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為什么要實行民權政治呢?
——探討孫中山主義(8)
什么是民。大凡有團體有組織的眾人,就叫做民。什么是權呢?權就是力量,就是威勢。那些力量大到同國家一樣,就叫做權。所以權和力實在是相同,有行使命令的力量,有制服群倫的力量,就叫做權。把民同權合攏起來說,民權就是人民的政治力量。什么是政治。政治兩字的意思,淺而言之,政就是眾人的事,治就是管理,管理眾人的事便是政治。有管理眾人之事的力量,便是政權。今以人民管理政事,便叫做民權。
權的作用,簡單的說,就是要來維持人類的生存。人類要能夠生存,就須有兩件最大的事:第一件是保,第二件是養(yǎng)。保和養(yǎng)兩件大事,是人類天天要做的。保就是自衛(wèi),無論是個人或團體或國家,要有自衛(wèi)的能力,才能夠生存。養(yǎng)就是覓食。這自衛(wèi)和覓食,便是人類維持生存的兩件大事。人類要在競爭中求生存,便要奮斗,所以奮斗這一件事是自有人類以來天天不息的。由此便知權是人類用來奮斗的。人類由初生以至于現在,天天都是在奮斗之中。
人類奮斗可分作幾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太古洪荒沒有歷史以前的時期。照進化哲學的道理講,地球本來是氣體,和太陽本是一體的。始初太陽和氣體都是在空中,成一團星云,到太陽收縮的時候,分開許多氣體,日久凝結成液體,再由液體固結成石頭。最老的石頭有幾千萬年.地球當初由氣體變成液體要幾千萬年,由液體變成石頭的固體又要幾千萬年。由最古之石頭至于今日,至少有二千萬年。人類初生在二百萬年以內,人類初生以后到距今二十萬年,才生文化。二十萬年以前,人和禽獸沒有什么大分別,所以哲學家說人是由動物進化而成.不是偶然造成的。在那個時候,人類要圖生存,獸類也要圖生存。人類保全生存的方法,一方面是覓食,一方面是自衛(wèi)。在太古時代,人食獸,獸亦食人,彼此相競爭。遍地都是毒蛇猛獸,人類的四周都是禍害,所以人類要圖生存,便要去奮斗。但是那時的奮斗,總是人獸到處混亂的奮斗,不能結合得大團體,所謂各自為戰(zhàn)。古時人同獸斗,只有用個人的體力,在那個時候只有同類相助。同類的,和猛獸是不同的,于是同類的就互相集合起來,和不同類的去奮斗。決沒有和不同類的動物集合,共同來食人的,來殘害同類的。當時同類的集合,不約而同去打那些毒蛇猛獸,那種集合是天然的,不是人為的。毒蛇猛獸打完了,各人還是散去。因為當時民權沒有發(fā)生,人類去打那些毒蛇猛獸,各人都是各用氣力,不是用權力。所以在那個時代,人同獸爭是用氣力的時代。后來毒蛇猛獸差不多都被人殺完了,人類所處的環(huán)境較好,所住的地方極適于人類的生存,人群就住在一處, 馴伏的禽獸養(yǎng)起來,供人類的使用。故人類 毒蛇猛獸殺完了之后,便成畜牧時代,也就是人類文化初生的時代。到了那個時代,人類生活的情形便發(fā)生一個大變動。所以人同獸斗終止,便是文化初生,這個時代可以叫做太古時代。到了那個時代,人又同什么東西去奮斗呢?是同天然物力去奮斗。
