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蔣介石的敗退臺灣讓人很是震驚，誰也沒有想到一個擁有美式先進裝備、號稱800萬的軍隊會敗在一群衣衫襤褸的土包子手里。然而事實就是這樣，僅僅三年國民黨就土崩瓦解了，蔣介石惶惶如喪家之犬逃到了臺灣小島子上，毛澤東則在大陸在北京在天安門城樓上宣告了新中國的成立。

　　關于共產黨勝利國民黨失敗的原因，已有無數的人總結出了無數條，研究還在繼續，從政治上、軍事上、文化上、思想上等。蔣介石也曾總結、反思。問題在于，事物不是孤立的，要抓住主要矛盾及矛盾的主要方面。千條萬條原因之中，每一條看似都有道理，有沒有一條是最根本的?答案是有，遺憾的，蔣介石到死也沒能明白究竟為什么，他還抱著他的軍事至上的信條。以寫《紅太陽是怎樣升起的》聞名的高華也是如此，到死也是迷信軍事萬能。依我看，他們的認識尚不及一個中國的普通百姓，這就是我的母親。

　　母親七十多歲了，總愛給我們講她小時候的故事。在我小的時候，聽聽覺得很有趣，就只是當故事聽了。現在再聽母親講起，立刻意識到這不單單是母親小時候的故事，而是從一個普通百姓的視角出發的中國革命史。

　　那天和母親一起看電視劇《解放》，看著出生入死浴血奮戰的將士們，母親突然頗有感慨地說：“那時候共產黨好哇，難怪要勝利!”接著就又講起小時候的事來，依舊是我耳熟能詳的，聽過不知多少遍的。我現在也樂于去聽，有時還主動去問。

　　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小老百姓整日里提心吊膽的，不是吃不是穿，盡管吃不飽穿不暖;而是每天能不能平安活下來，畢竟生存是第一要義。魯迅說：“一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我一大伯常念叨的一句話是“好漢不當兵，好鐵不捻釘”，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大伯的真正意思，也就是我們俗話里說的“寧當太平狗，不當離亂人”。國家動蕩，山河破碎，戰亂不休，什么都沒有用。母親說，村里常遭胡子(即土匪)來搶掠，胡子一來，村子就遭了殃。家里有什么好一點的東西，吃的穿的，都被他們搶走了。不敢不給，打罵都是小事，一槍打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螞蟻那么容易。再一個是中央軍，國民黨軍隊，跟胡子差不多。抗日戰爭時，有日本鬼子來掃蕩;抗日戰爭要結束時，還“跑大鼻子”。指的蘇聯，蘇聯出兵東北，進攻日本關東軍，在農村，不知是掉隊的還是什么，也干過不少禍害百姓的壞事。只要一聽說有這“四害”進村，村里能跑的就都趕緊跑了，哪山高哪樹密哪草深，就往哪里鉆，什么蚊子、蟲子、蛇、狼的，全然不怕。只有共產黨的軍隊來，村里人就跟見到親人似的，歡呼慶祝，奔走相告：“是自己的軍隊來了”!沒來及跑的不用跑了，跑得近就又回來。周立波《娘子關前》中一句話給我印象尤為深刻：

　　“我們來時，老百姓以為是敵人，都逃到山里去了。逃在近邊的，知道是自己的人，又回來了。逃得遠的，深夜還沒有打轉。在晉北山地，向晚的寒風是透人心骨的寒冷，真不知道他們在山里是怎樣過夜的。

　　半夜我冷醒，聽見屋外的風吹得呼呼地作響。在風里，遠遠的有嬰兒哭聲。”

　　敘述的文字是平靜的，卻分外感人，每讀到這里，都有種哭的感覺。也許是通過母親的講述，我更能深刻理解了那在深山里在凜冽的寒風中的窮苦百姓，是多么的孤獨、絕望與無助。

　　母親說她那年八九歲，家里來了支共產黨的隊伍。我推算了一下，正是遼沈戰役的時候，該是解放軍。家在距離沈陽城三百公里左右的一個小山村，錦州、黑山、大虎山、彰武、四平、長春一線戰事正緊，母親說有時可以聽得到遠方隆隆的槍聲炮聲，這并不奇怪，早都習以為常了。

