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編者按】1980年5月,發行量超過200萬冊的《中國青年》雜志,刊登了一封署名“潘曉”、充滿青年人困惑的長信,并首次提出“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的倫理命題,最后感嘆:“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隨即,一場持續了半年多時間的全國范圍內的“潘曉討論——人為什么要活著”就此引發,共有6萬多人來信參與討論。這個事件后來被稱之為“整整一代中國青年的精神初戀”。現在,我們離“潘曉來信”的討論已經過去了40多年。今天的青年人,不也面對和潘曉一樣的困惑嗎?在潘曉來信所催生的個人主義浪潮中,青年人的路是越走越窄,還是越走越寬呢?今天,也許我們需要一場新的人生觀世界觀大討論,需要一個新的“潘曉來信”。本公眾號歡迎各位青年人向我們投稿,講述自己的人生經歷和思考,一起討論當代青年人的困境與出路。
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我生于中國最北的小縣城,父母是診所醫生,小資產階級。2019年六月我結束了壓抑的小初高生活,剛上大學的時候和身邊的人關系融洽,也不必每天都神經緊繃的學習,專業也是我感興趣的心理學,一開始大學生活對我來說簡直是天堂。可經歷了長期社會排斥的我不知道怎么應對各種人際關系,我表現得很討好,特別恐懼被拒絕。人際關系的困境使我遠離人際關系,甚至認為和人交流毫無意義。大一下半年居家上網課,大二返校。除了大一一開始我集中讀了一些書以外,剩下的時間幾乎一直在打游戲,這種情況大二開始時加劇,有時甚至從早起打到睡覺,除了吃飯以外不停。大二學期初的時候我又一次發熱,被拉到校醫院隔離。學期末我室友,同時也當班長,發燒的時候,輔導員說算了吧,應該也沒什么事,沒去隔離。
我想在本科期間積累一些科研經驗,但學校的專業發展很一般,沒有什么機會,而且當時跟人表達請求對我來說異常困難,在想做這件事之前就特別焦慮,在軀體上的表現也很嚴重。有一個老師看見我成績好,說我可以去聽他給研究生講的高級心理統計,但因這個問題錯過機會。后來大三就該準備考研了,我幾乎學不下去什么,看書時也經常走神、記不住東西,這讓我不停地惡性自我批判,甚至看書的時候就開始心跳加速到非常快的程度。因此我開始尋求心理咨詢的幫助,學校的老師沒能幫到我,所以我接受專業機構的線上咨詢。在學校接受線上咨詢是非常困難的,我需要找一個沒什么人打擾的地方,而這種地方在大學里非常難找,所以在校期間我幾乎一直在開放環境做咨詢,非常艱難,且在校的冬天沒辦法咨詢。
咨詢沒有讓我在大三下到大四上這段期間努力學習起來,我幾乎每天在打游戲和同時進行的惡性自我批評中度過。大四上開始實習,實習期間非常煎熬,每天花在通勤上的時間有一個半小時以上。在實習學校里我總能想起壓抑著生活的日子,身邊也沒什么認識的人。那年十二月疫情管控全面放開,考研的那兩天我感染上新冠,在寢室里呼吸不暢,吃飯行動都成問題。父母在南方聯系了一個朋友帶我去看病,第一家醫院說我需要住院但沒有床位,在外邊折騰了一天也沒找到能住院的醫院,實在沒辦法在小診所打了個退熱針,晚上的病情比白天還要差。我父親托關系才找到醫院,一天后坐飛機趕來照顧我。后來看見有因流感新冠而死的年輕人,我想當時如果沒住院現在也死了。
大四下學期同學們都參加招聘會,做簡歷找工作,我想我還是要考研的,用考研當做逃避找工作的借口,但也沒學下去。畢業結束后我和咨詢師聊了半年多,我仍然沒努力學習,但通過回顧大學的人際關系學會了如何和人建立關系,對關系的態度也不再那么不屑一顧。可是我的大學生活,即便不是一直是快樂的享受的,但也讓我覺得是美好的生活已經結束了。咨詢結束于今年年初,長期逃避現實的我想面對現實,但也不知道如何面對。我能做什么呢,我本科期間薄弱的履歷能允許我做什么呢。我還是想讀研,今年我想去考了,雖然估計考上的可能性不大。
縣城逐年沒落,大一以后,父母去南方打工,從沒在大城市生活過的父母經常和我說在南方生活工作見聞,比如大城市機會多、先進、不能隨地吐痰。最影響我的是他們對工作的描述,大城市工作太累。開始我覺得累是正常的,后來又聽到別的描述,讓我對勞資關系有了初步了解。在別人診所工作,老板一刻也不讓人閑著,地上有污漬需要清掃,甚至狗餓了都需要喂食,老板提供的伙食有時甚至是夾生的,更別提食材的質量了。上班需要忍受每天兩個多小時的極端通勤,父母本就亞健康的身體,經過幾年折騰,健康狀況也越來越差了。后來母親在一家理療機構學技術,我問她去醫院養生的是不是都是有錢人,她說確實是,有人家里有管家,常年在國外居住,與之形成對比的是普通診所的另一幅景象,那里幾乎都是打工人。
這讓我覺得世界不應該是這樣的,又因對世界如何運轉的理論有興趣,一開始相信了盧麒元的理論,覺得按照他的說法做一切都會好起來。后來在一位高中同學的引導下開始讀馬克思主義的原文,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什么。而且也明白盧麒元的理論不過是披著馬克思主義外衣的、在生產過剩危機來臨的時候尋求出路的資產階級思想。最近我父親的勞動合同到期了,他們又覺得身體不好,想回來自己干,但今天又和我說可能準備要回去南方繼續打工。我因此而自責,如果我能養活自己,他們也不必這么辛苦。
和身邊的朋友聊天,無不對工作怨聲載道,干活多又沒錢,有的朋友勸我別打工。身邊的朋友對自己想做什么這個問題的答案也不清楚,有個同專業朋友當老師,現在正在準備考導演的研,有的人不想干現在的工作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可能我們這個年齡段的打工人青年都面臨著相似的情況。
不知道如果我考不上研我還能有什么出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吧。生產過剩危機就像無聲無息吞噬一切的災厄之霧緩慢的蔓延著,我沒法想象我會迎接什么樣的命運。由于我們專業和學校的特點,大多數畢業生都去當心理老師,有時和朋友聊起基礎教育階段學生的情況,發現這些希望通過教育改變命運的學生的命運和無產階級的命運是聯系在一起的,他們也深陷困境中。解決無產階級青年的困境的方法,恐怕只能從車間工廠里,馬列毛的文章中尋找了。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