第二個時期是人同天爭。到了沒有獸類的禍害,人類才逐漸蕃盛,好地方都被人住滿了。當那個時代,什么是叫做好地方呢?可以避風雨的地方便叫做好地方。尼羅河和馬斯波他米亞是世界文化發(fā)源的地方。因為那兩岸的土地肥美,常年沒有風雨,既可以耕種,又可以畜牧,河中的水族動物又豐富,所以人類便很容易生活,不必勞心勞力便可以優(yōu)游度日,子子孫孫便容易蕃盛。到了人類過于蕃盛之后,那些好地方便不夠住了。稍為不好的地方也要搬到去住。不好的地方就有風雨的天災。好比黃河流域,是中國古代文化發(fā)源的地方。遇到天災,人類要免去那種災害,便要與天爭。因為要避風雨,就要做房屋;因為要御寒冷,就要做衣服。人類到了能夠做房屋做衣服,便進化到很文明。但是,天災是不一定的,也不容易防備。有時一場大風便可把 房屋推倒,一場大水便可 把 房屋淹沒,一場大火便可 把 房屋燒完,一場大雷便可 把 房屋打壞。這四種——水、火、風、雷的災害,古人實在莫名其妙。古人對于這四種天災,便沒有方法可以防備。說到人同獸爭的時代,人類還可用氣力去打,到了同天爭的時代,專講打是不可能的,故當時人類感覺非常的困難。后來便有聰明的人出來替人民謀幸福,象大禹治水,替人民除去水患;有巢氏教民在樹上做居室,替人民謀避風雨的災害。自此以后,文化便逐漸發(fā)達,人民也逐漸團結起來。又因為當時地廣人稀,覓食很容易,他們單獨的問題只有天災,所以要和天爭。但是和天爭,不比是和獸爭可以用氣力的,于是發(fā)生神權。但是既同天爭,無法之中,是不得不用神權,擁戴一個很聰明的人做首領。所以古人說:“國之大事,在 祈與戎。”說國家的大事,第一是祈禱,第二是打仗。日本皇帝,他們都稱天皇。中國皇帝,我們從前亦稱天子。在這個時代,君權已經發(fā)達了很久,還是不能脫離神權。從前羅馬皇帝也是一國的教主,羅馬亡了之后,皇帝被人推翻,政權也被奪去了;但是教權仍然保存,各國人民仍然奉為教主。由此可見人同獸爭以后,便有天災,要和天爭,便發(fā)生神權。
由有歷史到現在,經過神權之后,便發(fā)生君權。有力的武人和大政治家把教皇的權力奪了,或者自立為教主,或者自稱為皇帝。于是由人同天爭的時代,變成人同人爭。便覺得單靠宗教的信仰力不能維持人類社會,不能夠和人競爭,必要政治修明、武力強盛才可以和別人競爭。世界自有歷史以來都是人同人爭。后來神權漸少,羅馬分裂之后,神權漸衰,君權漸盛,到了法王路易十四便為極盛的時代。他說:“皇帝和國家沒有分別,我是皇帝,所以我就是國家。”把國家的什么權都拿到自己手里,專制到極點,好比中國秦始皇一樣。君主專制一天厲害一天,弄到人民不能忍受。到了這個時代,科學也一天發(fā)達一天,人類的聰明也一天進步一天,于是生出了一種大覺悟,知道君主總攬大權,把國家和人民做他一個人的私產,供他一個人的快樂,人民受苦他總不理會。人民到不能忍受的時候,便一天覺悟一天,知道君主專制是無道,人民應該要反抗。反抗就是革命。所以百余年來,革命的思潮便非常發(fā)達,便發(fā)生民權的革命。民權革命是誰同誰爭呢?就是人民同皇帝相爭。
到了現在的第四個時期,國內相爭,人民同君主相爭。在這個時代之中,可以說是善人同惡人爭,公理同強權爭。到這個時代,民權漸漸發(fā)達,所以叫做民權時代。究竟為什么反對君權,一定要用民權呢?因為近來文明很進步,人類的知識很發(fā)達,發(fā)生了大覺悟。好比我們在做小孩子的時候,便要父母提攜,但是到了成人謀生的時候,便不能依靠父母,必要自己去獨立。無論君權和民權,都是用來管理政治,為眾人辦事的,不過政治上各時代的情形不同,所用的方法也各有不同。
我們的歷史經過了四千多年,其中有治有亂, 都是用 君權。到底君權對于中國是有利或有害呢?中 國所受 君權的影響,可以說是利害參半。但是根據中國人的聰明才智來講,如果應用民權,比較上還是適宜得多。所以,兩千多年前的孔子、孟子便主張民權。孔子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便是主張民權的大同世界。孟子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又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又說:“聞誅一夫紂矣,未 聞弒 君也。”他在那個時代,已經知道君主不必一定是要的,已經知道君主一定是不能長久的,所以便判定那些為民造福的就稱為“圣君”,那些暴虐無道的就稱為“獨夫”,大家應該去反抗他。由此可見,中國人對于民權的見解,二千多年以前已經早想到了。
