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隨想
又一場紛絮飛舞的大雪飄落在廣袤的南方大地,也就在宜昌下第二場雪的第二天,我到了磨基山。
因為沒有車,我不能到較遠的郊外登高賞雪,而只能春夏秋冬永遠地選擇這個并不挺拔高峻卻被喚著山的地方。
我沿著林間小徑拾級而上,雪花不停地打在我凍得越發鮮艷的因炎癥而變得臃腫肥大的鼻子上,不得不讓我駐足而立。我抬起頭,極目遠眺。天啊!銀裝素裹下的大地實在動人心魄,顯得那樣靜穆莊嚴、那樣凜不可犯,全世界的五顏六色仿佛都淹沒在這一片茫茫白色之中。寂靜的山林里早已聽不到鳥聲,只有雪花撒落在大地和擊打樹枝而發出的沙沙聲響,我看見樹枝們奮力向上掙扎,可大雪總不給它們露臉的機會,秋天來時見到的那些蔥郁的橘樹林躲在厚厚的雪層下面多少有些凌亂,嵌在里面的幾只摘剩的橘子顯得格外的孤單。
我輕觸著這雪的世界,也享受著這份孤獨。我知道寒來暑往這又是一個輪回,當然我也讀到了大自然的永恒和神圣:一切生命在她的面前都弱小得微不足道。
此刻,我突然聽到了魏武的沉吟: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是啊!當歲月侵蝕著我們的臉龐,也許在你的臉上留下了幸福的花褶,抑或是困頓中刻寫出的滄桑。而對于我,只知道青春已離我遠去,僅剩下一段段美好或者不美好的回憶,和那極遠極遠的歌聲。只有在這圣潔的世界里,我才會安靜的想著過去,也看著今天,當我下意識地拍打身上的積雪的時候,不由得不想起我松弛的皮膚再也繃不住日漸下墜的面肌,它們一個勁的把我年輕時的甲字臉倒掛過來,這些歷盡磨難的肌群與腰上的贅肉一道,比賽似的朝著地心方向奔去,只留給我一張慵懶而苦難的臉,和那無可奈何的便便大腹。此刻,我不禁想起:我們每個人都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都只是擠在這個熙熙攘攘的世界里奮斗或掙扎,光條條的來,赤裸裸的走。每一個個體也只是其他人的過客,來去匆匆,永無止境的演繹著一次次的悲歡離合。
就把人類從哪來、到哪去之類的思考扔給精英學者們去吧!他們總想留下不朽的思想和靈魂,可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凡夫俗子,甚或八娼九儒十丐似乎都想在這個星球上幸福著自己的幸福,都試圖交上令自己滿意的答卷,但都終歸永恒的睡去,回到大自然的懷中。
我在想,月光下的雪景一定是迷人的,但一定不在磨基山的晚上,那一定是月光下的街景, 你走在十字路口的時候,雪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煞是刺激,可當一只幽深的眼睛倏然出現在街心,那將是甲骨文中的那個“德”字,我們的祖先可能就是這樣造字的,它有著最深刻的內涵,讓人們產生無限的遐想,可我總在想是否從那時起,我們就包裹了一份沉重,框著我們不敢越雷池一步?難道就真如 魯迅 先生說過的文明就是設限?
我以為文明和進步應該是在人類一次次與大自然的抗爭中產生的,搏殺和改造或許是必需的,但絕不應該肆無忌憚,所以需要設限來規范人類的行為,但當那些伴隨著文明的進步而產生的自私、冷漠、猜忌、剝削、欺詐和無止境的索取,甚至是戰爭和殺戮,實在是人類的恥辱。難道我們不能用更多的精力去為人類的自由和幸福做更多美好的事情嗎?
我總在想,在東方文化里,大自然可能就是我們的上帝,可是當我們冷靜的梳理自己的思緒,你會發現我們許多年來對于大自然實在有過太多的大不敬,我們失去了對于自然的敬畏,我們無限的向地球母親索取,重復著一些西式文明附帶出來的野蠻與荒唐。與此同時,我們更發展到逐漸失去對于生命的敬畏,當喧囂的城市放肆著人類的自私,我們就很難聽見曾經有過的溫文爾雅的喃語,取而代之的是由隔膜與利益產生出的爭吵和情欲的驚聲尖叫。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類有過再多的錯誤,只要能夠認真的反思、總結和改正,我們相信大自然依然會用她母親般寬闊的胸懷諒解這些尚不更事的孩子。
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我們的祖先早已把時間和空間的關系廓得清清楚楚,孰輕孰重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有桿秤。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在這個大同的社會里,人類將一定擁有屬于自身的和諧以及對于大自然的敬愛。
——我們期盼著這樣的未來。
雪還在下,我的思緒也沒有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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