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內瑞拉劇變考驗當代西方民主

宋魯鄭

委內瑞拉，一個源自意大利文“小威尼斯”的南美國家，由于富含石油和強烈反美的立場，而為全球所著目。2月16日，該國全民公投，通過修改憲法案，現任總統查韋斯將可以無限期連任，直至終身總統。

公投結果一出，舉世大嘩。畢竟，西方民主經過幾百年的演變，對民主的形式、運作規則和演變方向都已有共識。即使如法國，盡管其憲政實踐從未出現過總統連任超過一次的現象，但仍然于2008年修改憲法，結束連任無限制的條款。甚至后起的民主國家，如俄羅斯，盡管我們可稱之為以民主推進集權，但擁有極高民意支持度的普京仍然不肯修改憲法以使自己連任，而寧肯屈尊去做總理。但是查韋斯之舉，打破了這種禁忌，向當代西方民主發起公然挑戰。

縱觀西方民主歷史，以公投這種直接民主的方式來決定國家重大事宜并不鮮見。事實上，西方民主的源頭希臘就是直接民主----盡管這種直接民主一直在西方做為反面教材。這也是為什么歐洲脫離中世紀后，以間接民主代替直接民主的重要原因之一。然而，西方普遍對公投這種直接民主方式持保留態度更與它在法國的實踐有關。1789年法國發生大革命后，一開始建立的是君主立憲，但很快便走向共和。然而，正是拿破侖的三次公投終結了法蘭西第一共和。這三次公投分別為：“是否同意其做為終身總統”、“共和國改名為帝國”、“是否同意其為世襲帝王”。而三次拿破侖均獲得壓倒性支持，從而以民主的方式走向王朝。然而，僅僅三十年，當第二共和建立后，拿破侖三世居然又以全民公投和壓倒性多數的支持再建帝國。在有著革命和民主傳統的法國尚且如此，更遑論一戰后勉強建立起來的魏瑪共和國（納粹第三帝國就是如此上臺）。相比較而言，在當今發達國家中，法國還算是較多采用公投方式的國家。美國不僅從不舉行公投，甚至大選都是間接選舉。然而，就是在當代，法國的公投也是狀況連連。2005年，法國民眾公投否決歐盟憲法。而三年后當法國表決修改的歐盟憲法，即《里斯本條約》時，法國已明確表示不再采用公投方式，而是在議會順利表決通過。應該說，西方能夠接受民主，并把民主做為自己的價值觀，是有了“間接民主”這種手段之后。其實現在西方談的民主和當初的希臘民主已經不同，說是偷換概念也不為過。所謂代議制民主、憲政民主等修飾詞，和“中國特色的民主”并無本質區別。

我們再回到委內瑞拉，查韋斯在“民主神圣化”的當今世界仍然能夠再現民主發展過程中兩百年前的一幕，對當代西方民主產生了強大的沖擊。第一，直接民主仍然可以導致反西方民主的結果。第二，只要條件具備，西方民主仍然會通過民主的方式被拋棄。而此時制度不但無能為力反而成為幫兇。西方民主制度在委內瑞拉已經實行有半個世紀，然而卻仍然可以公投過關。這有三方面的原因。首先是查韋斯的個人超凡魅力。其次是他執政期間取得的空前成就。據委政府的宣布計有十大成就：一是在查韋斯執政期間委內瑞拉的極端貧困人口從42%減少到9.5%;二是2005年委內瑞拉實現了聯合國科教文確定的目標，消除了文盲。三是建立免費醫療;四是失業率從50%下降到12%，2009年初下降到6.1%;五是經濟已經連續20個季度實現經濟增長，2004年甚至增長17%;六是糧食主權，政府實施食品計劃，向委內瑞拉居民提供低成本和沒有中間商的基礎消費籃的產品;七是公共債務下降，從1998年相當 于國內生產總值的73.5%下降到2008年的14.4%，成為世界上債務水平最低的國家之一;八是國際儲備增加，從1999年初的143.34億美元增 加到2009年1月的418.62億美元;九是技術主權，在查韋斯執政以前對科學技術的投資實際上是零，現在估計占國內生產總值的2.69%;十是消除了性別的不平等，性別平等成為委內瑞拉社會的一項成就，婦女在社區委員會的參與達到60%，5大公共權力機構中有4個是由婦女領導的。最后一個因素是美國引發的影響全球的經濟危機。西方的話語權受到挑戰。

冷戰后，西方民主做為一種價值觀達到其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峰。然而，新興民主國家俄羅斯葉利欽時代的慘敗、東歐國家令人失望的轉軌表現、長期實現西方民主的印度和泰國等國家經濟落后、國家腐敗甚至頻繁動亂以及現在西方深陷自釀的全球經濟危機，罷工、破產、騷亂、政府倒臺、失業大增，民主光環已然大幅退色。在這種背景下，中國連續長達三十年的異軍突起，也起到了多米諾骨牌的作用。其實幾天前發生在馬達加斯加由于反對黨引發的全國動蕩、數十人被軍方射殺，而西方不置一詞、袖手旁觀已經再一次的沖擊了西方民主的正當性。而查韋斯的公投則不過是最新一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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