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日媒體近日披露,美國近來持續對日本施壓,要求歸還300多公斤武器級钚,日本政府雖答應歸還,但一再推諉不還,對此,中方也表示嚴重關注。那么,當年美國為何要將這批核材料交由日本保管,又為何從2010年起要求日本歸還?日本政府推諉歸還的真實原因是什么?本版編輯特請專家做詳細解讀。
1冷戰時期美日核合作密切 事件真相有待進一步披露
問:美國當初為何要將這批核材料交日本使用?
答:今年元月26日,日本共同社披露:美國政府要求日本政府歸還美國供給日本使用的钚。钚是放射性超鈾元素,其最重要的同位素為钚-239,常被用于制造核武器。按國際原子能機構規定,純度達92%~93%的钚239,為武器級钚。通常認為,6至9千克武器級钚,能制造出核爆炸裝置;如用高技術手段,1至3千克钚,就可制造出核爆炸裝置。美國供給日本使用的钚總數為331公斤,大部分為武器級钚。這批武器級钚可制造40枚至50枚核彈,由日本原子能研究開發機構控制。該機構總部設在日本茨城縣東海村,東海村的核設施內,有日本唯一快中子臨界裝置,此裝置于1967年正式達到臨界狀態。
目前,關于美國將钚供給日本使用的真實原因尚未被全部揭開。鑒于核問題的極度敏感,美日在核問題上的合作,大多處于秘密狀態。因此,現在還只能根據直觀或宏觀的分析,接近事件的真相。例如,“因為日本需要這批钚用于快中子反應堆研究”、“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美國曾發生核電站事故,導致民眾非常反對核電,強大壓力之下,美國決定將多余和閑置的核原料交給盟友日本處理”等看法,都一定程度地說明了美國將钚供日本使用的原因。特別是后一說,點明該事件發生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也即冷戰時期。當時,美國與前蘇聯各以大批戰略核導彈瞄準對方,實行“確保相互摧毀”的恐怖平衡。此背景下,美日在核問題上的合作較為密切,控制相當松懈。
上世紀60年代,美日修改兩國安保條約時便達成密約,默許載有核武器的美軍艦艇停靠日本港口。日本防衛部門與美方制定的《三矢作戰計劃》,甚至考慮到“使用戰術核武器”的必要性。
在資料基本缺如,各種分析還未深入揭示事件真相情況下,人們會繼續問:除了用于快中子反應堆研究以及減輕國內反核電壓力等目的外,美日當時還有無更深層次的考慮?日本從美國取得這批钚時有無承諾一定的條件?是否遵守了這些條件?日本以這批钚從事研究獲得了怎樣的成果?這些成果是否與美國分享?美國以轉移钚減輕國內反對核電的壓力,而對核更敏感的日本為何不怕接受這批钚?問題的全部真相,相信會隨著相關資料的進一步披露,逐步浮出水面。
2美國核戰略作出重大調整 不放心武器級钚被日掌握
問:美國出于什么考慮,從2010年起要求日本歸還這批核材料?
答:據媒體披露,美國于2010年舉辦第一屆核安全峰會時,首次要求日本歸還其供給日本使用的钚。
美國向日本提出歸還钚的要求,原因首在美國核戰略的調整。前蘇聯解體后,以美蘇爭霸為主要特征的兩極格局終結,世界進入后冷戰時期,恐怖主義威脅上升;加之化石能源日趨緊缺,許多國家加速發展核電,核材料的需求和研發更為廣泛,國際安全環境發生重大變化,核恐怖主義成為現實威脅。據國際原子能機構的情報,1993年至2010年前,發生核走私事件800余起,恐怖分子和跨國犯罪組織獲取和非法販運核材料,乃至制造核恐怖事件的風險日益增強,“911”事件的發生,更提示了風險的嚴重性。
這種情況下,美國對核戰略作了重大調整。2010年4月6日,美國國防部發布《核態勢評估報告》認為:“核威脅環境的變化已經改變了我國核擔憂和戰略目標的優先考慮順序。未來幾年,我國應該將阻止其他國家獲得核武器和恐怖組織獲得核炸彈或制造核炸彈的原料置于優先考慮的地位”。
