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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末代回憶

蔡翔 · 2008-12-24 · 來源:烏有之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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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末代回憶


作者:蔡翔 文章來源:《今天》文學雜志網(wǎng)絡版


1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

1976年10月的一個下午,調休,約了同事出門。天氣很好,陽光穿過滿街的梧桐樹,一地斑駁的金黃。風暖,花未凋零,倒也少了幾分蕭瑟的味道。1976年的上海,白天也很安靜,行人不多,車也少。有一種公交車,那時叫“長龍”,車身長長的,像是兩節(jié)車廂拼接而成,每隔幾分鐘,就有這樣的“長龍”開過,里面倒也不算太擠。自行車照例是多的,偶爾會撳幾下鈴聲。

那一年,我從農(nóng)村回到城市已有兩年,在一家工廠做工。我做工的廠子是一家鑄造廠,上海人一般叫做“翻砂廠”。工廠很小,幾百人,1958年“大躍進”,上海的一些三輪車工人轉行,白手起家,所以廠房、設備都很簡陋。在上海,像這樣規(guī)模的廠子很多,還有比這更小的,躲在里弄的一些民居里。在當時,這些工廠大都屬于“大集體”,它們和全民所有制企業(yè)的區(qū)別在于:一是家屬沒有“半勞保”,而“全民”廠的職工的家屬看病是可以在廠里報銷一半費用的;二是當時“全民”廠的職工每月除了工資,還有5元錢的獎金,我們也沒有,只有36元工資,那時叫“赤膊工資”。所以,這類工廠的青年,尤其是男的,找對象也都有點困難。當然,還有比這更差的,就是所謂的“小集體”了,一般也被叫作“里弄生產(chǎn)組”。

轉過一個街口,看見有幾個人在路邊刷標語,司空見慣的事情,都沒有留意。有一人眼尖,說不對啊,就都湊了過去。這一看,就嚇了一跳,墻上大字刷著:“打倒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反黨集團!”四個人的名字上,照例打上了××。我們面面相覷,說是反動標語吧,刷標語的人一幅泰然的樣子;說不是吧……大家學著電影里的臺詞說了一句:變天了。

現(xiàn)在想起來,工人的消息還是蠻閉塞的,大事小事都要等著報紙公開宣布。也是在那天晚上,我們才聽到“四人幫”這個說法,后來還知道了“大快人心事,打倒四人幫”。

第二天上班,廠子里就有了議論,然后照例是集中學習,聽文件傳達,談感想。感想是五花八門,但也都是些上得了臺面的話。私下里我很想找人聊聊,但也都是些泛泛之談。一般都知道會有些變化,但這個世界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那就誰也不曉得了。

我從農(nóng)村回來以后,反而覺得城市很封閉。做知青的時候,有白天沒黑夜的扯淡。談些國際形勢,說些國家大事,想著辦法找書,然后討論,人好像都是這樣,沒希望的時候,反而覺得希望很多。進了工廠,八小時上班,下班回家,好友都還在農(nóng)村,也沒地方可去,有書讀的時候還好,沒書讀,就早早地睡覺。我后來發(fā)現(xiàn),這個廠子里的工人,和我都差不多,所以,戀愛的風氣很盛行,一對一對的,吃飯結伴,干活相幫著,也就是些男女搭配的光景。

1976年的上海,已經(jīng)很生活化了,政治很近,但又很遙遠。老人們想著在農(nóng)村的孩子,年輕人想著戀愛和結婚。那時的工人,好像沒有什么消費習慣,長了兩只手,就是用來干活的。自行車壞了,下了班就在廠里修,廠子里都是些現(xiàn)成的材料。回到家,有個什么活,順手就都干了,都是在工廠里學的手藝。在廠里,木工和油漆工是最受歡迎的,當然,還有電工。早早都攏上了關系,想著結婚的時候,給打套家具,鋪個電線什么的。我后來結婚,家具是自己打的,房間也都是工友們相幫著刷的。都是現(xiàn)成的工匠,喊一聲,就都來了。

