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聊賴做大夢:《夢見魯迅》的續篇
一:剛剛由鋪天蓋地、震耳欲聾的炮仗迎來的華歷辛卯年,轉瞬之間又過了元宵節;俺鄉下人命苦,且又差錢,見不到杭城的元宵節燈火盛會,便自恨自地多喝了三兩悶酒,然后用干癟的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房頂,發誓道:“媽媽的,老子下世也做城里人去!”話是這么說,誓是這么發,但心里終究還是沒底的,那“下世”據說是沒有的;當年的祥林嫂就曾追問過讀書人:來世到底有沒有呢?然而不幸得很,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前,祥林嫂就在雪地里黯然離開了本世,被埋在亮白的厚厚的積雪下;她終于與丈夫賀老六和兒子阿毛團聚去了。老學究魯四老爺則冷冰冰地道:“不早不遲,偏偏要在這時候——這就可見是一個謬種!”
——相對于祥林嫂這樣的“謬種”,像魯四老爺這樣的吃人的“豺狼種”,似乎更顯得陰險殘忍,吃人時不留骨頭;而“謬種”如祥林嫂者,活著自食其力,臨死雖悲慘,且悄無聲息,絕不妨礙他人,大有增進社會和諧之美愿。唉!魯迅先生那支“刻毒”的筆,竟把我所眼見的xs,提前近一個世紀就寫了出來,這叫盛世的那些馬屁大作家們還怎么落筆呀!怪不得魯迅要被趕出課本,要遭受“滾蛋”的叱責。這些窮追猛打魯迅的英雄,卻往往又是些連阿Q都遠遠不如的蠢貨;而這些蠢貨英雄竟至于勝利,是因為托了TS時代的福。千萬別怪我這么的說,我雖非狗嘴,但象牙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的,當然,此與草民的卑微不無關聯。
二,我非酒鬼,在最旺盛的本身歲月,最高酒量也僅為一斤半黃酒而已;而此杯量也已老早成為不返的回憶。悶酒不可喝,此乃老人的真言,我年輕時就聽說過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回輪到我了,因為我喝了悶酒。熱鬧的晚會一落幕,旋即轉身敲鍵盤,才打了兩排字的廢話,酒勁就威逼著我上床睡去了。但收音機還開著,這是我已經延續了二十年的習慣,交通臺在不斷地報道全省各地各條國道省道的繁忙情形;下水,撞欄,追尾,親吻,自焚,排隊,超速,闖關,,脫胎,酒駕醉駕等等消息,應有盡有,擾人心境,而合起來即是一部精彩絕倫的無絲毫虛構內容的電視劇,而且在我的榆木腦袋里播放著。我終于漸漸地混睡過去了。
人睡著的時候感覺最好,也最最幸福,只有在這個時候,窮鬼與富豪大亨們毫無間距了——我就常常這樣地妄斷,正確與否,還管它作甚?最幸福的時刻終于來到了——
“年輕人,把害人的香煙戒了吧,越快越好!”魯迅先生嚴肅地對我說,“別學我,當年最科學的西洋醫學的一個洋醫生曾對我說,根據我當時的病況,一般人恐怕已經死了五年了,而我,也就有幸成了一個死了五年的活人。”
在魯迅先生面前,我當是不折不扣的年輕人,甚至是幼童或奶嬰。大文豪仙逝于民國廿五年,而我錯生于人民共和國三年,其時魯迅被稱為革命家思想家文學家,中國新文化運動的主將,他身上的骨頭是最硬的,要不,怎能成為“民族魂”呢?話分兩頭,我見魯迅先生一臉嚴肅的神情,心里相當的忐忑,但一想到過了此鋪便無分店,壯了膽氣問道:“先生,我想向您請教關于狗的幾個問題,行么?”
先生道:“關于狗……?”
我問:“什么狗最狂妄?”
答曰:“吠日的狗最狂妄。”
“哪什么狗最厲害?”
“有權有錢人家的狗最厲害。”
“什么狗最無恥?”
“仗著人勢欺負窮人的狗最無恥。”
“咬人的落水狗到底打得打不得?”
“當然打得,直到打死為止!毛公不是有名句‘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么?”
“那么,走狗當如何對待呢?”
“狗,其實最忠實,但要看它忠實于誰。緝毒隊的狗,牧羊犬之類的狗就很好。倘若忠實了人民的敵人,人民就應該對它窮追猛打了。”
停頓片刻之后,我又向先生發問了:“您說您曾經是死了五年的活人,看過中醫么?”
先生說:“這倒記不起了,中醫不好么?”
“中醫不科學,什么《黃帝內經》啊,《本草綱目》啊,都被海龜fzz發現了漏洞,他說西醫最科學,而中醫必須廢除;您看呢?”
“忘八蛋,”先生不屑一顧地罵道,“關公刮骨療毒的時候,西醫還沒有蹤影呢,中醫是中華民族的經典大寶。這號洋奴才,理他作甚?”
我又緊接著問:“先生,聽說您當初曾有過廢除漢字的想法,真不?”