美國宣布其核戰略重大調整后,4月13日在華盛頓召開了由奧巴馬倡議的首屆核安全峰會,與會者有47個國家的元首或代表,主題只有一個:加強國際合作應對核恐怖主義威脅。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出席并發表《攜手應對核安全挑戰共同促進和平與發展》的重要講話。會議決定將修訂后的《核材料實物保護公約》和《制止核恐怖主義行為國際公約》等國際核安全文書所確立的目標,作為全球核安全體系的實質準則。
日本確曾發生過恐怖主義勢力謀取核武器的犯罪活動。奧姆真理教首領便計劃控制國家核設施或獲得核武器,將“日本拖入和美國、俄羅斯的核戰爭中”,以乘亂控制日本。
美國如繼續容忍日本保留其所提供的钚,不但背離美國新的核戰略,也背離美國倡議的首屆核安全峰會所達成的共識。美國政府向日本提出歸還钚的要求,是其新戰略要求的題中應有之義。
促使美國政府要求日本歸還钚的另一重要原因,是日本令美國日益生疑的右傾表現。這種表現,到安倍內閣時期,可謂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安倍代表的右翼勢力鼓吹的皇國史觀,很可能在日本煽動起針對美國的核報復情緒。安倍堅持參拜靖國神社,而眾所周知,靖國神社宣揚的皇國史觀,矛頭直指美國。神社所設“游就館”的解說詞談到美國二戰戰略時說,“留給羅斯福的最后一條路是切斷日本的石油命脈,向日本宣戰,并借此恢復美國的經濟”。因此,對日本而言,太平洋戰爭是“自衛戰爭”、是“民族解放戰爭”。對此,美駐日大使表示“我無法認同那里錯誤的歷史觀。”在美國壓力下,上述文字被迫刪除,但認為日本發動的侵略戰爭是“自衛戰爭”、是“民族解放戰爭”的基本立場絲毫未變。正因如此,去年底安倍參拜靖國神社后,美駐日大使館立刻表示“失望”,安倍的助理衛藤竟然對此譴責,稱“應該說是我們感到失望”;內閣官房參事本田則稱贊安倍參拜“勇氣可嘉”;更有甚者,日本NHK經營委員百田竟稱:“根本不存在南京大屠殺”,美軍實施的東京大轟炸和向廣島長崎投放原子彈才是“大屠殺”,并稱戰后的“東京審判就是為了對此加以掩蓋”。這些在日本決策層或主要媒體負責人中出現的極為危險的言行,在美國引起相當強烈的反應,美國主流媒體要求“日本首相安倍晉三應該就日本改變歷史認識做出解釋”;美國著名的東北亞問題專家卜睿哲指出:“美國政府的嚴厲反應指向了包括安倍首相在內的日本方面”。武器級钚被這樣的勢力掌握,美國不會安心。
3日本一再推諉歸還核材料 意欲提升核武器開發潛力
問:日本政府為何口頭答應,卻一直推諉,至今沒全部交還這批核材料?有什么借口?其真實意圖是什么?
答:據日本媒體報道,對于美國政府歸還钚的要求,日本政府起先強烈反對,不肯歸還,理由是這批钚對于日本在快中子反應堆研究中研究數據的生成至關重要。而后,在美國政府堅持下,日本政府雖答應歸還,但還在推諉。日本是否能如美國所愿,在今年3月荷蘭核安全峰會期間與美國達成歸還協議,尚存疑問。
日本政府采取如此態度,不排斥有和平利用核能的研究需要。但是,國際原子能機構頒布的《钚材料管理導則》明確要求各國盡量做到核材料的供需平衡,而日本現在所擁有的钚遠遠超過其和平利用核能的需要。據日本政府提交國際原子能機構的報告,至2012年底,除向美國借得的钚外,日本自身的钚保有量為44.2噸,其中約有35噸存在英國和法國,9.3噸存在國內。而且日本的后處理廠已可正式運行,啟動后每年還可以處理8噸钚。奧巴馬的前科學顧問費特指出,日本僅在本土存放的钚就有近10噸,足以制造1500枚核彈頭。鄰國懷疑日本這樣做是想在必要時制造核武。日本應停止處理核燃料,至少要清楚交代钚的用途及減低儲存量。
日本的上述表現,實際主要反映了戰后日本“核門檻”政策的需要。