1966年,十年以前,上海不是這樣。人都涌到了街上,一堆一堆。有演講和聽演講的,有撒傳單和讀傳單的,也有單個或結著伙在那兒辯論的。工廠也和學校一樣,有著林林總總的組織,工人不是參加這個組織,就是參加那個組織,回到家,說起來的,都是政治。工人有組織的時候,就成了工人階級;沒有組織的時候,就變成了做工的人。我1974年回到上海,在廠子里,遇見的就是這樣一些“做工的人”,也就是“工人”。這個時候,社會趨于安定,組織是早就解散了,工會也就發(fā)個電影票、自行車票什么的。廠子里成立了“革命委員會”,但也都是些原來的干部。有些大廠,還象征性地保留了幾個“造反派”,像我們這類小廠,早早地就將這些“造反派”給開掉了。廠子里有個人,“文革”早期,是公司的造反司令,后來做過幾天“革委會”領導。但是在我進廠前,就回到工廠,做起了搬運工。不過,工人對這些“造反派”也沒有什么好感。一則這些人大都沒有什么根基,尤其技術不行;另外他們有了權,胡來者有之,腐化墮落者亦有之。像那個“造反”搬運工,聽說就是犯了什么“生活錯誤”。所以,“文革”十年,基本沒有制度創(chuàng)新,盡管搞出了許多新名詞。黨支部還是在的,支部書記就兼了革委會主任;也有廠長,是革委會副主任;其余宣傳組、組織組,等等,就是原來的科室,只是換了個名稱,人還是那些人。只是那些干部不像原來了,每天在辦公室喝茶、抽煙、看報紙,很舒坦。工人說:“越斗越壞”。我一開始聽不懂,后來想想,差不多是這個道理。工人和干部,感情越來越淡,你說你的,我做我的。干部的道理越講越大,工人沒法參與,也不想?yún)⑴c,倒是留出了許多的個人空間,也多了許多個人的想法。記不清是1975還是1976年,批判鄧小平,大字報出來,工人們捧著大茶杯,一邊喝一邊看,看到“物質刺激”,就喝彩,說好啊。不是工人遠離了政治,而是那時候的政治趕走了工人。所以,在我的印象里,那時候有“工人”,但已經(jīng)開始沒有了“工人階級”。

所以,1976年10月,我們廠里的工人表現(xiàn)得比較平靜,甚至有點麻木。政治熱情早早地耗盡了,而且,大家也不知道后來會有那么大的變化,包括自身的命運。

先知先覺者是有的,但好像不在我們廠子里。當然,后來還是慢慢地“知覺”了,那是另一種敘事的力量。我們都被編織進一個新的故事,這個故事叫“現(xiàn)代”,或者叫“個人”。

2 還是有一些變化

慢慢地,覺出了一些變化。

學習是肯定的,每周都有幾個半天是班組學習,全廠大會也是必有的。廠子里的學習跟我們農(nóng)村差不多,嘮磕。只是城里條件好,每個人都早早地泡上一大杯子茶。茶杯是那種搪瓷的,上面印著廠名,每年都會發(fā)。茶葉也是發(fā)的,不貴,澀澀的,但是很過癮。這些都是當時工廠的“福利”。開會總是先讀報,或者念個什么文件。讀報念文件的時候,就有人打瞌睡。我們班組的老師傅阿祥是個胖子,別人讀報,他就打呼嚕,被捅醒,就不好意思地笑,還說聽見了,聽見了。問他,有時也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也是一絕。討論的時候就熱鬧了,五花八門,什么都有,聽上去離題萬里,仔細琢磨,倒也不算太離譜。談得最多的,就是忠臣、奸臣了。“四人幫”是奸臣,“老干部”就是朝廷的忠良。這時候,師傅們就來勁了,有說“岳飛傳”的,也有講“楊家將”的,說得高興了,就有人唱,唱得都是跑調的老戲。

廠子里原來有個“理論小組”,一開始是為了批判鄧小平,讀的倒是馬列經(jīng)典。一幫小青年聚在一起,半懂不懂地讀原著,漸漸地,也有了些理論名詞。批判“四人幫”的時候,這些理論原封不動地也被搬了過來。當然,后來這些“理論小組”都被統(tǒng)統(tǒng)解散了。有一小姑娘,長得美麗,也是小組成員。那個時候的女工,也是要好看的,工作帽要帶得稍稍往后,帽檐下好露出劉海;工作褲一般都會重新裁減一下,褲腿窄窄的;工作皮鞋是那種翻毛的,鞋底倒是很厚;兩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走起路來,一扭一扭,很好看。那個小姑娘,上班的時候也是這番打扮,圍著的男工自然很多。后來學理論了,小姑娘的口袋里就多了一本《反杜林論》,說些很深奧的名詞,男工們就很敬畏。小姑娘還喜歡替婦女說話,用現(xiàn)在的概念,就是很“女權”的了。這小姑娘那時很崇拜江青,大概覺得江青有點女界先進的樣子。后來就有點灰頭土臉了,《反杜林論》是不見了,有人逗她,說你現(xiàn)在還崇拜江青嗎?小姑娘就急,說你不要瞎講八講。

