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悶中國一鍋粥”系列之四：
悠悠蒼生盼月亮
如上所述，沒有先天的、抽象的、不變的國民性，只有不斷養成、變化中的國民素質。“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我們的老祖宗自古就懂得 “化民成俗”的道理！在古人的“夷夏之辯”中，“夏”勝于夷，并非由于我們具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天生的國民性，而是因為我們有禮樂文教在發揮作用，加之圣人時出，能因時制宜、除敝迎新，制禮作樂，教而育之、化而成之，移風易俗。倘不若此，夏可變于夷，夷也可變于夏。這是多么靈活高明的思想！
社會主義改造的全面完成，隨之社會主義文化蓬勃發展，在公有公享的經濟基礎上，社會主義的禮樂文教在探索中發展起來，培養著自信自立的時代新人，我們整個民族的精神風貌渙然一新，那時“雷鋒”是時代的凱模，奉獻與助人為樂是時代的風尚！以至一度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是用自古以來中國人的“最高理想”在治國安邦。可是隨著制禮作樂的圣人撒手西歸，“小人之政”因時之敝，乘機施民以小恩小惠，不知不覺中這種經濟與文化制度便在80年代之后逐漸瓦解，禮崩樂壞、教化陵夷，我們再度看到了“夏”褪變為“夷”的殘酷過程，央央中華，如今又是這地獄般令人窒息，正如前面文章描述的那樣，真可謂禽獸出沒廟堂之上、盜賊橫行江湖之間，“笑貧”不笑娼，公義不申張！人人心中不暢快、個個嘴里罵咧咧！——都是中國人，為啥前后就有天壤之別呢？對此矛盾現象，我們還能學精英們語無倫次地批判什么中國人抽象的、一成不變的國民性嗎？
當然，不能片面地說共和國前三十年是完美的，不能說那時每個人都是光輝的，否則就是不尊重歷史，就是又在搬弄另一個概念神話，畢竟種種原因所造成的具體層面的歷史悲劇與痛苦不應被忽視，否則之后的“小人之政”也不會乘機得勢。但是起碼那樣的經濟制度與禮樂文教是在努力把人帶向崇高，而不是帶向墮落，起碼那時整個的社會風尚與制度保障都是在最大限度地彰顯公平正義，而不是再度為黃賭毒黑貪推波助瀾！況且原來那種社會主義禮樂文教還處在不斷完善的過程，由此而來的化民成俗也更是一個長久過程，不可能一開始就皆大歡喜、樣樣完善；如今前后三十年不同的禮樂文教所造成的人性結果，對比越來越明顯，兩下一張望，越來越多的人原諒和理解了那時的貧窮和不足，撫今追昔，一股懷舊之風蔚然流行，越來越掀起共鳴——只有精英們還在那里繼續脫離群眾、脫離這種情緒，繼續呻吟著“往事并不如煙”。那個揚眉吐氣的時代還有它1949之前的“前史”可以對照：積貧積弱、一盤散沙，列強橫逞、民不聊生；也有1980之后的“后史”可以對照：修正＊主義導致的資本主義復辟，打亂和中斷了這一化民成俗的過程，“一切向錢看”，又引起了全民族道德素質與社會風尚的全面大倒退，以及工農群眾的再度被三座大山壓迫，不公不義、人心不安，對外妥協、對內壓制，漢奸橫行！
通過這個破除“國民性”魔咒的反思過程，我們獲得了一種歷史地看問題的視野：不僅看到了國民素質、道德風尚，以至最終人的自由，是一個制禮作樂、化民成俗過程的結果，也看到了每一時代的現象與事件都有其歷史的前因后果，與種種復雜的因素。糾其一點不及其余，脫離歷史實際而僅僅在抽象概念層面進行討論，都會造成片面和錯誤。比如，同樣叫社會主義，同樣叫共產黨，然而前后三十年的道路迥然有別，其內涵甚至完全對立，它們是二，不是一，我們也就很難對他們做出同樣的判斷。你說社會主義國家人民當家作主，可是現實中后三十年“上訪群眾”不絕于路；你說共＊黨這么貪污腐敗、脫離群眾，可是前三十年的黨吏治清明，黨群一體；你說黨是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可是現在資本家是座上賓，工農是弱勢群體。不厘清前后歷史情境的這種不同，我們根本沒法運用那些理論來言說。政治教科書之所以越來越讓學生覺得沒勁，因為它說的往往都是社會主義的“原則”，可是現實中我們搞的又不是社會主義，嚴重解釋不了現實與原則的這種反差。這種名實不相應的狀況，正是我們思想混亂的根源之一。