現在歐美既是成立了民國,實現民權,有了一百五十年,中國古人也有這種思想,所以我們要希望國家長治久安,人民安樂,順乎世界的潮流,非用民權不可。近代事實上的民權,頭一次發(fā)生是在英國。英國在那個時候發(fā)生民權革命,正當中國的明末清初。當時革命黨的首領叫做格林威爾,把英國皇帝查理士第一殺了。不到十年,英國便發(fā)生復辟把查理士第二迎回去做皇帝。那個時候,剛是滿清入關,明朝還沒有亡,距今不過兩百多年。一百年之后,便有美國的革命,脫離英國獨立,成立美國聯邦政府,到現在有一百五十年。這是現在世界中頭一個實行民權的國家。美國建立共和以后不到十年,便引出法國革命。把路易十六殺了。法國皇帝被殺了之后,歐洲各國為他復仇,大戰(zhàn)十多年。所以那次的法國革命還是失敗,帝制又恢復起來了。但是法國人民民權的思想,從此更極發(fā)達。
講到民權史,大家都知道法國有一位學者叫做盧梭。盧梭是歐洲主張極端民權的人。因有他的民權思想,便發(fā)生法國革命。盧梭一生民權思想最要緊的著作,是《民約論》。《民約論》中立論的根據,是說人民的權利是生而自由平等的,各人都有天賦的權利,不過人民后來把天賦的權利放棄罷了。所以這種言論,可以說民權是天生出來的。這是沒有道理的。但就歷史上進化的道理說,民權不是天生出來的,是時勢和潮流所造就出來的。我們主張民權的不必要先主張言論,因為宇宙間的道理,都是先有事實然后才發(fā)生言論,并不是先有言論然后才發(fā)生事實。我們要研究宇宙間的道理,須先要靠事實,不可專靠學者的言論。盧梭的言論既是沒有根據,為什么當時各國還要歡迎呢?又為什么盧梭能夠發(fā)生那種言論呢?因為他當時看見民權的潮流已經涌到了,所以他便主張民權。他的民權主張剛合當時人民的心理,所以當時的人民便歡迎他。他的言論雖然是和歷史進化的道理相沖突,但是當時的政治情形已經有了那種事實;因為有了那種事實,所以他引證錯了的言論還是被人歡迎。至于說到盧梭提倡民權的始意,更是政治上千古的大功勞。
世界潮流實在到了民權時代。中國人從前反對民權,常常問我們革命黨有什么力量可以推翻滿清皇帝呢?但是滿清皇帝在辛亥年一推就倒了,這就是世界潮流的效果。世界潮流的趨勢,好比長江、黃河的流水一樣,水流的方向或者有許多曲折,向北流或向南流的,但是流到最后一定是向東的,無論是怎么樣都阻止不住的。所以世界的潮流,由神 權流到 君權,由君權流到民權;現在流到了民權,便沒有方法可以反抗。如果反抗潮流,就是有很大的力量象袁世凱,很蠻悍的軍隊象張勛,都是終歸失敗。現在北方武人專制,就是反抗世界的潮流;我們南方主張民權,就是順應世界的潮流。雖然南方政府的力量薄弱,軍隊的訓練和餉彈的補充都不及北方,但是我們順著潮流做去,縱然一時失敗,將來一定成功,并且可以永遠的成功。北方反抗世界的潮流,倒行逆施,無論力量是怎么樣大,縱然一時僥幸成功,將來一定是失敗,并且永遠不能再圖恢復。由此可見,世界潮流到了現在,不但是神權不能夠存在,就是君權也不能夠長久。
勞動者 2011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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