　　“解放軍不擾民，不搶掠，真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他們很和藹可親，一口一個‘大爺’‘大娘’‘老鄉’叫著，都是南方口音。”母親說的時候，還盡量地模仿，可以看出對母親而言，那是愉快的記憶。“他們打地鋪，就睡在地上，讓他們上炕睡，他們也不去。有傷員痛得厲害了，發出呻吟聲，就會有人勸阻：‘輕點，輕點，別打擾老鄉。’他們早晨起來，有的做飯，有的喂馬，有的練槍，有的則幫住戶挑水、劈柴。”他們管那時八九歲的母親叫“小鬼”，母親說：“我不叫小鬼，我有名字的。”他們就都笑起來。有一個小戰士特別愛逗母親玩，母親也喜歡和他玩。他有一個吃飯用的小鐵碗，帶花的，母親特別喜歡，想要。小戰士說：“不行哪，我每天吃飯要用啊。等將來革命勝利了，家家都會用上這小鐵花碗的。”但他把這小鐵花碗給母親玩，也就是讓母親拿在手里摩挲。想不到的是部隊突然連夜開拔了，也許是匆忙，也許是故意的，就這樣，母親卻得到了這小鐵花碗，等天亮想送還也找不到人了。以后母親總用這小鐵花碗吃飯，再后來一年又一年就不知這小鐵花碗哪里去了。

　　我八九歲的時候已到了80年代，村也不是那個小村。家里有一年住了來山里拉練的解放軍。我們把大屋讓給他們，自己一家幾口擠住在小屋里。我也目睹了他們的和藹可親，親切地叫他們“解放軍叔叔”，很有一種安全感。他們留在我記憶里的，也是美好的形象。一個解放軍叔叔還經常把他碗里的大米飯分給我吃，寧可自己少吃幾口。我們那時是連大米飯都吃不起的，只是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吃上一頓。

　　母親講的另一個故事，更具有戲劇性。一日有幾個胡子進村，不巧遇到了反方向來的另一伙隊伍。母親說，那另一伙隊伍的十來個人正是解放軍。他們暗號沒對上，就打了起來，地點就是母親家的院子里。其時姥姥正領著母親園子里摘豆角，就聽一解放軍喊：“老太太，老太太，快領小孩進屋里。”姥姥嚇呆住了，在那解放軍的掩護下，姥姥和母親躲進了屋，這時就聽得屋外爆豆的槍聲響起來了，窗紙都給震破了。姥姥和母親躲在炕墻根底下，一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一聲“扯呼”，窗外槍聲稀了，沒了，姥姥和母親才出來。后來有人說，胡子中一個不知被打傷了也不知是被打死了，就率先抬著逃跑了。解放軍是小股隊伍，是追上去了還是又趕自己的路，也無從知道。母親現在回憶說那時候小，也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戰斗過后還歡天喜地地跑到院子里，撿了好多子彈殼。

　　我相信母親的話，她實在沒有必要去美化共產黨美化解放軍，我找不出理由。加之我自有的印象，由此驗證了書上所寫一些故事為真，不管是歷史，還是文學作品。比如不同時期涌現出的英雄人物，劉胡蘭、董存瑞、黃繼光、羅盛教等。80年代小學語文課本上有篇《西瓜兄弟》，那日又找來重讀。說李家有兩個兄弟，各有一片西瓜地。老大的西瓜被經過的國民黨部隊連吃帶踐踏了，老大一年心血白費，欲哭無淚。有一天老二聽說又有部隊要經過他的西瓜地，嚇壞了，決定以死一拼，就帶了把刀去看守。部隊過來了，前看不到頭后看不到尾，他們一邊走還一邊夸贊西瓜又大又圓。老二心想，這下玩了。可讓他驚詫的，部隊還是一直往前走，沒人動他一個西瓜。老二突然明白了，這是共產黨的部隊啊。本來是準備刺殺人的刀立刻就變成了切西瓜的刀，他挑最大最好的西瓜切開，親切地招呼士兵們吃，可還是沒人吃。士兵們一邊說著“謝謝”，一邊腳步不停地向前走，長長的隊伍還是前看不到頭后看不到尾。

　　是人民選擇了共產黨，這沒錯，但要問一問，這是為什么?為什么不選擇土匪不選擇國民黨?還是因為共產黨首先選擇了人民，為人民服務，人民才最終選擇了共產黨。這也是一個雙向選擇。