后來,形勢穩(wěn)定了,這類班組學習也漸漸少了,再后來,就沒有了。一上班,大家就在車間里勞動,沒有了熱鬧,也少了許多的議論。

再一個變化,就是干部了。原來廠子里有規(guī)定,每周四下午,是干部勞動日。這一天,干部們就穿好工作服,到車間來“勞動”了。這些干部有些原來也是工人,但是辦公室坐久了,就有點生澀,干起活來笨手笨腳,工人就在邊上戲謔,多出了許多余興節(jié)目,干部也不生氣,起碼臉上是要笑的。所以,每逢這一天,車間里總是其樂融融的樣子。慢慢地,干部不來了,有事到車間,公事公辦,臉上都很威嚴。

實際上,“文革”的時候,上海的工廠管理還是蠻嚴的。“抓革命,促生產(chǎn)”,當然“促”的方式很政治。比方說,那時候流行“義務勞動”,到了1976年10月以后,慢慢就取消了,這一點,很多人還是很高興的。再比方說,廠里原來有保衛(wèi)組,說是抓階級斗爭,但主要抓生活作風,保衛(wèi)組長姓張,在生活作風里,最喜歡抓未婚先孕,當然,這一條后來也沒有了。張姓組長整天無所事事,后來就下放到車間,做了普通工人。

我們那時候的廠長姓孫,基本上每天都泡在車間里,人很和氣,工作衣臟兮兮的,也不洗,倒不是要表示什么,是真忙。廠長對工人,尤其是對有技術的工人特別尊重,生產(chǎn)上有什么問題,總是要和師傅們商量。師傅們也喜歡他,說孫廠長人好,懂技術。不過師傅們也說,解放前的廠長可不是這樣,肚子里都是洋墨水,西裝筆挺,尖頭皮鞋锃亮,看見工人是不愛答理的。現(xiàn)在想起來,我們廠長應該是“鞍鋼憲法”的產(chǎn)物了,也算是改造過的技術干部。不過,說是廠長,好像沒有什么權,想求他辦個事,比如說換個工種什么的,遞多少煙上去,也不管用。打倒“四人幫”,孫廠長更忙了,但還是沒有什么權。

有權的是我們書記,姓王,人很威嚴,沒見他笑過,藍的卡的中山裝,風紀扣總是扣得一絲不茍,皮鞋是方頭的,但也锃亮。老工人對他倒蠻尊重,說書記威嚴像個領導。年輕人就不一樣了,比方像我。有一次,我任務完成了,躲在一邊睡覺。書記下車間視察,我也木知木覺。工友們就嚇唬我,說領導瞪了你一眼,我說我正在做夢呢。我后來學習“鞍鋼憲法”,聯(lián)系實際,覺得廠長是被管好了,但管廠長的書記好像還不如被管的廠長,蠻官僚的。我想,大概書記沒人管,說是有個“職代會”,但也形同虛設。過了好幾年,說是要廠長負責制了,老廠長退休了,新廠長來了,新廠長沒人管,也變成了官僚,把廠子賣了,也沒人管他,那是更厲害了。當然,這是后話。

漸漸地,說是要整頓了。過去,廠里經(jīng)常要搞個什么文藝活動,剛打倒“四人幫”的時候,公司匯演,詩朗誦、三句半、對口詞,我都寫過,也就是些“大快人心事,打倒四人幫”之類。不過,那時候,小青年都蠻喜歡的,有點現(xiàn)在的卡拉OK的意思,老工人也喜歡,說熱鬧,廠子里有活氣。后來就沒有了。再以前,我們活干完了,就早早地洗澡,然后煥然一新地坐在食堂里,吃兩個肉包子,抽煙說話,等下班的鈴聲。現(xiàn)在也不行了,澡堂門被鎖了起來,這一點,大家意見很大,但這個時候,不作興貼大字報了。

老工人最想不通的是,“四人幫”打倒了,鄧小平出來了,可“物質”還沒有“刺激”,就問領導,什么時候發(fā)獎金,領導就煩,說現(xiàn)在工人的政治覺悟是越來越低了。所以,感覺不太像知識分子總結的那樣“群情振奮”,倒是有點亂哄哄的樣子。

不過,變化還是有的,變化最大的,是消息多了,而且都是好消息。有說“大集體”要改成“全民”廠了――后來證明是胡說,證據(jù)是“全民”、“集體”基本都倒閉了;也有的說,要漲工資了,還要發(fā)獎金。這倒是對的,后來工資漲了,獎金也發(fā)了,但沒有維持幾年。最好的消息是在鄉(xiāng)下的知青可以回城了,這是真的,所以大家都高興。那年頭,家家都有人在農(nóng)村,所以覺得這個世界真的要變了。


