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腦子里常盤旋一些問題，悶在心里不舒服，就寫出來吧。幾年前看了些解讀康德、叔本華等人的書籍和影像資料，但一直沒有直接研讀他們的原著，前幾個月終于買了他們的書。康德，一般認為是近代哲學家中最偉大的，他深深影響了叔本華，并給唯意志論哲學的出現奠定了基礎。作為唯意志論哲學的開創者，叔本華是重要的，王國維和魯迅都受了他很深的影響。不了解叔本華所謂的生命意志，你不可能真正讀懂魯迅的《野草》。魯迅是看透歷史的人，北大的幾個魯迅研究專家都認為魯迅的深刻是超過毛澤東的，我想這和魯迅吸收了叔本華的很多思想不無關系。叔本華是宿命論者，他不承認他以前的意志自由，當然意志否定的自由除外。在他的博士論文《論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中，他把實踐的動機律列為有必然性的四項根據律之一。所謂的意志自由在他看來只是在動機的選擇上有多項而已，動機和道德性格結合出現的行為是必然的，并且作為行為基礎是道德性格，而不是作為理性認識的動機。這是叔本華的一個很重要創見，這點深深影響了弗洛伊德，我認為這是精神分析學的思想源頭。斯多葛派曾認為：德性是教得會的。笛卡爾、斯賓諾莎也有類似的觀點，他們都說人的認識才是第一性的，意欲是第二性。從文革的進程來看，毛大概也是這個觀點。叔本華把它稱之為“普遍的、古老的、根本性的”錯誤。文革的失敗，壞人的最后上臺，毛對政敵如此的寬仁，大概和這個認識是有很大關系的。
我們知道，文革時期被打倒的走資派常常要寫反省書檢討自己的世界觀，檢討自己未能把自己的資產階級世界觀改造為無產階級世界觀。xxx就是一例，他也是通過檢討自己的世界觀來取得毛的信任重新上臺的。這和叔本華有關系嗎？我認為是有重要關系的，這里面隱含了毛澤東把人的認識當成第一性的錯誤認識。當然人的認識能力不可謂不重要，問題在于認識真的是決定性因素嗎？再者xxx作為黨內核心之一，精英中的精英，認識共產黨的基本宗旨肯定是不存在問題的，這種意義上來說檢討沒有任何意義，除非你認為認識是第一性的，形成了無產階級世界觀就能根本上改變自己的道德行為。然而對于那些達不到認識程度的普通大眾，認識對他們卻是有重要作用的，毛說根本問題在于教育人民，這是正確的看法。叔本華認為意欲作為道德的基礎是先天的，是一生下來就具足的，他甚至認為一個剛出身的嬰兒就是一個道德性格確定并且一生都隨之的。他說道德性格（意欲）是不可改變的，認識能力只是為意欲服務而已。叔本華認為作為道德基礎的意欲是生而有之的，屬于形而上學領域且不能改變，意欲在倫理學上體現為自私、惡毒和同情。而所謂的認識歸根結底只是這三種道德性格的工具而已，是意欲的仆人，是為意欲服務的，完全不能改變道德性格。用這個觀點考察就能看出毛的一些誤區了，他把世界觀看成第一性的，根本性的。他提出要改造國人的世界觀，這點是不成問題的，世界觀改造確實很重要。世界觀是理性認識方面的，能改造當然也是不成問題的。但這里面有兩個問題，一是世界觀是起決定性作用的嗎？你以為改造世界觀能對某些不起作用的人有效果，由此一再寬仁，那就值得商榷了。二是對x有必要說改造世界觀嗎？我不認為以x的水平連這點起碼的無產階級認識都達不到，對于這種情況還妄想通過改造世界觀，通過下放勞動的方式達到目的，這萬萬不可能。關于這點我打個比方說明，道德行為好比雞蛋孵出小雞，雞蛋如同意欲，而適當的溫度如同世界觀方面的認識。如果它是雞蛋再加上適當的溫度，那么當然是可以孵出小雞的。問題是那可能就是一個鴨蛋，縱使你怎么給它適當的溫度他還是不可能孵出小雞的，更何況它根本就在一個適當溫度下呢？鴨蛋就是鴨蛋，鴨蛋也不可能孵出小雞，這是先天注定的。用馬克思的話說，這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客觀規律。認為通過給它一定溫度就能孵出小雞，毛的這個選擇是荒謬的，文革失敗后對他的清算證明了我的這個判斷。壞人最終的上臺，毛是要負一定責任的。當然毛留x可能有他的一些其他方面的考慮。
叔本華說意欲總是在一切級別上不停的斗爭，無機自然界如此，植物界、動物界如此，人類社會也是如此。魯迅把人類社會稱之為人吃人的社會，而且從來就是如此，將來也是如此，他不相信所謂的黃金世界。這和一般人的人生哲學很不同，我們大概都是樂觀主義者，都相信有一個美好的明天在等著我們。當年的共產黨也是如此。魯迅基本上是絕望的，文革時期破四舊樹新風搞得轟轟烈烈，但毛去世不久即遭徹底否定。這方面也顯示了魯迅的深刻。
不說了，就學孔慶東以毛的一首詩作結尾吧。絕望之為虛妄，也許正與希望相同。
正是神都有事時，又來南國踏芳枝。
青松怒向蒼天發，敗葉紛隨碧水馳。
一陣風雷驚世界，滿街紅綠走旌旗。
憑欄靜聽瀟瀟雨，故國人民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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