這樣的歷史視野也許還有助于我們理解另一類問題：在初步建立了現代工業與經濟體系之后，當代中國的許多社會問題與貪腐現象，是否就能僅僅歸結為我們的政治體制問題呢？盡管這一體制本身目前的確缺點不少，但必須對之有歷史的全面分析，這中間歷史的前因后果和因素更加復雜。
一方面，即使按原來的社會主義禮樂文教來化民成俗，也不僅需要一個制度不斷完善的過程，以完善民主法制的設施；還需要一個涵養人心的過程，以克服幾千年來封建流敝——這也是“文化革命”幾年就要來一次的必要性之一，反對官僚特權、防治腐敗正是“文革”的出發點。畢竟制度總是人來運作的，它有賴于一整套文化與生活習慣的養成才能更好地發揮作用，否則再好的制度都有被架空和鉆空子的可能，乃至光有民主的形式、法制的設施，照樣貪腐橫行、有法不依、執法不嚴。要說是社會主義政治體制導致了腐敗、風氣墮落，那為什么舊中國的這些問題更加嚴重，以致釀成了一百多年的社會動蕩？而共和國前三十年卻少有的吏治清明、軍民團結？尤其是，按照精英們的想像，是不是我們今天換上一身先進的美式民主的行頭，我們的腐敗問題、公平問題就馬上都解決了呢？那么看看印度、菲律賓這些典型的第三世界民主樣板國家的狀況吧，特別是那個從憲法到具體制度都完全照搬美國的利比利亞！至于有人說先建立美式民主制度，然后同樣再慢慢完善、化民成俗不行嗎？可是冒著改旗易幟、天下動蕩的危險，為什么不完善和堅持真正的社會主義民主體制呢？
另一方面，遺憾的是，中國的修＊主義不僅逐漸改變了公有制經濟基礎，而且把原來社會主義的政治制度大打折扣，把作為民主體現的“四大自由”、“兩參一改三結合”等等刪除，把“人民代表”稱號當成了獎勵資本家的“紅色頂戴”，等等等等，僅僅強勢地保留了一個社會主義國家集權體制，且這一國家權力又和資本密切勾結在一起。前面也已指出，在修正主義的這種后果下，權力與資本聯合起來搶劫百姓，怨者載道，而此時資本作的惡、打了折扣的社會主義國家體制的不足，全部栽贓給了真正的社會主義招牌。這種刪除了“四大自由”的民主、動搖了公有制基礎的假社會主義，本質上沒法保障法治、遏制腐敗，因為一方面它授受了資本原則作為社會運行的支配原則，這時往往“金錢”比法大，另一方面它保留了社會主義國家集權體制卻削弱了民主，則“權力”一定也比法大，當這樣得不到監督、約束的權力和資本以“發展GDP”的名義走到一起時，便為所欲為、無惡不作了！
這也是為什么毛主席說“修＊主義上臺，就是資本主義上臺，且是最壞的資本主義，是法＊西＊斯主義”。舊的國家體制破天荒地和資本結合起來，社會主義國家權力管理一切的原則和資本的原則并行，必然出現權力要尋租成為資本，資本要變紅成為權力，權錢勾結，為的都是利益，而且壟斷、壓制，那么當然就是這種結果。修正主義上臺，一定會搞垮黨、搞臭社會主義！某些“偉人”當初不以為然，以為自己開天辟地、南海邊劃了幾個圈兒，卻不知終究也是走向這樣的宿命！
附帶說幾句，民主、自由是啟蒙之后人類社會發展的“政治正確”，但它們只是抽象的“原則”與理想，而不應是具體的“實體”：民主不能等同于美式民主，也更不能等同于片面的投票選舉。且眾所周知，單單美式民主就不可能盡同于英式民主、歐式民主。至于有人說西方發達國家是因為有民主、自由才發達起來的，這恐怕只能是關于世界歷史敘述的一個“袁騰飛”式笑話，片面得不值一駁。無知者無畏，什么都敢說，脫離歷史的前因后果與種種復雜因素，僅僅從概念到概念，或者將概念與當前的表象直接聯系起來，當然就會偏執、幼稚：比如那些一批批到法國、德國來“幾日游”的國人，看到人家綠水青山、交通發達、社會保障健全，人家又是號稱“資本主義”，那當然“資本主義就是搞得好”！不僅不了解西方資本列強全球擴張與至今仍然奴役世界的歷史與現實，不了解戰后工人運動不斷爭取權利以及大量低端產業轉移第三世界的因素，也看不到中國自身歷史發展的前前后后。其實只要看看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實行的都是資本主義，都是形形色色的西式民主制度，然而成為發達國家的又有幾個呢？