3 開始訴苦了

后來馬路上就熱鬧了,又是一堆一堆的人,說些消息,交流些看法,大字報也出來了。

那時候,我休息天就跑到淮海路,淮海路有一個地方專門貼大字報,居然還有小說。我這個年齡的人,好像都有讀小說的習慣。回到上海,《朝霞》是每期必買的,讀里面的小說,也讀一個叫“任犢”的人寫的文章,《走出“彼得堡》,名字就很響亮,文章也做得雄偉。當然,后來這個名字沒人招領。

發(fā)現(xiàn)了大字報上居然有小說,就多了幾分稀奇,每次去,就細細地在那兒傻看。小說都是些“文革”故事,可是和《朝霞》就完全不一樣了。故事的內容都差不多,基本上是說有一家好人家,家里有錢,但都是善良百姓。“文革”開始了,造反派先是來抄家,抄去了好多金條,然后是開批斗會,家里大人就戴著高帽子游街,想不通啊,有一天晚上,肯定是風雨大作,夫妻雙雙上吊自殺,留下了一對姐弟。故事這就到了高潮,記得那天看到這里,天就將黑了,許多的人都將頭湊得近近的。女兒好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啊,人長得漂亮,還文靜,弱不禁風的樣子。孤女無依無靠,怎么辦,這時就來了個造反派,見了女孩眼睛放光,先是引誘,引誘不成就威逼,威逼不成,在一個也是風雨大作的晚上,就把小姐奸污了。小姐要自殺啊,但想想還有個小弟弟,上告吧,造反派早準備好了,反誣她腐蝕革命戰(zhàn)士。女孩沒辦法了呀,只好啞巴吞黃連。沒想到這就懷上了,小姑娘不懂啊,只好去找造反派。造反派當然不認帳,說姑娘是女流氓,還給造反派臉上抹黑。于是又開批斗會,又是游街。折騰下來,姑娘流產(chǎn)了,人也瘋了,凈赤著身子在淮海路上亂跑,那個小弟弟也被下放到農(nóng)村去了……。讀到這里,故事就很不情愿地結束了。看的人眼淚汪汪,有說“罪過罪過”的,也有說“作孽作孽”的。小說是通俗小說,還帶點色情,和我們在農(nóng)村講的手抄本故事差不多一路格局,但效果卻不一樣。所以后來讀到《文匯報》上的《傷痕》,覺得雖然精致了許多,但也沒有太大的震撼。

 “訴苦”本來就是中國革命的產(chǎn)物,所以“撥亂反正”,也沒有太多的形式創(chuàng)新。后來有了地下刊物,都是手刻油印本,字體多為仿宋,也有新魏。有的刊物,紙張五顏六色,估計也是那些人從各自的單位里偷出來的。這都是當年紅衛(wèi)兵辦小報的手法啊。就這一點而言,也可以套用一句著名的學者語錄:“沒有文革,那來八十年代”。

“文革”的時候,流行過“憶苦思甜”。蒸一籠窩窩頭,不知道是些什么材料,難吃得很。吃的時候,要默念老一輩的苦難,想想新社會的幸福。但是效果甚微。“文革”中的掌權者,政治智慧都極差。“訴苦”就不一樣了,“訴苦”有一種面向未來改變現(xiàn)在的心理期待。而且,那時的“訴苦”有個前提,就是“過去”都是“好日子”。比較麻煩的是,這個“過去”怎么定義。一般來說,在當時,定在“文革”前是比較安全的,所以“十七年”還能勉強算是“過去的好日子”。后來這個時間慢慢地也是悄悄地往前移,先是挪到1957年以前,代表是“反思”文學,惹了點麻煩,后來“文學性”了一下,得獎率就很高了。再往后就到了1930年代,大家一窩蜂地說些“風花雪月”,代表是上海,就像背自個兒的家譜一樣,盡管他們眼睛一睜開,看見的就是五星紅旗,但好像也沒有妨礙他們懷舊。

我們廠的工人后來未必都讀過《傷痕》,但淮海路上的大字報卻不脛而走,當然,也包括我們在廠里的轉述。那時,社會上很流行這類“訴苦”。干部講自己的下臺上臺,知識分子講自己的被歧視,資本家講自己的金條統(tǒng)統(tǒng)被抄走了,我們就講自己在農(nóng)村的艱苦生活……。當然,干部不會說自己曾經(jīng)也很官僚,資本家不會說他們的金條是剝削來的,我們也不會說,農(nóng)民比我們更苦。我們在訴苦的時候,可能也在回避一些東西,回避的是什么,不要說當時,就是現(xiàn)在,也很少人去探究。我不是要指責“訴苦”,“文革”傷害了很多人,“社會主義”也傷害了很多人,這個苦當然要訴,把苦訴出來,極左政治就沒有了合法性,這就是革命的教訓,教訓需要總結,不總結不行。可是,在個人的“訴苦”背后,同樣也有階層或階級的利益。工人也有苦啊,工資普遍不高,家里人口多,“文革”十年,工資不漲,房子不分,老少三代夫妻共居一室,不算少。不過,工人不好意思訴這個苦,比起人家妻離子散的故事,這一點苦還真不算什么。所以,那時候,工人基本是在聽別人的“故事”。后來,工人也有苦了,想訴的時候,這個社會又不流行“訴苦”了,說要一切向前看,看得最遠的,當然是知識分子。

