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者序:“九五之尊”寓意的孔子塑像重新立起來,取代了“中國人民站立起來”的形象。百家之一的孔子本人與其他學說創始人一樣是偉大的。但是被歷代剝削階級演化為維護等級制度以及奴化人民的儒學思想則是腐朽的。恰好讀到魯迅《燈下漫筆》,深有感受,摘抄部分與眾人共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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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當一包現銀塞在懷中,沉墊墊地覺得安心,喜歡的時候,卻突然起了另一思想,就是:我們極容易變成奴隸,而且變了之后,還萬分喜歡。
“假如有一種暴力,“將人不當人”,不但不當人,還不及牛馬,不算什么東西;待到人們羨慕牛馬,發生“亂離人,不及太平犬”的嘆息的時候,然后給與他略等于牛馬的價格,有如元朝定律,打死別人的奴隸,陪一頭牛,則人們便要心悅誠服,恭頌太平的盛世。為什么呢?因為他雖不算人,究竟已等于牛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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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中國人向來就沒有爭到過“人”的價格,至多不過是奴隸,到現在還如此,然而下于奴隸的時候,卻是數見不鮮的。中國的百姓是中立的,戰時連自己也不知道屬于那一面,但又屬于無論那一面。強盜來了,就屬于官,當然該被殺掠;官兵既到,該是自家人了罷,但仍然要被殺掠,仿佛又屬于強盜似的。這時候,百姓就希望有一個一定的主子,拿他們去做百姓,——不敢,是拿他們去做牛馬,情愿自己尋草吃,只求他決定他們怎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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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日曷喪,予及汝偕亡!’憤言而已,決心實行的不多見。實際上大概是群盜如麻,紛亂至極之后,就有一個較強,或較聰明,或較狡猾,或是外族的人物出來,較有秩序地收拾了天下。厘定規則:怎樣服役,怎樣納糧,怎樣磕頭,怎樣頌圣。而且這規則是不像現在那樣朝三暮四的。于是便“萬姓臚歡”了;用成語來說,就叫作“天下太平”。
“任憑你愛排場的學者們怎樣鋪張,修史的時候設些什么“漢族發祥時代”“漢族發達時代”“漢族中興時代”的好題目,好意誠然是可感的,但措辭太繞彎子了。有更其直捷了當的說法在這里——,一是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二是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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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入了那一時代,我也不了然。但看國學家的崇奉國粹,文學家的贊嘆固有文明,道學家的熱心復古,可見于現狀都已不滿了。然而我們究竟正向著那一條路走呢?百姓是一遇到莫名其妙的戰爭,稍富的遷進租界,婦孺則避入教堂里去了,因為那些地方都比較的“穩”,暫不至于想做奴隸而不得。總而言之,復古的,避難得,無智愚賢不肖,似乎都已神往三百年前的太平盛世,就是“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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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古圣賢既給與我們保古守舊的格言,但同時也排好了用子女玉帛所做的奉獻于征服者的大宴。中國人的耐勞,中國人的多子,都是辦酒的材料,到現在還為我們的愛國者所自詡的。西洋人初入中國時,被稱為蠻夷,自不免個個蹙額,但是,現在時機已至,到了我們將曾經獻于北魏,獻于金,獻于元,獻于清的盛宴,來獻給他們的時候了。……待到享受盛宴的時候,自然也就是贊頌中國固有文明的時候,但是我們的有些樂觀的愛國者,也許反而欣然色喜,以為他們將要被中國同化了罷。古人曾以女子作茍安的城堡,美其名以自欺曰“和親”,今人還用子女玉帛為作奴的贄敬,又美其名曰“同化”。所以倘有外國的誰,到了已有赴宴的資格的現在,而還替我們詛咒中國的現狀者,這才真有良心的真可佩服的人。!
“但我們自己是早已布置妥帖了,有貴賤,有大小,有上下。自己被欺虐,但也可以欺虐別人;自己被人吃,但也可以吃別人。一級一級的制馭著,不能動彈,也不想動彈了。因為倘一動彈,雖或有利,然而也有弊。我們且看古人的良法美意罷——“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仆臣臺”(《左傳》昭公七年)。
“但是“臺”沒有臣,不是太苦了么?無須擔心,有比他更卑的妻,更弱的子在。而且其子也很有希望,他日長大,升而為“臺”,便又有更卑更弱的妻子,供他們驅使了。如此連環,各得其所,有敢非議者,其罪名曰“不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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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明,不但使外國人陶醉,也早使中國一切人們無不陶醉而且至于含笑。因為,古代傳來而至今還在的許多差別,使人們各各分離,遂不能再感到別人的痛苦;并且因為自己各有奴使別人,吃掉別人的希望,便也就忘卻自己同有被奴使被吃掉的將來。于是大小無數的人肉的筵宴,即從有文明以來一直排到現在(錄者專注:作者此文寫于1925年,如今日我們來看1949-1978期間當完全不同),人們就在這會場中吃人,被吃,以兇人的愚妄的歡呼,將悲慘的弱者的呼號遮掩,更不消說女人和小兒。
“這人肉的筵宴現在還在排著,有許多人還想一直排下去。掃蕩這些食人者,掀掉這筵席,毀壞這廚房,則是現在青年的使命!”
掩卷長思,毛主席領導人民當家做主人的時代,真是千年未有。如今,不僅內部重擺筵席繼續吃人,還大把大把送與外國人吃,于是孔夫子九五塑像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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