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歐洲的困惑
近來由薩科奇挑頭引發了新一輪的中歐關系交惡,中歐關系向何處去,引起了中國上上下下的高度關注;人們都在思考,中歐關系到底怎么回事,它的本來面目究竟如何?為什么歐洲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中國發難,個中原因何在?
這種困惑源于中國人對歐洲的認識,可以肯定的說,正是因為中國過去對歐洲存在錯誤的認識,由此造成對法、德、英等新上臺的領導人的政治走向出現嚴重的誤判,從而導致中國多次在中歐關系上處于非常被動的地位;因此正確認識歐洲就來得非常重要了。
多年來人們一直認為歐洲正在逐步走向統一,尤其是歐元成功誕生之后,這種認識就更加強烈了。基于此點,人們大談歐洲的總體經濟實力,并進一步斷定歐洲在解除蘇聯威脅之后,決不滿足于美國的“小伙伴”的地位,必將逐步擺脫美國的控制,甚至于會與美國爭雄,從而導致單邊主義的結束,打開多極世界的大門。因此中國從戰略上考慮,歐洲與中國相距遙遠,沒有地緣政治的利害沖突;不似美國劍拔弩張,在中國周邊織就鐵桶一般的“弧形包圍圈”,咄咄逼人;也不似日本逼在“一衣帶水”的“三江之內”,“吳越不能并存”;這也正好符合“遠交近攻”的古訓,再說歐洲的科技水平與美、日、俄比肩而立,所以“親和”歐洲乃一上佳選擇。
可是這一系列判斷的基礎就是歐洲真實的統一,而且是摒棄美國插手的統一,只有當歐洲有了真實的,而不是虛幻的,一致的利益需求,一致的安全保障,一致的進取需要,一致的思想,并進而形成統一的國家機器時,上述判斷才有成立的可能,而且只是可能?因為歐洲作為老牌殖民主義的新的統一體,如何選擇政治走向,還有待于當這一事件發生之后,世界政治格局的演化,而并不能說上述遞進推論就是必然。如果歐洲尚沒有形成一致的利益需求,一致的安危考慮,那么上述遞進的判斷就完全只是空中樓閣了。
目前的歐洲真的具有“一致的歐洲利益”嗎?歐洲的統一真的已經提到了議事日程表上了么?這并不取決于人們的主觀愿望,更不取決于憑空想象,這是需要冷靜的觀察,實事求是的分析,而決不能用一廂情愿來代替現實。
歐洲是資本主義最先發展起來的地方,也是近代殖民主義的發源地,是列強聚集地,只是經過兩次世界大戰以后,隨著民族解放運動的高漲,舊的殖民體系的瓦解,新興的第三世界國家的崛起,歐洲列強領先的地位漸為后起的蘇聯、日本和美國超過,風光不再了。二戰后進入美蘇爭霸的冷戰,蘇聯解體后,則是美國一超獨大,單邊橫行,瘋狂推行用“全球化”裝扮的新殖民主義,稱霸世界。舊日歐洲列強不甘式微,企圖重溫昔日殖民帝國舊夢,而單個的國家又力不從心,于是撮合起來,組織新的“東印度公司”之類的東西,以實現重振“雄風”的“志向”。終于,在“歐洲應該用一個聲音說話”的口號下,由“共同市場”經數十年發展最后演變成歐盟,于是才有了一個勉強作為國際政治單位的“歐洲”。
然而“歐洲”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統一的歐洲嗎?它能夠成為中、美、俄、日、歐五角中真正統一的一角嗎?這自然是中、俄、日三方的愿望,惟其如此,美國的力量就會極大的削弱,并且受到歐洲強大的競爭,從而失去單邊寶座,減輕頭上的壓力。所以“歐洲”的統一就成了其它各方所希冀的走向“多極”的鎖鑰,當然也是很多中國人的“愿景”。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愿景”不過是海上蜃樓。“歐盟”從其誕生之日起就先天不足,它實際上與“北約”一起,同為美國催生的“雙胞胎”,雖然不是“一卵雙胞胎”,但卻是“雙卵雙胞胎”。“歐盟”不但晚出,而且體重還嚴重不足,心肺內臟發育不全,一出生就是一個“病秧子”,與生龍活虎的“北約”恰成鮮明的對照。所以我們經常看到,每當重大事件發生,“北約”出手堅決,行動果斷;“歐盟”則吵吵嚷嚷,各執一詞,莫衷一是,最后還是做了“北約”的“跟屁蟲”。其實目前我們更多看到的是“北約”和“歐盟”就象是美國的兩只手,一只直接握著狼牙棒,另一只間接的手則握著搖錢樹和三尖兩刃刀;有趣的是,美國在對東方來硬的不行的時候,“北約”就會暫時沉默,改由“歐盟”先行,以便偷越對手的底線,例如前不久的“格魯吉亞戰爭”便是。
團結就是力量,統一是歐盟成為真正的獨立政治實體的關鍵所在,然而我們看到的并非是凝聚成一個拳頭的歐盟,而且歐盟也并沒有用一個聲音說話。有人會提出異議,歐盟有時候不是也挺一致的嗎?請君仔細聽聽,你就能夠在嘲雜的喧囂中辨別出,那一致的聲音并不是從歐盟的聲帶里發出來的,而是從美國的聲帶發出來的,不過用歐盟的嘴當了一個擴音器而已。事實上歐盟自己的聲帶還沒有“發育”出來哩,人們聽到的是“法國公雞”、“英國毛驢”、“德國棕熊”……等的腔調不一的亂叫。