說起來,中國的下層民眾,包括我們廠子里的師傅,是最有同情心的。聽別人的“訴苦”,總是很容易走進那些“故事”里面去,跟著一起悲歡哀樂。慢慢地,工人也訴苦了。胖子阿祥最喜歡說他在解放前蹬三輪的故事。阿祥說蹬三輪好啊,自在,有米的時候,遛遛鳥,聽聽評彈,沒米了,出去踏踏三輪,回來割一斤肉,買三斤米,又能混幾天,哪像現(xiàn)在,天天拘在廠子里。我們就逗他,那你老婆怎么說當年老是揭不開鍋,還說你老被流氓欺負。阿祥眼睛翻翻,有點發(fā)呆。我們又問他,你老實說解放前好還是解放后好。阿祥理直氣壯地說:“當然解放后好,解放后有勞保,也沒有流氓”。我們繼續(xù)逗他說:“既然你說解放后好為什么還要說解放前好”。胖子阿祥的眼睛就翻大了,說實話,我們自己也被繞糊涂了。

我想,當年工人的位置是很尷尬的,他們的命運和一段歷史復雜地糾葛在一起,當這段歷史被不分青紅皂白地抹掉后,他們自己的“故事”也就沒有了合法性。而且,慢慢地,別人的故事變成了自己的故事。所以,到了后來,許多人看《駱駝祥子》,記住的往往是虎妞,忘記的是祥子。而且,在潛意識里,他們還得陪極左政治一起認錯,認錯的對象據(jù)說叫“普世價值”。當然,在這個“普世價值”里面,是否還有他們的位置,這一點可以存疑。后來喧囂一時的“去中國化”,背后實則就是去歷史化,去革命化,彼此心照不宣。可是,認了三十年的錯,即使不同意,好像也有點理不直氣不壯。極左政治欠下的債,現(xiàn)在由極右政治來還,這就是目前中國知識界的現(xiàn)狀。

我的師傅們肯定不同意我的說法,的確,在當年的“訴苦”運動中,我們誰不是滿懷希望?“訴苦”不是發(fā)泄,是有未來的政治遠景的。師傅們在別人的“故事”中也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這個“未來”很渺小,但實在。工資漲一點,獎金發(fā)一點,在農(nóng)村的孩子早點回來,房子最好再分一點,孩子大了,要結婚。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個“現(xiàn)代”的光明的故事結尾上。

4 社會上的變化越來越大

在我的個人感覺中,1976年以后的生活漸漸變得熱鬧起來。知青開始陸續(xù)回城,很多人找不到工作,個個閑得發(fā)慌,我也開始重新回到我的知青圈子。如果能把當時個人之間的閑聊記錄下來,將會真實地再現(xiàn)一段歷史,可惜,誰也不會自覺地對歷史負責。在我的記憶里,聊天的內容是極其駁雜的,國際國內,無所不包。影響深刻的是,西方,當然包括美國,漸漸替代了越南、朝鮮和阿爾巴尼亞。在談到西方的時候,也漸漸有了一種想像。對于普通人來說,這一想像并不是來自思想或知識,而是某些具體的“物”。

有這樣一件小事。某天,我們在一個朋友家閑聊,朋友的鄰居(也是知青)進來,先是發(fā)了一圈“三五”牌香煙,我們抽了嫌嗆,但不敢說,那是鄰居的海外親戚帶來的。鄰居又神秘兮兮地說,海外親戚走的時候,留下了幾聽罐頭,說罷,就回去拿了一聽。上面都是洋文,不認識。罐頭我們見過,上海梅林廠生產(chǎn)的午餐肉,但不像。頂端有個小環(huán),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們找來小刀,像開午餐肉罐頭那樣,把蓋子切開。里面是褐色的液體,一人問,能喝嗎?鄰居答,能喝。就一人一口。有說,咳嗽藥水,也有說,中藥。只是對那鋁合金的小罐贊不絕口,說瞧人家造的,精致。后來,我們才知道,那東西叫“可口可樂”。