二戰時,日本軍國主義勢力曾著手研制原子彈。1941年,以日本原子物理學博士仁科芳雄為所長的日本理化研究所開始研究原子能。1943年春天,日本首相兼陸軍大臣東條英機表示:“研制開發原子彈也許是決定這次戰爭勝負的關鍵”,并命令:“要以航空本部為中心,促進原子彈的研究”。只是后來日本理化研究所被美國空軍炸毀,加上從德國運往日本的鈾材料的航運線路被盟軍封鎖導致材料缺乏,日本才未能搞出原子彈。后來在日本戰敗投降前夕,日本軍方銷毀了相關研究資料,導致世人至今一直誤以為日本是最大的核武器受害國卻不知日本二戰時軍國主義惡魔曾經的核野心。
戰后,日本右翼勢力并沒有放棄掌握核武的要求,日本首相岸信介就表示:為了自衛不排除擁有核武器。但由于國際社會和日本國內和平力量的反對,以及“無核三原則”的限制,日本難以公開發展核武器,實施的是“核門檻”政策,即在核材料儲備、核武制造以及核武運載與投送等方面,最大限度地接近核武國家,一旦需要,能在最短時間內成為核武國家。
最近,一位前日本自衛隊少將發文呼吁進一步加強核武開發潛力,他認為日本擁有制造起爆裝置所需技術,獲得必要數量的武器級核材料后,不需核試驗,用計算機模擬的方式,一年左右就可擁有核武器;日本還擁有固體火箭以及很高的制導技術,具有潛在的投射手段;只需研制相應的反應堆,日本也能制造核潛艇。但是,如日本研究機構表示的,日本目前自有钚的品質尚不符合研究要求,必須繼續使用美國借給的钚。因此,最大限度地拖延钚的歸還,加以充分利用,進一步提升日本的核武開發潛力,應該是日本政府目前持推諉態度的重要原因。
同時,因國際國內條件的變化,日本政壇的右傾化在加劇,主張擁有核武的喧囂也在加強。
現任首相安倍在日本內閣官房副長官任上時就表示:“日本將會擁有小型原子彈。”所謂“第三極”勢力代表人物石原慎太郎公開聲稱日本應具有“核威懾力”。2012年,日本國會通過《原子能基本法》修正案,添加了“為安全保障服務”的要求,實際放寬了對核能應用于軍事目的的限制。在這樣的政治氛圍下,日本政府不可能不做糾纏,不討價還價就順從地將钚歸還美國。
4日本“曖昧核政策”受批評 陸續歸還核材料可能性大
問:這一事件的發展前景如何?日本最終不會歸還?
答:這一事件的前景,主要取決于美國政府的態度。美國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對日政策兩重性有所增強,放寬了對日本軍事力量的限制,但仍有防止其過于膨脹的要求;而且在核擴散與核恐怖主義繼續發展、日本右翼勢力將否認侵略歷史的矛頭指向美國的背景下,日本政府對借來的钚久占不還,直接影響美國的安全。在這種情況下,美國要求日本歸還钚的要求很難動搖,更不會放棄。
隨著右翼勢力擁核喧囂的加強,日本和平力量的反對聲音也在提升。當年日本軍國主義勢力發動侵略戰爭,失敗時企圖強迫民眾作“一億人玉碎”的抵抗,招致原子彈轟炸。
筆者去過原爆實地,慘狀甚于地獄。日本人民決不會允許右翼勢力重新置他們于這樣的災難之中。去年8月9日,在日本廣島、長崎舉行的原子彈爆炸68周年和平祈禱儀式上,兩市市長強烈批評了安倍內閣的核政策,認為其將使《不擴散核武器條約》“徒有其名”,還會“妨礙朝鮮半島無核化”。
同時,日本政府極為曖昧的核政策也引起周邊國家的警惕和譴責。韓國曾表示要阻止裝載從英法運來核燃料的日本船只經過釜山近海;并表示,日本防御態勢的調整應該公開進行,日本擁有核武器“不利于地區安全”。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表示,日本在很長時間內沒有將其存儲的武器級核材料還給有關國家,引發了國際社會的關切,要求日方就此做出說明。
上述情況下,日本如對钚的歸還繼續推諉,將招致國內外的反對,特別是加劇與美國的矛盾,因此歸還的可能性大,但不排斥以分期分批陸續歸還的方式加以拖延。
(《環球視野》摘自2014年2月27日《新民晚報》)
鏈接一:日本“囤核”不簡單
陳宏達 廖憲
日本長期囤積大量武器級钚,引發各國廣泛關注。作為“核門檻”國家,日本雖然號稱堅持無核政策,但其右翼勢力對核武器的妄想從未停止。
