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在上中學的時候,“雞湯”文化還在我們中大行其道,《意林》《讀者》之類的雜志往往是學生們最常見的課外讀物,里面的文章往往都充滿了積極向上的正能量,是應付考場作文的絕佳素材。
然而時過境遷,雞湯喝多了也就膩了,畢竟雞湯這玩意兒,說道不過是一劑麻醉藥罷了;它不停地告訴你,“機會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苦難是成功的必要條件”“只要成為最好的自己,咸魚總有翻身日”之類的“人生真諦”,然而到頭來,它們還不是現實擊個粉碎!
現在還有多少人去相信那些勵志故事呢?現在還有多少人相信“機會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呢?即使是最無腦的高考勵志標語,往往也能反映出我們這個社會殘酷的現實:
“吾日三省吾身,高否?富否?帥否?否,滾去學習!”
“考過高富帥,戰勝官二代”
要知道,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如果不是因為大量的社會資源被一小部分特權階級所壟斷,進而造成社會上升通道的收窄,那么這類“奇葩”的高考標語恐怕就不會出現在我們眼前了。
這一點還可以從數據上來驗證:
根據《中國城市代際收入流動性》報告顯示,中國城市的代際收入彈性為0.63(代際收入彈性指父輩的收入水平對下一代收入水平的影響,該數值越大子女處于父輩經濟階層的可能性就越高),這個指標高于美日澳加法意等眾多國家。也就是說,中國城市居民的階層固化在全球都屬于較高水平。
在這個階層固化問題越來越嚴重的時代,逐漸認識到自己今生沒有逆襲指望的普通人傻眼了,沒想到從小被灌輸的“人人生而平等”竟然是一個謊言,所謂的“勵志故事”不過是維護“社會主義”和諧的無營養的“雞湯”罷了。
我現在還記得,2012年令計劃的兒子“令公子”出車禍以后,P大的一位老教授就曾在課堂上說過:你們想想,當你們經過十年寒窗、歷經千辛萬苦終于考上這里的時候,卻發現像令公子這樣的人坐在你旁邊,你又怎么能相信這個社會還是公正的呢?
人生慘淡到這個地步,普通人必須要給自己找一個說法了。
于是,“毒雞湯”開始盛行:
-------------------------------------------------------------------------
年輕人嘛,現在沒錢算什么,以后沒錢的日子還多著呢。
對今天解決不了的事情,也不要著急。因為明天也可能還是解決不了。
當你覺得自己又丑又窮,一無是處時,別絕望,因為至少你的判斷還是對的。
……
人們紛紛開始自嘲為“屌絲”,自甘“平凡”、自甘“平庸”,正如樸樹在《平凡之路》中所唱的: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
也穿過人山人海
我曾經擁有著一切
轉眼都飄散如煙
我曾經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許多人或許都曾經擁有過這樣那樣的雄心壯志,但在現實面前“轉眼都飄散如煙”,生活的大起大落落落落落落落讓我們“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最后只能無奈地接受“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今天的“喪文化”就可以看作是這種社會心態的一種延續。
說起喪文化的形象代表,就不能不提到著名的“葛優躺”
這是情景喜劇《我愛我家》的劇照
在《不速之客》這一集中,葛優飾演的“二混子”季春生,去賈家蹭吃蹭喝,最終梁天無法忍耐,將葛優從家里趕了出去,葛優以跳樓相威脅,要死要活好一陣,文興宇最終用“點穴”制服了葛優,隨后葛大爺就躺在了沙發上,“葛優躺”由此誕生。
照片中的葛優穿著碎花T恤,滿臉胡茬、雙目無神地看著天花板,渾身癱軟地與沙發融為一體,讓年輕人們從中看到了自己的日常生活狀態,這張照片就此一炮而紅。從此,“葛優躺”就成為新一代的頹廢代名詞,火遍了網絡。
甚至還有網友以此為素材,P了一張《頹廢者聯盟》:
而除了葛大爺,“喪界”還有其他幾位“天王”
美國動畫《馬男波杰克》中的主角波杰克
動畫表現的是一匹曾經紅過、如今過氣的好萊塢老馬的頹廢日常
《馬男波杰克》以其清奇的畫風、負能量的臺詞、無所謂的基調傳遞出一種價值觀——努力無意義,痛苦無意義,人性自私,最好及時行樂。《Vulture》雜志的Margaret Lyons對馬男波杰克的評價是“徹底的傷感,我喜歡”。
悲傷蛙Pepe
悲傷蛙Pepe,大家習慣性稱之為Sad Frog,它是漫畫《boy’s club》中的角色。剛開始它并沒有一炮而紅,甚至跟喪都沒怎么沾邊兒。到2009年一位網友把Pepe“Feels good man”的圖中的嘴調過來并配文“Feels bad man”后,Pepe由一只會笑的青蛙變成了一張喪臉悲傷蛙。
Pepe由一只會笑的青蛙變成了一張喪臉悲傷蛙,也正是這張喪臉讓Pepe從無名的漫畫角色搖身一變成了紅遍全球的喪界表情包。
更多的的還有這條咸魚和這位美國小胖子等等。
這些形象所展現出來的正是一種“喪”的生活態度。
什么是“喪”?