慢慢地,洋酒進來了,“索尼”電視進來了,“雀巢”咖啡也進來了。說起“雀巢”,那時很受歡迎,歡迎的不是咖啡,是瓶子。用這瓶子裝水,怎么顛,也不會撒出一星半點。有人用它喝茶,也是那時的時尚。后來,就沒人用搪瓷茶缸了,領導在臺上講話,也都捧著“雀巢”。那時結婚,開始流行裝飾柜――上海人叫“玻璃櫥”,柜子里放些洋酒瓶、“雀巢”咖啡罐。過去,家里有海外關系,都不敢說,現(xiàn)在就是“身份”了。沒有海外親戚的,就托人要幾個空的瓶瓶罐罐,放在柜里,洋文的商標朝外,也很好看。

晚清的時候,中國和西方遭遇,看見的是“船堅炮利”;1970年代的末期,則是“雀巢”和“可口可樂”。“物”帶來的是一種想像,而在這一想像中,“物”也被嚴格地身份化,甚至層級化。就好像我們不會喜歡“三五”和“可口可樂”的味道,但肯定覺得它們比“大前門”和廠子里發(fā)的“鹽汽水”高級。在“船堅炮利”的震撼背后,是“天下”;在“雀巢”和“可口可樂”的驚嘆后面,則是“個人”。

再后來,就有了“三洋牌“的錄音機,有雙喇叭,也有四喇叭的。我個人意見,錄音機的歷史意義要超過電視。電視里的節(jié)目還是有國家管的,錄音帶卻通過各種渠道浩浩蕩蕩地流了進來。最早聽到鄧麗君也是在一個朋友家里,不像后來,小青年可以拎著“四喇叭”,里面大聲放著鄧麗君,招搖過市。一開始還不行,還是“靡靡之音”,得在家里偷偷地聽。那時就聽迷了,即使到現(xiàn)在,我還是很喜歡鄧麗君。我曾經(jīng)和人說,一個鄧麗君,就終結了“東方紅”,這是需要認真思考的。話有點糙,意思放在那兒。也有人批評我們的社會主義文化充滿“殺伐之音”,這話對,也不全對,哪個國家的文化沒有“殺伐之音”?好萊塢的“殺伐之音”不見得就比我們的弱。問題是,社會主義,無論是制度,還是文化,都過于剛性。嚴肅,但少活潑;緊張有余,輕松不夠。說起輕松,丁玲1950年發(fā)表《跨到新的時代來——談知識分子的舊興趣與工農(nóng)兵文藝》,實則正是對一些讀者給《文藝報》的來信的答復。當時的讀者意見就認為所謂的“工農(nóng)兵文藝”單調、粗糙、缺乏藝術性,而且太緊張,即使工人也不喜歡看,甚至認為“這些書只是前進分子的享樂品”。他們需要“看點輕松的書”,“喜歡巴金的書,喜歡馮玉奇的書,喜歡張恨水的書,喜歡‘刀光劍影’的連環(huán)畫”,等等。到了1980年,這個問題還是沒有解決。這里面當然有政治的因素,卻也沒必要把所有的帳都算到政治頭上。換一個角度,也可以說,我們這里,“新文化”的傳統(tǒng)過于強大,以至于造成對通俗(“庸俗”)的粗暴排斥。即使“垃圾”,也是要生產(chǎn)一點,社會上,各色人都有。何況,我也不相信一個人高雅到整天看《紅樓夢》,對“通俗”文化就沒一點興趣。“高雅”和“通俗”,各歸各的評價系統(tǒng),最好。