近日,長期囤積核材料事件將日本推上風口浪尖。據媒體報道,冷戰期間美國曾向日本提供331公斤武器級钚,以作“研究”之用。奧巴馬提出“無核世界”構想后,收緊了在此問題上的態度,從2010年起,美國不斷要求日本歸還,但日本遲遲不予歸還。事件曝光后,世界各國高度關注,我國外交部發言人也于2月25日嚴正表態,要求日本對囤積核材料一事進行解釋。
日本是標準的“核門檻”國家。據美國專家估算,日本囤積的武器級钚數量已超過美國,是全球最大的武器級钚持有國,且掌握著增殖反應堆等先進技術。日本的F-15、F-2戰斗機均可作為核武器投送手段;水壓反應堆技術可用于核潛艇及核動力艦船研發;固體火箭技術可用于制造彈道導彈。雖然日本政府一再聲稱不謀求核武器,但囤積核材料一事的曝光,仍讓國際社會尤其是周邊各國對日本的核政策產生憂慮。
“核心”不死——無核政策有松動空隙
二戰末,美軍在廣島和長崎投下原子彈,造成巨大人員傷亡。日本民眾對核武器深惡痛絕,民間反核力量強大,然而日本政府卻未放棄擁核企圖。冷戰中日本政府曾討論過制造核武器的可能。當時主流意見認為,美蘇爭霸格局下,日本擁核會極大刺激美國,讓日本失去保護傘,而且日本地域狹窄,使用核武器就意味著“自我毀滅”。在此背景下,1967年佐藤榮作政府提出“無核三原則”,并將此定為國策。
“無核三原則”是指日本在任何情況下都不開發、不擁有、不運進核武器。不運進的空間效力范圍包括日本的領土、領海和領空,但在“特定海域”(宗谷海峽、津輕海峽、對馬海峽東水道與西水道、大隅海峽)內,允許攜帶核武器的船舶和航空器通過性航行。1977年頒布的《領海法》中,將五條海峽界定為“國際海峽”,排除在“無核三原則”的空間效力范圍之外。近日,日本外相岸田文雄在眾議院會議上稱,發生緊急狀況時,不否認允許美軍將核武器運進日本的可能性。岸田的這一表態使得“無核三原則”中“不運進”原則成為空話。
“無核三原則”之外,佐藤榮作政府提出的核政策還包括推進核軍控與核裁軍、依靠美國核保護傘與和平利用原子能等。然而,在一些日本右翼政客眼中,這些政策卻為日本擁有核武器提供了借口與便利。
“依靠美國核保護傘”是指日本在遭遇國際上的核威脅時,應根據《日美安保條約》規定,依靠美國的核遏制力量加以應對。近年來,日本右翼勢力對美離心傾向漸強,“獨立擁核”呼聲日益高漲。美國并未承認“采取行動對付共同危險”是其必須履行的義務,這一曖昧態度,成為一些日本政客在核安全方面尋求“自主努力”的借口。
和平利用原子能是日本發展核技術的依據。目前,日本擁有50多個核電反應堆,核電規模世界第三,僅次于美國和法國,日本也成為了世界上屈指可數的核技術大國。技術的發展,使一些日本政客萌生了謀求核武器的野心。日本前防衛大臣石破茂曾撰文稱:“如果我們從基礎研究起步,需要五到十年才能生產出核武器,但既然我們已擁有核技術,數月或一年就可能造出核武器。”
“為核”博弈—— “囤核”并非孤立事件
囤積核材料并不是孤立事件,事實上,圍繞日本核問題,相關各方展開過多輪博弈。
第一輪是日本與美國為代表的同盟國圍繞核開發展開的博弈。日本于1941年實施代號為“二號研究”和“F研究”的核武器開發計劃。由于缺乏核材料與經費,日本在戰敗前沒能研制出核武器。戰敗后,美國對日本進行“非軍事化”改造,日本的核計劃也隨之中止。雖然被禁止開發核武器,但日本當局千方百計鉆空子,以“和平利用”的名義為發展核技術爭取機會。出于冷戰需要,美國同日本簽署《舊金山和約》,在核問題上做出讓步,允許日本進行核研究,并答應為日本提供“核保護傘”。
第二輪是日本學界與財界圍繞核開發方向的博弈。1952年,日本學界關于核能開發問題展開廣泛討論,多數學者主張將基礎科學研究放在首位。1954年,日本政府設置原子能預算后,鼓吹核電開發的財界四處活動,最終占了上風,取得了原子能開發的主導權。隨后,內閣不顧學界和民眾的強烈抗議,堅持上馬核電開發項目。
