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洋鬼子為啥不準阿Q 革命?
趙 磊
(西南財經大學《財經科學》編輯部)
只準用西方經濟學的拂塵輕輕拍打資本主義西裝上的頭皮屑,不準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筆尖點擊資本主義的敏感穴位。對于如此搞笑的學術自由,經歷了幾十年主流語境變化的我,已經不再感到奇怪。一而再、再而三的個人學術經歷,反倒是讓我經常會想起魯迅的《阿Q正傳》來。
在《阿Q正傳》第七章中,魯迅先生對“不準革命”有過相當傳神的描述,整理幾段,和諸君共享:
——首先是時局的變化:“據傳來的消息,知道革命黨雖然進了城,倒還沒有什么大異樣。知縣大老爺還是原官,不過改稱了什么,而且舉人老爺也做了什么——這些名目,未莊人都說不明白——官,帶兵的也還是先前的老把總”。
——遠離京師的未莊,也有了新的氣象:“幾天之后,將辮子盤在頂上的逐漸增加起來了,早經說過,最先自然是茂才公,其次便是趙司晨和趙白眼,后來是阿Q。倘在夏天,大家將辮子盤在頭頂上或者打一個結,本不算什么稀奇事,但現在是暮秋,所以這‘秋行夏令’的情形,在盤辮家不能不說是萬分的英斷,而在未莊也不能說無關于改革了。”
——精英的小碎步,總是引領著時代潮流:“假洋鬼子回來時,向秀才討還了四塊洋錢,秀才便有一塊銀桃子掛在大襟上了;未莊人都驚服,說這是柿油黨的頂子,抵得一個翰林;趙太爺因此也驟然大闊,遠過于他兒子初雋秀才的時候,所以目空一切,見了阿Q,也就很有些不放在眼里了。”
——阿Q呢:“阿Q正在不平,又時時刻刻感著冷落,一聽得這銀桃子的傳說,他立即悟出自己之所以冷落的原因了:要革命,單說投降,是不行的;盤上辮子,也不行的;第一著仍然要和革命黨去結識。他生平所知道的革命黨只有兩個,城里的一個早已‘嚓’的殺掉了,現在只剩了一個假洋鬼子。他除卻趕緊去和假洋鬼子商量之外,再沒有別的道路了。”
——無奈,可憐的阿Q只好去錢府找假洋鬼子討要革命的資格:“洋先生卻沒有見他,因為白著眼睛講得正起勁:‘我是性急的,所以我們見面,我總是說:洪哥!我們動手罷!他卻總說道No!——這是洋話,你們不懂的。否則早已成功了。然而這正是他做事小心的地方。他再三再四的請我上湖北,我還沒有肯。誰愿意在這小縣城里做事情。……”
——接下來的故事,頗令我為阿Q抱不平:“洋先生不準他革命,他再沒有別的路;從此決不能望有白盔白甲的人來叫他,他所有的抱負,志向,希望,前程,全被一筆勾銷了。”
——阿Q的結局,大家都知道:“至于輿論,在未莊是無異議,自然都說阿Q壞,被槍斃便是他的壞的證據:不壞又何至于被槍斃呢?而城里的輿論卻不佳,他們多半不滿足,以為槍斃并無殺頭這般好看;而且那是怎樣的一個可笑的死囚呵,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沒有唱一句戲:他們白跟一趟了。”
在我看來,假洋鬼子其實還是要革命的。阿Q之所以被槍斃,實在是他不懂得,假洋鬼子革命的真諦,與阿Q的革命已然相距甚遠。對于假洋鬼子革命的真諦,魯迅先生也有經典的描述,用一句話來總結,那就是:“老爺,您老人家的衣服可有點兒臟,應該洗它一洗”。
“洗它一洗”憨態可掬,張弛有度,進退自如,十分傳神。分寸感的拿捏有如高級美容師的手法,恰到好處。這段文字出自《偽自由書》中的《言論自由的界限》。魯迅這篇文章,讀起來實在是令人拍案叫絕,摘錄幾段,照登如下:
看《紅樓夢》,覺得賈府上是言論頗不自由的地方。焦大以奴才的身分,仗著酒醉,從主子罵起,直到別的一切奴才,說只有兩個石獅子干凈。結果怎樣呢?結果是主子深惡,奴才痛嫉,給他塞了一嘴馬糞。
其實是,焦大的罵;并非要打倒賈府,倒是要賈府好,不過說主奴如此,賈府就要弄不下去罷了。然而得到的報酬是馬糞。所以這焦大,實在是賈府的屈原,假使他能做文章,我想,恐怕也會有一篇《離騷》之類。
三年前的新月社諸君子,不幸和焦大有了相類的境遇。他們引經據典,對于黨國有了一點微詞,雖然引的大抵是英國經典,但何嘗有絲毫不利于黨國的惡意,不過說:“老爺,人家的衣服多么干凈,您老人家的可有些兒臟,應該洗它一洗”罷了。不料“荃不察余之中情兮”,來了一嘴的馬糞:國報同聲致討,連《新月》雜志也遭殃。但新月社究竟是文人學士的團體,這時就也來了一大堆引據三民主義,辨明心跡的“離騷經”。現在好了,吐出馬糞,換塞甜頭,有的顧問,有的教授,有的秘書,有的大學院長,言論自由,《新月》也滿是所謂“為文藝的文藝”了。
……
接下來的文字,或會刺激假洋鬼子的神經。為了上面的文字不被推出去砍了,諸位對不住了,我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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