我想,在那個時候,我們對鄧麗君的熱愛,并不會就此認定鄧麗君比“東方紅”(音樂史詩劇)更藝術。但是,許多人對鄧麗君的確百聽不厭,這又怎么解釋?沒有什么太過深奧的理論,“可口可樂”和“鄧麗君”給我們打開了一個新奇的領域,還多少帶有一種“犯禁”的快感。如果要研究1980年代,不能不談“快感”的重要作用,實際上有點近似齊澤克所謂的“快感大轉移”。這一“快感”也正是被社會主義過于(甚至禁欲的)剛性的制度和文化所生產(chǎn)出來的。如果說,“文革”早期曾給許多人帶來一種“犯禁”的快感,1970年代末期的鄧麗君,只是重復了這一“快感”而已。后來,李谷一的“氣聲”唱法因《鄉(xiāng)戀》的被禁/解禁,又一次地再現(xiàn)了這一“快感”的生產(chǎn)過程。但問題好像也沒有這么簡單,固然,在所有藝術爭論的背后,都有意識形態(tài)的積極參與,而最終,鄧麗君也被迅速地符號化。可是,我們又為何也認可并加劇這一符號化的過程?毫無疑問的是,鄧麗君提供的是一種個人生活的幻覺。我們那時太想有一種輕松的、自由的、閑暇的、富裕的甚至多愁善感的個人生活,并且積極地妄想著從公共政治的控制中逃離。這并無不當之處。但誰也沒有考慮這個“個人”到底是什么,它后來又憑什么組織了1980年代的“宏大敘事”。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研究過1980年代的“回鄉(xiāng)客”。1970年代末期,有不少香港人回上海探親,后來,臺灣也有人回來了。這些港臺的“回鄉(xiāng)客”中,有許多是極普通的,也就是一般所說的社會下層,我們叫“做工”,他們叫“打工”,差不多的意思。他們帶來電子表和游戲機,也帶來一包一包色彩鮮艷的舊衣衫。我就有這樣的海外親戚。上海人過去愛嘲笑“鄉(xiāng)下人”,后來不怎么嘲笑了,可能那時候,在香港人或臺灣人面前,上海人也變成了鄉(xiāng)下人。他們對那些精致的洋玩意嘖嘖稱羨,穿上貼著外國商標的舊衣服招搖過市,津津有味反反復復地聽著那些香港或者臺灣的故事。在我的記憶里,這些海外親戚從來不談他們的艱辛和壓力,甚至窘迫和潦倒。只是炫耀自己身上手上的金項鏈和金戒指,當然,還有自由。黃金生產(chǎn)出一種富裕的幻覺,也反襯出人民幣的貧寒。這些故事四處流傳。

大概在這個時候,工人才真正開始不滿,這種不滿完全來自同一階層內部的比較。人們開始憧憬另一種生活,不安于斯。許多人都覺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壓抑,付出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而在另一個自由的星空下,每一個人都有可能發(fā)財致富。的確,1980年代的幻覺之一,就是每個人都在高估自己的能力,而且都開始覺得自己是社會主義的被壓抑者,甚至被剝奪者。數(shù)年之后,我?guī)状位貜S,工人和工廠已經(jīng)沒有了什么感情。他們津津樂道社會上的發(fā)財故事,瘋瘋顛顛地買這賣那。但是雷聲大,雨點小,折騰了半天,我好像沒有看到一個人躋身上流社會。再后來,工廠倒閉了,工人失業(yè)了,這時候,工人才感覺到自己的命運原來和工廠緊密地糾葛在一起。

5 考大學去

1977年10月,也是一個下午。工友沈找到我,很激動地問我有沒有看過今天的《文匯報》。我說沒有,反問他是否說要漲工資了。工友沈批評我目光短淺,然后宣布說可以考大學了。工友沈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非常激動,可是他卻發(fā)現(xiàn)我反映平淡。工友沈并沒有氣餒,只是一個勁地慫恿我,他說已經(jīng)動員了好幾個人,人多熱鬧,考不上也不丟臉。我說你瘋了,咱們69屆初中畢業(yè)生,拿什么去考,還是批判“四人幫”吧。最終我還是被工友沈說服了,我心里也是有一個大學夢的。

既然要去考試,就得復習,一說到復習,就懵了,無從下手啊,那時候,我哪知道該復習什么,又哪知道應該到什么地方去找參考書?不像現(xiàn)在,教輔書養(yǎng)活了多少人,那時可沒有。不考大學,誰要教輔書。想起一個同學,他姐姐是清華大學畢業(yè)的,在我們那兒,是個淑女典范。就急急地跑去,大學的教材是看不懂的,倒是找出一大摞中學課本,說就這些了。回到家,正襟危坐,一杯茶,一支煙,把課本打開一看,天書啊。

悶了半天,去找中學老師。老師聽說我要去考大學,不能說不支持啊,只是惋嘆,說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找我。我們早就聽說了,也猜著了,八月份就內部辦了輔導班,都是我們自個兒的子女親屬。我傻乎乎地問,現(xiàn)在學還來得及嗎?老師說,早就結束了。我想,完了,收工吧。老師就安慰我,說這里還有點復習題,我們自己擬的,你拿去看看吧。灰溜溜地出來,感覺還沒跑,就被人家拉下了一大截。到同學家,長吁短嘆,同學和他的女朋友都勸我,說:別灰心,說不定瞎貓逮個死耗子。我后來感覺我這一生,還真是只瞎貓,糊里糊涂就逮了幾只死耗子,說個人努力,有一點,可大半還是命運所賜啊。所以我一直感謝我的命運。那時沒有什么復印機,我那個同學和他的女朋友就幫我手抄。所以,我考大學有很多別人的鼓勵和幫助。