第三輪是日本民眾同駐日美軍圍繞核武器運進的博弈。冷戰時期,為了守住日本這座遠東“橋頭堡”,美國不顧“無核三原則”,向日本運進核武器。1968年,美核動力航母企業號打算進駐佐世保港口,遭到日本民眾強烈反對,并引發騷亂。1969年進行歸還沖繩談判時,日美兩國領導人秘密簽署了允許美軍攜帶核武器進入沖繩的文件,雖然雙方沒有公開撕毀“無核三原則”,但協議對日本的無核政策造成了實質性破壞。
第四輪是日本民眾同日本政府圍繞核安全的博弈。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全世界范圍內核事故頻發,日本也先后發生了文殊快堆鈉泄漏事故(1995年)、動燃東海事業所火災事故(1997年)、志賀核電站臨界事故(1999年)、東海村JCO臨界意外事故(1999年)等核事故。制度層面的缺陷集中暴露,日本政府不得不調整核政策,并頒布了《原子能災害對策特別措施法》,規定事故發生時中央及地方的責任,但日本政府與民間對核電問題的分歧已難以彌補。
第五輪是日本反核力量同主張擁核勢力圍繞核政策走向的博弈。進入21世紀后,安倍晉三、麻生太郎、石原慎太郎、中川昭一等右翼政客多次在不同場合發表了日本應擁有核武器的言論。2011年3月的福島核事故后,日本爆發了大規模的反核運動,右翼政客肆無忌憚的表態也有所收斂。然而,福島傷疤未愈,日本政府再次松動了核電政策,安倍政府不久前簽署了恢復核電能源戰略草案,日本政府“零核電”的承諾再次被拋棄。
通過五輪博弈可以看出,日本民眾熱愛和平,不愿看到歷史悲劇重演,但少數右翼分子卻從未放棄開發核武器的野心,美國的曖昧態度也讓這些右翼分子心存幻想。
核電背后——核武狂想揮之不去
日本政府以“能源自給”為借口,建造了幾十所核電站。作為一個資源極其缺乏的國家,發展核能在經濟上確實有很多益處。但不可否認,很多人熱衷發展核能,事實上有為未來日本發展核武器留下“命根”的考慮。
日本很早就提出“钚循環利用”的想法,在青森縣六所村對核電站的核廢料進行加工,制造成鈾、钚混合的新型核燃料。同時日本還在福井縣建立了使用钚作為燃料的“文殊”高速增殖反應堆,并“積攢”了大量的钚。目前,加上委托海外處理的份額,日本已積累了44噸钚,其中10噸存放在日本國內,足以制造1000枚核彈。
日本前首相小泉純一郎提出日本“零核電”的構想,曾當面要求安倍放棄重啟核電站。遭到安倍拒絕后,小泉不惜與曾經的“弟子”安倍決裂,在今年2月的東京都知事選舉中,不遺余力地支持與他同持“零核”理念的前首相細川護熙參選,挑戰安倍支持的舛添要一。
與小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更多日本右翼視擁有核武器為最大的夢想,同時他們也是核電的鐵桿支持者。比如在此次東京都知事選舉中,右翼政客、前航空自衛隊幕僚長田母神俊雄就堅決支持安倍政府重啟核電站的決定。石原慎太郎也支持核電站重啟,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其實早已說出口,那就是“核武裝化應該是日本未來發展的選項之一”。
安倍毫不掩飾其執政的目標就是實現日本的“富國強兵”,為此強推解禁集體自衛權、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為“奪回強大日本”制造條件。正是因為右翼從來都是主張日本核武裝化,所以外界有理由擔心,大力推動右傾化的安倍政府,能否在核問題上堅持正確的態度。如果日本政府不能以史為鑒,對核政策曖昧而遮掩,在發展民用核技術中夾帶“私貨”,一味縱容右翼政客對核武器的妄想,那么日本不僅將成為地區的麻煩制造者,也可能成為包括美國在內世界各國的共同麻煩。
(《環球視野》摘自2014年2月28日《解放軍報》)
鏈接二:“核武夢”將給日本帶來災難
武養浩
日前,美國政府要求日本歸還331公斤武器級濃縮钚,曝光了日本囤積核材料行為的冰山一角。“囤核”事件曝光前,日本以科研為由,百般推脫,此次雖然迫于美國壓力答應歸還核材料,但至今也沒有敲定協議,更沒有給國際社會一個合理解釋。日本對核材料如此鐘情,用心何在?