為什么歐洲統一不起來呢?根子就是歷史和美國兀鷹的陰影。
其實大家都知道“歐盟”有一個致命傷,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所謂“全體一致”原則,就是“弱智”們都知道,什么事情都要“全體一致”,幾乎就是天方夜譚。歐洲各國搞議會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那些議會何曾有過一次“全體一致”的紀錄;然而這些歐洲各國的政治家們卻偏偏弄出一個如此搞笑的“全體一致”原則,這是有著深刻的政治、歷史、和文化背景的。
用“四分五裂”來形容歐洲的現狀那是再恰當不過的,四分:1.以英國為代表的西北歐的日耳曼語系諸國;2.以法國為代表的拉丁語系諸國;3.德國和奧地利;4.東擴來的前東歐國家;再加上幾個打單的,正好就是“五裂”了。
這四五個塊塊是各懷鬼胎,各有各的打算;雖然塊塊本身也有一些共性,卻并不是凝聚在一起的集團。
1.在西北歐的日耳曼語系諸國中,英國無疑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它是昔日的霸主,如今已經式微了。可是它是時下霸主美國的母國,兩國在種族、文化、經濟、政治、軍事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相比古希臘與古羅馬的關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早在二戰之前,就是英美并稱的。英國是身在歐洲,心在美國,為了盡量維持住往日殖民帝國的殘余利益,它必須借助美國的力量;而在歐洲范圍內不被“法德軸心”邊緣化,它也必須借助美國的力量;切身利益決定了它的與美國綁在一起的“小伙伴”的角色。盎格羅——撒克遜式微的正宗,依傍暴發的旁系,這是不爭的事實;他們的恩怨情仇多少有點象春秋時期“曲沃”代晉一般。
其它西北歐各國,瑞典、挪威、荷蘭、比利時(半日耳曼)、丹麥、冰島等則是以美國的“啦啦隊”著稱的,在政治經濟領域里,作為小型的發達國家,他們有保持對前殖民地(今天的第三世界)的優勢控制地位的生存需要;可是僅憑他們自己的國力,今天已經做不到這一點了,所以他們必須借助強有力的“發達國家”的“老大”,以獲得他們自己那份取自第三世界的“血和肉”,就如禿鷹分享獅子吃剩下的獵物的骨架一樣;這就是他們甘當美國的“啦啦隊”的原因。他們把持著審判美國敵人的“國際法庭”、他們擁有根據美國需要頒發“諾貝爾和平獎”的皇家科學院;他們那兒還是什么“大赦國際”、以及形形色色的“人權”組織的巢穴,全都是美國稱霸的先行官、別動隊。
他們在歷史上與同為日耳曼人的“大德意志”一貫是分庭抗禮,形同陌路,但與英美卻有共同的“諾曼情結”;他們視英國為“諾曼人”征服的國家,美國又主要是由英國的移民占據統治地位;他們可謂是“姑表親,嫡嫡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這就是他們先“北約”后“歐洲”的癥結所在,他們是永遠不會凝聚在所謂“法德軸心”周圍的。
2.拉丁諸國中,法國是公認的五個核大國之一,雖然是末位,但是核俱樂部還沒有實行“末位淘汰制”;因此一度希冀聯合德國以成凝聚歐洲的核心。然而法國的國力卻遠不如德國,但卻希望“法德軸心”繞愛麗舍宮旋轉,當德國暫行退讓時,又擔心一旦軸心成立,反被德國融化;況且,歐洲諸國也并以軸心為然;如此左右彷徨,首鼠兩端,終致歐洲的“心臟”難產,目前僅為畫餅。
拉丁諸國除希臘之外,西班牙、意大利、葡萄牙等均曾擁有廣大的殖民地,稱雄一方,并不奉法為拉丁“老大”;西、萄與拉丁美洲仍有很深的聯系,外向利益得天獨厚,歐洲不歐洲,并非第一要務;拉丁美洲又是美國的“后院”,他們是要仰他人的鼻息的。意大利位居歐洲“老四”,卻不入“三強”之流,總是耿耿于懷,經常以無端辱罵德法領導人以消胸中郁悶,過過嘴癮,也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的主。
3.德、奧本為一家,無奈由于地理、歷史原因,不能成就“大德意志”之夢,當年的俾斯麥亦只能以“小德意志帝國”為滿足;而且兩次大戰下來,德國領土日蹙,哈布斯堡王朝不再,一頂戰敗國的帽子使這個歐洲的“小巨人”總是彎著腰。但是德國科技領先,工業雄厚,尤其是機電基礎件、電子基礎件和新材料研發,這經濟創新的三大支柱非同小可,重工業基礎雄厚,是為真正的“制造大國”,英法均不能望其項背。正是因為這樣,遂有歐洲的統一必是德國天下的預測,這當然要引起歐洲諸國的妒忌。