先生搖了搖頭,回答:“看一看我寫的文章用的是哪一國的文字就知道了。現今到底是什么世道啊,亂七八糟的問題竟然有這么多? ”
“hexieshengshi a,思想解放,言論自由呀。”我一轉念頭,問起了阿Q:“阿Q回家鄉賣豆制品,不曉得發了沒有,先生?”
問起阿Q ,先生笑了,笑得相當的開心,忍不住點燃了香煙,把林則徐大帥都給忘卻了;他說:“阿Q這小子,哪里是發財的料,他又根本不懂得市場經濟的規律,只曉得老實巴交的做生意,不蝕本那才叫怪呢。他又給有錢人家舂米撐船去了。”
“先生,不知何故,我把您的《阿Q正傳》放在博客里,一年多過去了,讀者至今還只有兩個,《祝福》的讀者多幾個,也坐不滿一張圓臺面,……”
先生微仰著清瘦的臉龐,若有所思,而沒有馬上作答。
三,先不妨說幾句閑話;夢,就是這點美妙誘人,比如,殺人搶財撞人毀物乃至造反,以及撿到金銀元寶私藏不交,“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等等“行為”,只要發生在夢中,就統統不違法律不負刑責,這也就不難解釋13億人為什么有13億個夢了。草民就沾了夜夢的光,妄為地與魯迅先生對話起來——
“關于這個問題么,”先生泰然淡然地說,“在《阿Q正傳》下筆時,我就希望它速朽的;因為誰都不愿自己成為阿Q,誰都不愿生存于阿Q所處的那般的年代;你還想讓人們讀,說你想羞辱當世也毫不為過;在無不幸可哀,無不爭可怒的天下,《阿q正傳》應當燒了才好。至于《祝福》,如今年尾年頭祝福的場景猶在,而且更甚;魯四老爺已經復活,我想祥林嫂這樣的‘謬種’也不會絕種的吧;而且,不是有人鼓動喜兒嫁給黃世仁嗎?”
夜長夢多,我是夜長夢也長,我還有好幾個問題要向先生請教哩。
“先生,曾聽說您有過寫關于紅軍長征的小說的打算,哪又干嘛沒寫呢?”
“回想此事,從現在看來,不寫是正確的,寫了反倒純屬多余。還有多少中國人喜歡看這樣的小說呢?紅軍的長征,若照現在‘成功’的含義來看,似乎也算不得太成功,因為它并沒有創造gdp;主流一面是歌頌,一面是gdp萬歲,弄得富人歡天喜地,窮人唉聲嘆氣;紅軍是造反的隊伍,改開是和平造福的革命,放著現成的元寶不撿,難道愿意去體驗長征的滋味?天下基本上無此類傻子了。再說,蔣委員長當年圍剿紅軍,從正統的角度講,似乎也沒有錯可揪;但誰都知道,紅軍造反恰恰是被老蔣逼出來的;正是血淋淋的4.12大屠殺,迫使共產黨拿起槍桿子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武裝起義、暴動,最后端了蔣介石的老窩。哈哈,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啊1”
“聽說過轉基因和轉基因糧食嗎,先生?”
“我非生物學家,但我以為任何新課題的研究都是好的,良心不壞的引進新課題新糧食新種植,都無可厚非;如果不管三七廿一,置子孫的安全生存于不顧,光抬出某某大人物來唬人,就罪該萬死了!”
我說:“中國各地的轉基因關注團都紛紛成立了,想來事情定有蹊蹺,人心難測,更有人居心叵測啊。”
先生反問:“是要請愿,還是想造反?知道格殺勿論么?唉,反正與我無關了。”
人在夢中,也不知時值幾更了,我向先生發了最后一問:“先生,能否談談您對在天安門廣場矗立孔夫子雕像的看法?”
“沒有看法就是我的看法”,先生回答得非常的干脆,大大出乎于我的意料,當然這也不足為怪,“沒有看法”不就是看法么?然而我還是問了先生“何因?”
“何因?”先生淡淡一笑,說,“首先,可以去請教孔夫子家族的正宗后人孔慶東先生,聽聽他的高見;其次,倘我說可立,但早已經立了,‘功勞’不是我的;我說不可立,難道他們就不敢立了嗎?所以我說‘不可立’等于放p。得罪人我不怕,說不起作用的話總是覺得窩囊。假如有朝一日把老夫子的雕像挪到了人民英雄紀念碑的旁邊,哪那些人民英雄們就得再一次倒下了,老百姓嘛就得趴下的趴下,倒斃的倒斃,這倒是一定的。”
“孔夫子到底有幾個‘家’呢?”我問,“思想家?教育家?大作家?旅游家?——統統都是?”
“叫什么‘家’,有幾個‘家’,都是無所謂的,只要孔子立起,而中國由此崛起,就可以了。”先生說罷,轉身離去。
四,尾語。長夜難明赤縣天,正是做夢好辰光。可惜,最好的夢終歸有醒來的那一刻,當我醒來后睜開眼睛,房間的空間竟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離黎明大概還遠著吧。
(特注:拙文里所謂的“先生答語”盡皆草民之胡言亂語,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我想還是申明一下的好。)
2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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