眾所周知,日本是世界上唯一遭受過核武器打擊的國家,投放在廣島、長崎的原子彈不僅造成了災難性后果,更給日本民眾留下了集體傷痛記憶。戰后,日本民眾痛定思痛,反對國家擁有包括核武器在內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成立了日本禁止原子彈氫彈協會、禁止核武器•和平建設國民會議、日本原子彈氫彈受害者團體協議會等多家反核團體,以各種形式的活動呼吁人們銘記歷史教訓,維護和平。
與日本民眾的反核決心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右翼分子的擁核妄想。甲級戰犯、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的外祖父岸信介是一個典型的擁核派。1957年5月15日,他在參議院全體會議答辯時稱,只要在自衛權許可范圍內,日本擁有核武器就不違反憲法。答辯中,岸信介偷換概念,企圖把核武器同常規武器劃等號。然而,就是這一套漏洞百出的說辭卻得到了不少日本右翼政客的認同。他們詭稱,日本是無核國家,沒有能力應對核威脅,而美國核保護傘又未必及時、可靠,因此必須通過實現核武裝來保衛日本安全。
日本右翼為“核”鐘情,是大國妄想癥的體現。安倍晉三上臺后,日本政壇右傾化加劇,甚至有政客宣稱日本3個月之內就能擁有核武器。這種言論以及日本政壇的一些動向,讓人不得不認為,日本不發展核武器的說法只是口頭宣言而已。日本核安全一直不夠透明,福島核電站事故后,日本政府沒有及時、準確、全面地向國際社會說明事件的真實情況,到現在為止國際社會也并不完全清楚事件的真相。執著于核電的日本核事故頻發,其囤積大量核材料本身就是對人類生存安全的現實威脅,一旦這些材料泄漏或失控,將造成不可逆轉的災難。
對國際社會來說,日本大量囤積核材料的真實意圖,應該引起高度警惕,找到辦法切實解決問題。這不論對于核不擴散體制有效性,還是地區安全來說,都是一個迫切的需求。作為核武器受害國及《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簽署國,日本在核問題上小動作頻頻,破壞了條約的嚴肅性,給國際社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如果國際社會對其危險舉動放任不管,日本的行為必會導致地區乃至全球安全風險升級,其嚴重后果不可低估。
日本政府必須清醒認識到核武化的危險,對其政客的狂妄言論進行約束。當今世界,防止核擴散、削減核武器進而建設“無核世界”是國際核裁軍的潮流,日本如果逆時而動,一定會在國際上遭到空前的孤立。正如日本研究機構一份報告所指出的那樣:日本不是不想擁有核武器,但擁有核武器比沒有核武器危險1000倍。
“核”無小事,作為一個歷史并不光彩的國家,日本有必要向全世界說明其囤積核材料一事的來龍去脈,必要時應接受有關國際機構的核查,用行動打消國際社會的疑慮。日本政府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在核武問題上,任何僥幸和擦邊球都可能帶來難以預料的后果。
(《環球視野》摘自2014年2月28日《解放軍報》)
鏈接三:世界得緊盯日本交出核材料
馮昭奎
從2010年起美國就開始要求日本歸還其在冷戰時期交給日本用于研究的331公斤武器級钚,這些钚足夠制造四五十枚原子彈。但日本一直反對歸還。近日在美國的壓力下,日本終于表示歸還一事已進入最后協商階段。至今雙方能否就歸還達成協議,日方何時歸還,能否全數歸還,仍是個未知數。
早在戰前和二戰期間,日本軍國主義分子就開始做“核武夢”:在20世紀30年代末開始發掘鈾礦,二戰期間日軍采用離心分離法濃縮鈾,試圖獲取核爆炸材料濃縮鈾,但實驗還在處于設計裝置階段就迎來了二戰的結束。
1952年日本核能研究解禁。作為唯一遭受過原子彈轟炸的國家,日本民眾存在著深刻的反核情結,不少科學家也提出要慎重對待此事。而當時政治家“復興日本”的口號壓倒了部分科學家的謹慎和猶豫。其后中曾根康弘等人1954年啟動了戰后日本核電事業的發展。日本積極推動核電發展的動機,首先是把以核能作為“復興日本”的強國利器,其次才是著眼于開發新能源。