有一種更好的民主制度曾經在社會主義中國被嘗試過，那時農民陳永貴竟然當上了國務院副總理，更重要的是，那時工人和農民以及一切真正的勞動者在國家的政治生活與文化生活中都具有至高的政治地位，不像如今這樣窩囊！共和國前30年 “人民民主”的實踐盡管也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故事，但它本質上是超越了金錢選主、精英民主之上的另一種可能，它留下的許多寶貴經驗和記憶仍然使我們相信，只有完善這種民主才能真正實現人民當家作主，而這種民主制度的基礎和保障又必然是公有制經濟。私有制和市場經濟，只能導致資本及其大眾媒體操縱之下的金錢選主游戲。適合公有制的上層建筑，與私有制、市場經濟，兩者不能并行，否則就是今天這種窩囊結果！
所以，擺在我們面前的出路有兩條，一條是光明的出路：全面恢復社會主義公有制，堅持和完善真正的人民民主，但是這條道路因為修正主義改變了社會主義經濟基礎，因為反動精英們把持朝政，現在看起來變得有些艱難了。另一條是晦暗的道路：權貴們通過改革模糊了公有制經濟基礎，造成了貧富兩極分化以及種種卷土重來的社會問題，反過來卻指責是社會主義上層建筑造成的這一切，他們準備“趕跑了和尚再拆廟”了！
之所以說后面的道路是一條晦暗的道路，因為越來越多的現實告訴我們，人類走資本主義是沒有前途的，讓少數人壟斷生產資料實行不公平分配，是導致世界貧困與戰亂的根源。尤其在中國這樣一個擁有龐大人口的后發國家，讓少數人獨霸資源，一定會帶來災難性的后果，而且已經帶來了災難性后果。今天的世界現實依然沒有超出《共產黨宣言》對歷史的判斷。套用某狗屁名人的一句話：如果哪個讀過書的人還喜歡資本主義，那他的書真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但是，因為更多的人民沒有覺醒，不明白上述種種歷史因緣中的各種線索與差別，不明白要區分前后三十年，要區分真假共產黨與真假社會主義，面對資本主義復辟帶來的種種“惡作劇”，怨恨的情緒一觸即發，很容易被媒體和權貴刻意地引向他們所希望的這條道路，栽贓給社會主義制度本身。畢竟，“民主”、“自由”，這些金光閃閃的招牌，作為原則，任何時候都有批判現實的感召力量，至于之后的實際的資產階級民主是真民主還是假民主，人們還不暇顧及！所以，權貴們所指引的這條晦暗的道路，有很大的實現可能性，盡管我們都不希望看到。
正因如此，我們這些敏感的觀察者們，面對內憂外患的國家情勢，無時不感到焦慮。戳穿修*主義的遮羞布，我們現在都明白，中國為什么又重新走到今天這樣類似“晚清”的困境；只有這樣的理論認識，也才讓我們看清了共和國政治紛紜的前世今生。它比右派的口號與自由主義的金字招牌都更深刻，更有說服力，因為它包含了歷史的前因后果，給出了合理的敘述。然而我們卻似乎眼睜睜地看著國家還在繼續爛下去，理論與邏輯的力量如何才能轉化為改變現實的力量呢？凡是認真思考的、關心國運的青年朋友們，大概現在都面臨著這一苦惱。誠如十月革命和1921之前的中國青年們一樣，面對內憂外患的國家情勢，苦悶成為一種常態心情。那時，他們看不到中華民族出路，看不到拯救的力量，所以苦悶，甚至墮落。而現在，我們知道出路在哪里，只是那本該領導我們的力量，它似乎忘記了自己本來的身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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