后來就去考試了,在郊縣的一個中學,大清早地坐公交趕去,迷迷糊糊地進了考場。語文考卷里要修改四道病句,語法是不懂的,但句子有病看得出來,十年“文革”,閑書讀得蠻多,而且都是名著,在“文革”前,想都不敢想,還有一篇作文,好像是寫一個什么建設“四個現(xiàn)代化”的模范人物,就想到廠子里的師傅,跟師傅混了那么久,動動筆就編了一大篇。歷史好像沒問題,正史野史看了一大堆,洋洋灑灑地就把紙給填滿了,還自作聰明地寫了不少自己的讀史心得。還有地理,我復習的時候,到工會借蠟紙鋼板,自己刻了空白的中國地圖,然后油印了一大疊,這些手藝都是在“文革”中練的,沒事的時候,看著地圖像個大公雞,就在公雞身上填空,這一招,還真幫了我。政治除了些套話,也有些就是我們日常夸夸其談的問題。考數(shù)學真懵了,第一道四則運算,小學學過,第二道說某公社養(yǎng)了多少頭豬什么的,前半部分是計算,后半部分說什么百分比,前半部分算出來了,后半部分實在搞不清楚。再往后,就是幾元幾次方程,復習的時候都看過,此刻全忘得一干二凈,算了算,一道半題,8分,臨陣擦槍,即不快,也不亮。出了考場,幾個工友的心情都不好,我本來不存太大希望,也沒什么,只是覺得結束了,輕松了,就提議去喝酒。

這事就算過去了,錄取通知來了,沒我,也沒我們廠子里其他人,很正常。日子還是一樣地過。過了很久,通知又來了,擴招,有我,上海師范學院――現(xiàn)在叫上海師范大學了――卻是大專。別人都很羨慕,我卻有點猶豫,只是不想做教師,在農(nóng)村那會兒,老鄉(xiāng)說,家有二斗糧,不當孩子王,覺得再真理不過。我有個鄰居,四川人,老大學生了,跑來語重心長地勸我,說小蔡啊,要搞四個現(xiàn)代化了,國家需要有知識的人啊。我說有你就行了。工友們也勸我去,但理由不一樣,說贛大啊,想做工人,什么時候不能做,將來工人就是最底層的了,這幾年去玩玩也好。我一下子茅塞頓開,提著箱子就去報到了。

第一次到學校圖書館去借書,看見管理員,就恭恭敬敬地問,師傅,借書手續(xù)怎么辦?管理員看了看我,說,同學,現(xiàn)在是大學生了,不能叫師傅,要叫老師。心里格頓了一下,突然明白,世道真的變了。

那一刻,直到現(xiàn)在,也到永遠,我是那么慶幸,也感到那么僥幸,磕磕碰碰地總算爬上了這輛開向四個現(xiàn)代化的春天的列車。

6 幾句多余的話

三十年過去了,社會發(fā)展得很快,過去想也不敢想的東西,現(xiàn)在都有了。房子大了,電器也很多,“可口可樂”是早就不愛喝了,鄧麗君有時候還在聽。我坐在現(xiàn)代化的列車上,一站,又一站。多多少少也分得了些好處。只是,我那個廠子倒閉了,工人失業(yè)了。

有一次,我坐出租車,車子駛過一個陳舊的工人住宅區(qū),我在那里住了半輩子,現(xiàn)在也還住著我許多的工友。司機說,我就住在那里,借的房,司機是崇明人。我問,還好嗎?司機說,還好,就是下崗工人太多了,他們也不出去找工作,整天打麻將,水、電、煤氣都是偷的,也沒人交物業(yè)費。我看了看司機,司機還蠻年輕,我想,他沒在廠子里呆過。

工友們都失業(yè)了,拿著低保,曾經(jīng)都出去找過工作,但又都回來了。有的,就在家里的水表、電表和煤氣表上動了點手腳,表走得很慢,錢省了不少。他們說,交不起啊,物價漲得太快,這點錢不夠用。又說,我們這些人現(xiàn)在是真正不要臉了。說他們生活得很凄慘,也不盡然,看怎么過,女工都是很會過日子的,一口家常飯總還是有的吃。都早早地盼著快老,可以拿國家的退休工資。現(xiàn)在,許多人到了年齡,拿到退休工資了,日子也比以前好過一點,他們說,這是毛主席給的。

社會發(fā)展很快,但付出的代價也真的不小,這些代價里面,包括一個階級的尊嚴。也許,這就是宿命。但是想到我那些工友,總還是心有不甘。

很多次,我在夢里,夢見我還在廠子里做工,也夢見工廠倒閉了,我也失業(yè)了。體弱多病,窮困潦倒,也偷水、偷電、偷煤氣……。這時候,就驚醒了,一身冷汗,一陣一陣地后怕。當然,更多的,是慶幸。很自私。

2008年8月,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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