從20世紀60年代以來,日本建造了54座核電反應堆。隨著核電生產的持續,日本積累了越來越多的“反應堆級”钚。將“反應堆級”钚之中的易裂變钚239純度需提高到90%,才成為可用于制造原子彈的“武器級”钚,這在技術上很難,至今還沒有國家這么干過。但考慮到“反應堆級”钚是一種十分危險的放射性物質,有可能被恐怖分子利用,加之隨著濃縮技術的進步,钚提純技術的難度會逐漸降低,因此無論是武器級钚還是反應堆級钚,都被國際原子能機構列為“監督保障”對象。日本作為《不擴散核武器條約》簽約國,每年都要公布其保有钚的數量。日本曾兩次表示要“堅持不保有剩余钚的原則”,但在實際上日本保有的剩余钚(其中相當部分是易裂變的钚)仍在不斷增加,至2012年底有9.3噸钚存放在國內,有約35噸钚存放在英法兩國。
隨著日本保有越來越多的可能用來制造核武器的钚,在日本右翼分子、一些政治家、高官和學者中間,激發起為核武計劃“續夢”的熱情,他們宣稱日本有能力在三個月內制造出核武器,一些頭面政治人物甚至揚言“要制造核武器來‘反制’中國”。2002年5月,時任日本內閣官房副長官的安倍晉三說:“毫無疑問,日本將會擁有小型原子彈。”
如今,安倍當上了首相,正在拉“復興強大日本”大旗,積極推動修改和平憲法,欲使日本成為“能夠進行戰爭的國家”,那么,安倍會不會推動修憲與核武并作“一步走”,使日本成為“也能進行核戰爭的國家”呢?這不能不引起國際社會的高度警惕。美國要求日本歸還“武器級”钚實屬及時必要之舉。人們應該緊緊地盯住日本,促其盡早地、毫厘不差地歸還!(作者是中國社科院日本所研究員)
(《環球視野》摘自2014年2月28日《環球時報》)
鏈接四:美國催日本還钚的歷史內幕
張曉磊 吳懷中
關于“美國要求日本歸還300多公斤武器級钚”的報道近日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焦點。鑒于钚元素是核武器的重要內核,日本核武疑云再次使國際社會及世界和平力量的神經緊繃起來。日本在钚的利用上是否超越了和平目的?美國是否有能力控制日本核能利用?美日之間在利用钚能源政策上經歷了哪些分分合合?一切都需要從半個多世紀前,美國向日本出口钚開始尋找答案。
美國意圖“一石二鳥”
美國是最早發現钚元素,也是最早以钚為內核發展核電與核武技術的國家。基于二戰后與美國的密切關系,早在上世紀50年代末期,日本政府就向美國提出核能合作要求,試圖通過钚的循環利用解決日本能源缺乏的尷尬局面。與此同時,美國試圖通過扶植日本成為冷戰中反蘇反共的“橋頭堡”,而向日本出口钚能源技術既可以幫助日本發展民用核能,又可以在共產主義國家“門前”安放一種潛在的核威懾,這無疑是“一石二鳥”之計。
在這項政策指引下,1955年,艾森豪威爾政府批準了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題為《美國對日政策》的“5516號文件”,美日開始了核能項目的具體合作。而根據1996年克林頓政府公布的一份關于“冷戰中美國钚的出口信息”的文件顯示,當時的艾森豪威爾政府啟動了向其他國家出口钚的項目,而日本恰恰是其出口的重要對象國。受益于這個項目,日美在1968年又簽訂一個30年協議,決定通過“個案審議”方式開始向日本運送钚,或者從日本運送回美國的核廢料中提純钚再送回日本。在美國幫助下,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日本钚能源產業迅速建立起來。1977年,日本在茨城縣東海村第一個快中子反應堆開始運行。1978年,日本在東海村的第一個提純工廠開始運行,年處理核廢料50噸。
從一開始,美國就在钚能利用上對日本采取“放任”態度。1962年,日美共同提交《核能利用安全協議》,協議規定諸如“敏感區域必須設立監控攝像頭”等安全措施。然而這些措施的可操作性遭到質疑,英國著名的核能與政策專家沃特•C•佩特森認為,這些安全措施“只是一種發現違規操作的方式,但卻避免不了違規的發生”。美日《核能利用安全協議》無法從根本上保證美國對日本钚能開發的有效控制,這也為日后日本核武問題的爆發埋下禍根。
美日歐形成畸形產業鏈
