貸款，外國估計為40%多，銀行處于崩潰的邊緣；國家國債規模已達8000多億，外債2000多億美元，加起來2萬多億內外債。微觀經濟狀況也不好，大多數國企陷入困境，關閉破產，拍賣的越來越多，工人下崗失業的越來越多。經濟方面如此，政府腐敗，社會風氣惡化，治安不好等更不待言。

中國步蘇聯后塵，變修的可能性很大。中國的私有經濟比重、政治腐敗、修正主義的程度比當年蘇聯有過之而不及，而現在還未有改向、放緩的跡象。中央有了新的氣象，但其處境艱難，難以自保，更難扭轉。

十三、一定要獨立思考

要成為一個真正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一定要堅持獨立思考，像毛主席講的那樣“凡事要想想為什么，想想對不對，萬不可盲從……”

毛主席也有些“氣話”，一個時期的話跟另一個時期的話不一樣，甚至截然相反。這需要分析。有些“氣話”不是他的本意，如果照此去做就會犯錯誤。“文革”中有些人就犯了這樣的錯誤，尤其在對待干部的問題上。

十四、對革命要有信心

對革命要有信心，我是有信心的。前些年倫敦開馬克思主義大會，6000多人一起參加，開了七天，規模空前。這說明世界上信馬克思的大有人在，并且越來越多了。而中國內地也有不少年輕的馬克思主義者，很有水平，很堅定。

階級斗爭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革命總是前仆后繼的。還在清朝末年，封建極權時期，康有為就敢組織“公車上書”，提了很多帶有反封建色彩的大膽建議，要搞立憲共和。后來搞變法，慈禧太后反對，把光緒皇帝都幽禁起來，維新派逃的逃，抓的抓，死的死。但后來又有孫中山領導的革命，最后，辛亥革命把清廷推翻。袁世凱叛變革命、復辟，又有“二次革命”、“護法運動”。后來北伐戰爭、共產黨的革命等。總之，問題不解決，革命就不會停止。因此，要有信心，歸根結底一句話：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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