　　蔣介石就不明白這個理，他依靠的是江浙財閥、大地主、大資本家，建立的南京國民政府也是為他們服務的。結果只能偏安江南一隅，1928年也只是完成了形式上的統一中國，最后只好敗退到臺灣更小的島子上去了。軍事這問題，的確很重要，一兩場戰斗也能左右全局。但“風物長宜放眼量”，從長期長時段來看，還要得民心。蔣介石迷信軍事，訴諸武力，800萬大軍的灰飛煙滅根本就始料未及。1946年6月背信棄義撕毀《雙十協定》向解放區大舉進攻，1947年3月占領延安，蔣介石得意忘形，還不忘親自延安跑一趟。豈料僅僅3個月后也就是全面進攻后一年，形勢完全逆轉，劉鄧大軍千里躍進大別山，共產黨從戰略防御轉入進攻。毛澤東評價說：“這是一個歷史的轉折點，這是蔣介石的二十年反革命統治由發展到消滅的轉折點，這是一百多年來帝國主義在中國的統治由發展到消亡的轉折點。”再一年，三大戰役開始，淮海戰役更是人民用小車推出來的，依靠精英財閥大地主大資本家治國的蔣介石的敗局已定。

　　孟子有幾句很好的話，“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又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也是被歷史經驗反復證明了的，要不怎么說百姓是衣食父母呢。毛澤東多次強調：“兵民是勝利之本”，“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 “真正的銅墻鐵壁是什么?是群眾，是千百萬真心實意擁護革命的群眾。這是真正的銅墻鐵壁，什么力量也打不破的，完全打不破的。”毛澤東締造了中國共產黨締造了中國工農紅軍締造了人民軍隊，從井岡山一開始就堅定地與人民群眾站在一起，“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就是與人民群眾的約定，人民群眾當然要擁護他要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那么，共產黨的勝利和國民黨的失敗有什么好奇怪的嗎?

　　但是形勢變了，新中國成立到現在已近70年了，改開馬上40年，共產黨還是不是當初的共產黨?還是不是毛主席在世時的共產黨?現在的大人小孩子還有沒有當初我母親和我對共產黨對解放軍的那種美好的印象美好的感情?遺憾的是，我聽不到，聽到的是他們對共產黨的失望之情乃至詛咒、辱罵，那時我的心底是拔涼拔涼，這之中就有組織上的共產黨員在內。我一直以思想上的共產黨員自詡，從來就把這種組織上入黨思想上沒入黨的共產黨員放逐在外，視為披著羊皮的狼。毛主席也說過，這種不是共產黨員，是假共產黨員偽共產黨員。而吊詭的，正是這假共產黨員偽共產黨員吃香的喝辣的多，我搞不懂這是怎樣的一個時局。

　　最近李零的一個演講很火，經他本人親自審核過的講稿中有這么一段話：“我不是共產黨，但見過共產黨，大革命時期的，抗日戰爭時期的，解放戰爭時期的，解放后各個時期的，當官的也好，老百姓也好，我都見過。你們見過的，大概只是‘改開”’以后的共產黨吧?”李零沒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往下說，其實已不言自明。只見過“改開”以后的共產黨就敢妄言共產黨? 當年的共產黨就像“改開”以后的共產黨這樣就能得天下?

　　軍民魚水一家人，如果軍民不是魚和水的關系，而是水和火的關系，甚而至于油和火的關系，那問題就大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但依靠人民群眾得了天下仍需要依靠人民群眾治天下。忘記了人民群眾，漠視人民群眾的利益，不把人民群眾放在眼里，不為人民服務，而只記得精英，只記得資本家，只關注資本家的利益，只為資本家服務，遲早要跌大跟頭的。古希臘神話里的安泰是大地之子，只有不離開大地女神蓋亞才能存活下去。共產黨就是安泰，人民群眾就是大地女神。

　　《為人民服務》是“老三篇”中的一篇，毛主席開篇就說：“我們的共產黨和共產黨所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是革命的隊伍。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著解放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為人民服務，這五個大字，不僅銘刻在中南海新華門影壁墻上以及省、市、地方各大黨政機關的醒目位置，更是刻在了人民群眾的心里。為人民服務，還是為資本服務，這是擺在當前中國的大問題，這也是檢驗真假共產黨的標準。

× 烏有之鄉 WYZXWK.COM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

歡迎掃描下方二維碼，訂閱烏有之鄉網刊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