由于钚元素危險且難于控制,又容易落入恐怖分子和急欲發展核武的國家之手,到上世紀70年代末期,發展钚能已不是明智之舉,大多數發達國家陸續退出钚能產業。美國也在1977年卡特總統時期關停快中子增殖反應堆項目,并做出規定禁止個人掌握钚和以商業為目的提取钚(原因是美國三哩島核事故,加上印度當局于1974年成功試爆以钚為核裝藥的原子彈,雖然美國上述法律禁止商業化钚處理,但仍鼓勵繼續研究開發以不產生高純度钚為前提的乏燃料處理技術)。但日本不為所動,仍繼續選擇發展钚能。由于當時美國政府對蘇聯強硬的外交策略,美國對日本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日本越走越遠。
缺少了美國的管控,在钚能產業發展上日本逐步“劍走偏鋒”,甚至出現失控局面。上世紀80年代,全球只剩下英、法、日3國在發展钚能產業,而日本由于提純工廠出現問題,需要從海外運回钚作為反應堆的燃料,這樣就形成了美國提供核廢料、英法提供提純工廠、日本提供金錢的畸形產業鏈。1984年日本花費600萬美元安保費和6周時間,甚至動用了法國海軍和軍用衛星,從法國護送一艘裝有大約189公斤钚燃料的貨船到日本。為了使這一畸形產業鏈更加順暢,日本甚至游說里根政府在1988年修改了日美1968年簽署的30年協議,決定放松管制,授予日本直到20世紀末的定期運輸權。而當前美國要求日本催還的300多公斤钚,正是該運輸協議的惡果。
也正是在上世紀80年代,日本的核武疑云浮出水面。外界對日本進口如此之多的钚產生了懷疑,很多人認為日本正在偷偷利用钚發展核武器。這種懷疑也并非空穴來風。從2013年解密的日本外交檔案來看,早在1977年,美國就相信從日本的輕水反應堆提取的钚可以用來制造核武器,并且也將這一結論告知了當時的日本政府,這促使卡特政府對日本的提純工廠設定提取上限,以防止日本發展核武。
在日本國內,1970年與1980年版的日本《防衛白皮書》都認為發展核武并不違反憲法;東京非政府反核組織“公民核信息中心”預估,1995年日本耗費45億美元建立的“文殊”反應堆只使用了10公斤钚,大概有367公斤钚被儲存起來,這更加重了對“文殊”被用作軍事目的的懷疑。
美國下手管制日本
隨著冷戰結束,日本逐漸失去“利用價值”,美國對日本的钚能政策也開始逐步收緊。1994年美國能源部終止了里根政府時期的日美钚運輸協議。這間接導致日本從歐洲長期運輸钚的計劃破產,以至于到2014年1月為止,日本還在歐洲存有大約34.9噸钚。
另一方面,冷戰結束后,原本昂貴的鈾燃料變得供過于求,多數國家開始使用毒性更小更便宜且難于制造核武的鈾發展核電,已擁有核武的英法相繼在上世紀90年代初期放棄钚能發展計劃。但日本無視這種選擇,仍執意發展钚能產業。據統計,到2014年初,日本共擁有約44.2噸钚,足以制造超5000顆核彈。日本儲存巨額钚,本身就是對世界和平秩序和全球生態環境的極大威脅。更令人不解的是,2011年日本大地震后,日本竟期望在2014年盡快啟用六所村提純工廠以實現日本自主提取钚的目標。此前,日本政府用20年時間,花費210億美元建設六所村提純工廠。早在1992年,美國核控研究所主任保羅•萊溫塔爾就在國會作證說,“日本六所村提純工廠的建設,是對美國控制朝鮮半島無核化努力的嚴重損害,將來它最大的危險便是可能導致朝鮮半島的擁核化(除了朝鮮已擁有核武器,韓國政府也一直希望美國能夠放寬對韓國當局的鈾濃縮及乏燃料后處理中的钚提取利用權利的限制)。”
與之相反,美國在進入21世紀之后繼續致力于推行核不擴散和管制钚燃料政策,這與日本大力發展的钚能產業形成鮮明對比,也加劇美日在钚能利用方面的矛盾。考慮到1987年至1994年,美國曾長期暗中幫助日本發展提純武器級钚的技術,以及提供給日本300多公斤武器級钚的事實,這終于促使美國總統奧巴馬做出要求日本償還钚的決定。
半個多世紀以來,日本不顧國內民眾反對和國際社會批評,在钚能產業上處心積慮,一意孤行,儲存了大量遠超其實際需求的钚元素。國際原子能機構頒布的《钚材料管理導則》要求各國做到核材料供需平衡,日本政府也就此向國際社會作出了承諾。日本是在走真正的和平發展之路,還是披著“和平”的外衣為未來發展核武囤積力量,近60年的歷史讓答案一目了然。
(《環球視野globalview.cn》第623期,摘自2014年2月18日《環球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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