簡單地說,“喪”指涉的是這樣一種心態和生活方式:不想工作,漫無目的,情緒低迷,欲望低下,只想行尸走肉、麻木不仁地活下去。
其實就是“頹”。
這種以往被人鄙視的“頹廢”到了今天居然成了年輕人最喜歡使用的一個自我標簽,“我差不多是個廢人了”“其實并不是很想活”“漫無目的的頹廢”“什么都不想干”“頹廢到憂傷”是他們的口頭禪,甚至連資本也開始迎合這種社會心態進行營銷:
我們為什么會這么喪?正如前面所提到的,喪文化能像病毒一樣傳播,絕不僅僅只是一種文化現象那么簡單。
在巨大的競爭壓力和狹小的上升空間面前,年輕人越來越焦慮,越來越渴望獲得一種安全感和歸屬感。
根據人社部的數據,如果加上中職畢業生和初高中畢業以后不再繼續升學的學生數量,2016年青年人的就業群體加在一起約有驚人的1500萬,就業壓力巨大;另一方面,居高不下的房價一直是無數中國普通老百姓的心中的敏感話題,雖然政府一直宣稱要控制房價,但由于整個中國經濟的內在結構矛盾,“控制房價”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
因此,正如美國《大西洋月刊》曾刊文指出的:“對于大部分的中國青年而言,在高速增長、急速前進的中國,成功的公式仍然未變:刻苦學習、努力賺錢、成為‘房奴’、盡早結婚,最后生養子女。然后看著這個循環重復。但是越來越多的人發現這些目標難以實現,接受局外人的身份可能是最好的——也許是唯一的——生活下去的辦法。”
在《馬男波杰克》中,波杰克曾經幾乎顫抖著在戴安面前說,雖然我自私,愚蠢,懶惰,刻薄……但是,在我的內心深處,我還是個好人。一切都還不算晚,對嗎?
當時,波杰克無比渴望一句肯定來支撐他重新開始。
然而戴安只是淡淡地說,我從來不相信什么內心深處,因為一個人展現出來的,就是他自己。
在“我好喪啊”的自嘲下被揭示出的是赤裸裸的生活真相。它也許有些殘酷,有些刺眼,然而早些明白,會比一直活在雞湯里要好。年輕一代越來越愿意承認階級的鴻溝,承認“奮斗”的謊言,承認先天的、制度性的貧窮與弱勢,承認丑小鴨之所以能變成天鵝是因為它本來就是天鵝。
他們不愿意淪為一顆社會大機器上的“螺絲釘”,在機械、枯燥的工作中耗盡自己的一生;試圖往上爬,但卻發現社會上層的大門早已被一群“Z家人”把得死死的,自己無論再經過如何殘酷的競爭,也難以改變這個社會“按權分配”、“按資分配”的大格局。
于是他們紛紛以“頹廢”來進行自我排遣、自我保護,“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很輕松”,雖然這不過是一種阿Q式的精神勝利法,他們也深知自己終究逃避不了生活的洪流,但這種姿態本身就是一種抗爭。
我們如何才能不“喪”?
如果真想讓“喪文化”消失,就必須發揚中國青年根本上改變這種頹廢文化所賴以生存的社會制度土壤,而不是把它簡單歸罪于所謂“外來腐朽文化”的“侵入”和年輕人的心態問題。
而催生這種頹廢文化的種種社會問題,它們從根本上都指向一群使我們“努力得不到結果”的“z家人”,指向維護“z家人”的上層建筑。
回想中國轟轟烈烈的20世紀,100年前的青年人為了階級的解放、民族的獨立,奮發圖強。毛澤東曾深情回憶那段時光:這是一群嚴肅的青年,他們沒有時間去討論瑣細的事情。他們所說的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得有一個宗旨。他們沒有時間談戀愛或“羅曼史”,他們以為在國家如此危急,如此急迫需要知識的時候,是不能討論女人或私事的。除了不談女人——普通在這時期的青年的生活中極為重要——以外,我的同伴連日常生活中的瑣事都不談的。記得有一次在一個青年的家里,他和我談起“買肉”的事情,并且當面叫傭人來和他商量,叫他去買。我動怒了,以后就不和他來往。我和朋友只談大事,只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事!
我們又是熱心的體育家,在寒假中,我們在田野里,山上山下,沿著城墻,跨越溪流地行走。天雨時我們就脫去衣服,名之為“雨淋浴”。陽光灼爍時,我也剝去衣服,名之為“日光浴”。春風和暖時,我們又算是一種新運動,叫“浴風”。在已經結霜的天氣,我們還露宿田陌間,或是十一月,我們還在寒溪中游泳。凡此種種,都算是“體格訓練”。也許這對我的身體大有裨益,后來我是何等的依靠它!在我屢次橫越華南,和從江西到西北的長征的時候。
100年前那批人是90后,我們同樣是90后。毛澤東在《湘江評論》開篇詞中說:“天下者,我們的天下;國家者,我們的國家,社會者,我們的社會。我們不說誰說?!我們不干誰干?”100年過去了,中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但勞動者的苦難仍在,貧富懸殊的現狀仍存。面對這樣的現實,我們為什么不能向先輩學習,走出自己的小圈子,把自己的人生與廣大人民的命運融合起來?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 支持烏有之鄉!」
您的打賞將用于網站日常運行與維護。
幫助我們辦好網站,宣傳紅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