當蘇聯解體之后,那正是歐洲高唱統一,法德軸心進入蜜月期,歐盟可以說是一路高歌猛進,好不春風得意。隨著東歐劇變,接著是美國一手泡制的前南斯拉夫的解體,德奧重溫一統巴爾干的舊夢,一度所謂“中歐九國”一體化成為掛在人們嘴邊的話題,德國飄飄然,似乎已經搭上了延著“三B”鐵路,跨向達達尼爾海峽的進入中東的“東方快車”。可是隨著科索沃戰爭的結束,德國發現那中歐七國:斯洛文尼亞,克羅地亞、波黑、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羅馬尼亞,也就是前奧匈帝國的領地,對“北約”是言聽計從,對“歐洲”則是要求多多;他們在政治上卻更親近美國,并不總是與德奧同進退。只到此時,德國才發現他們并不是前南解體的受益者,相反卻被美國的韁繩勒的更緊,這就是伊拉克戰爭時,那一次底氣不足的阻撓的原因。
4.歐洲“東擴”來了一大批的新伙伴,表面上看來這是歐洲的壯大,其實毋寧說是北約的壯大。尤其是波蘭,它雖然與俄國是世仇,但是與德奧也是世仇,正是俄、德、奧三家三次瓜分過波蘭,而且它還總是記得,建立德意志帝國的普魯士還曾是它屬下的諸侯哩。由于它夾在德俄之間,它認為它的生存和發展惟有以美國的馬首是瞻為是;所以它既是西方反俄的前哨,也是美國在歐盟內部牽制德國的棋子。一方面它積極配合美國的導彈防御體系,另一方面,它還在歐盟內頻頻對德國發難,如此一來,德國的聲音在歐盟內就越來越低沉,法德軸心這個詞見諸媒體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這也是它經常在“人權”、“臺獨”、“藏獨”等問題上不斷對著中國狂吠的原因,雖然它與中國其實沒有任何利害沖突,這一次薩科奇就是借波蘭的提供的場所會見達賴的。
其余那些東擴的新成員已于上述,它們是一定要維護北約的。
綜上所述我們看到現實的歐盟實際上已經陷于美國對歐“合而制治”,個性發展舉步維艱,現在歐洲的統一是似進實退,難于用“一個聲音說話”了。歐洲要想統一,必須擺脫美國的羈絆;要想擺脫美國的羈絆,歐洲必須統一;這是一個兩難的連環結,歐洲本身是無法解脫的;歐洲任何一國都不具備解結的力量、智慧和勇氣;他們在等待時機。
他們在等待什么時機呢?他們在等待別人對美國的挑戰,在等待因此而造成的美國力量的削弱,到那時捆綁歐洲的死結就會迎刃而解了。他們自己不愿意出頭,他們相信“出頭的椽子先爛”,他們在等待時機,等待別人為他們火中取栗,到時候坐享漁人之利;他們實際上也在搞韜光養晦。
中美俄歐日五角,歐洲對美韜光養晦,日本對美更是韜光養晦,中國也是韜光養晦,現在只有被美國逼到死角的俄羅斯在奮起與美國抗爭。雖然俄羅斯在重新崛起,但是它的實力非前蘇聯可比,格魯吉亞一戰,雖然表明俄羅斯尚有招架之功;可是黑海對峙和波捷簽署反導協議說明俄羅斯還沒有還手之力。沒有解決烏克蘭問題之前,俄羅斯是不能成為美國真正的對手的。
其它三角是你也韜光養晦,我也韜光養晦,遂使本來只是相對強大的美國,似乎成了絕對強大了,從而將世界仍然保持在單邊主義的陰影下,多極世界仍然遙遙無期。既然歐洲目前還看不到美國力量大幅度削弱的前景,看不到統一的曙光,當然也不會與美國一爭雄長。于是法、德、英及其它小“列強”當然要以眼前利益為是了,出于“發達國家”的本性,既然不能與美國分庭抗禮,最佳的選擇就是為虎作倀,以便跟在美國的后面,去東方,去第三世界搶掠,也好飽一時之口福之欲;這一短視政策的突出體現就是對華政策的轉變。
我們曾經看到,當歐洲在向統一邁進的時候,法、德,甚至英國都爭向與中國示好;現在卻一再向中國發難,發難并不是為了唱什么“價值觀”之類的高調,發難是為了獲取利益。既然美國反復使用“胡蘿卜與大棒”兩手,從中國獲得了巨大的利益,尤其是金融危機以來,中國增持美國國債,中國企業赴美“抄底”,為美國度過難關作了重大貢獻;歐洲怎么能不眼紅,因此尾隨美國之后,祭起與美國同樣的法寶,以便分享一杯羹,就是當然的了。
我們自己韜光養晦,企圖歐洲統一,比肩美國,減輕壓力,只能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反而招來歐洲一群禿鷹,跟隨獅子之后的哄搶;這就是困惑的原因。
華執殳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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