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政府的命令為何常常不能得到民眾執行？
——拆遷奇觀：村民阻止強拆與拆遷人員發生“激戰”
蔡金安
近日，筆者又聞因地方政府組織強拆引發雙方激烈沖突的事件。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拆遷隊伍未能凱旋而歸，而是灰溜溜地撤退了，原因是遭遇被拆遷戶的強烈抵抗和“實在看不下去了”的眾村民的聯手救援。筆者現簡述一下該事件的來龍去脈并探究一下該事件給我們帶來什么啟示。
一、緣起
2010年4月13日，北京延慶縣延慶鎮自由街村，一戶村民住宅遭鎮政府強拆。
戶主康順卿和鄰居與拆遷人員發生激烈沖突，雙方互擲石塊等，一些屋外的村民對拆遷人員的暴力行為實在看不下去了，參與了對康家的救援。
據悉，康順卿房屋所在地屬于“延慶縣自由街、三里河、北關舊村連片改造項目”，原計劃今年4月底完成拆遷。康順卿說，自家房屋面積140平方米，按照1：1.5折算，可獲得210平方米的回遷房，但政府只給165平方米；第二個補償方案是，按照每平米約2000元價格，給67萬補償款不給房，但自家房屋位于縣城中心，“每平方米可值1萬元。”拒絕騰房是不滿鎮政府的拆遷補償條件，“雙方根本沒有進行協商。”康順卿表示，拆遷補償協議一日未談攏，鎮政府就無權進行強拆。目前尚有26戶村民沒有達成拆遷協議。
14日，延慶鎮主管拆遷的副鎮長趙光宜表示，多次與康順卿商談未能達成一致，延慶縣政府下發強拆令，決定13日實施強拆。當日是延慶鎮政府、公安等部門組成的聯合工作組，對康家房屋實施強拆。
二、沖突
4月13日上午9時，100多人組成的拆遷隊伍趕到，康順卿夫婦和20多位鄰居在屋內抵抗。
康順卿稱，13日早上六七點，鄰居們就來幫忙商量對策，他們撿來十幾根木頭擋在屋前以作防備。
拆遷開始后，穿黑衣的拆遷人員想沖進屋內將他們拉出來。康順卿朝外投擲空酒瓶子，一些黑衣人拿篩子當盾牌，并從地上撿石頭往屋里扔。康順卿說，扔了20多個酒瓶子，“上午抵擋住三次進攻。”
直到中午12點，屋外聲音小了，康順卿讓老伴王春芝給鄰居們做飯。
延慶鎮副鎮長趙光宜證實，上午11時40分許，工作人員暫時撤離。下午1時許，工作人員返回現場，康順卿仍拒絕配合。
康順卿稱，下午拆遷人員繼續往屋內丟石頭，砸橫木，四次試圖沖進屋內。數十名戴頭盔的黑衣男子，手提滅火器，從房子前后往里噴。還有的黑衣男子爬到房頂，掀開瓦片，用木棍戳破屋頂。
“嗆得人都睜不開眼，沒法呼吸，只能往屋子角落里退縮。”73歲村民耿寬說。屋外目擊村民稱，拆遷人員噴了50多瓶滅火器。
村民們稱，幾名黑衣人沖進屋里，將康順卿夫婦和幾名村民按倒在地毆打。康順卿的女兒在屋外也被黑衣人毆打。
“我們實在看不下去了。”多名村民證實，不少村民都撿石頭砸向拆遷人員，將康順卿夫婦倆救回來。
直到下午6時，拆遷人員陸續撤離。為了感謝前來相助的村民，康順卿跪在自家門前，向村民們磕頭作揖。
三、聲音
對于抵制強拆后，康順卿向在場村民們下跪表達謝意的舉動，延慶鎮副鎮長趙光宜稱，他們是作秀，故意制造假象。他認為，康順卿的確應該下跪，但不是為了感謝，而是慚愧。
趙光宜說：“他應該跪，他愧對政府、愧對村民、愧對現場工作人員。”
他稱，康順卿愧對政府和組織，不應該走到政府的對立面；愧對同村其他村民，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他人回遷日程；愧對強拆現場的工作人員。
四、質疑
延慶鎮副鎮長趙光宜稱，整個強拆過程中，工作人員始終保持克制，未對康順卿等人發起攻擊。對此，康家和村民提出質疑。同時，他們對現場十余名民警在場未阻止沖突表示不滿。
現場視頻中，數十名戴頭盔的黑衣男子，手提滅火器，從房子前后往里噴干粉。有的黑衣男子爬到房頂，掀開瓦片，用木棍戳破屋頂，用滅火器往里噴灌。雙方發生互擲石塊等沖突，康順卿左手受傷。
現場視頻中，強拆期間，除噴射滅火器外，多名身穿迷彩服、胳膊戴著紅色“治安巡邏”袖標的男子，向康順卿房屋內砸石塊。幾名男子爬上康家屋頂，用木棍將房頂捅破。還有人拿來消防車上的水槍，向屋內噴水。
視頻顯示，康家房屋被警戒線隔離，十余名民警維持秩序。強拆過程中，還有民警和戴紅袖標男子交談。紅袖標男子噴射滅火器、向房屋砸石頭、捅房頂時，民警均未出面進行制止。
目擊者稱，噴砸過程中，現場民警只是揮揮手，喊了幾聲“哎”，就沒再管。旁邊村民曾撥打“110”報警，并呼吁現場民警介入處理，但民警未予回應。
五、啟示
由北京延慶縣政府制定、延慶鎮政府組織的強拆暫時以“撤退”收場，他們的“合法行為”目前的成果只是：自由街村內已是大片廢墟，剩下的20多戶平房破損不堪，住戶們仍在堅守拒絕搬遷。53歲的康順卿家的房屋已部分被強拆，夫妻倆在廢墟上生火做飯。
為什么延慶鎮副鎮長趙光宜聲稱的“程序和過程均無問題”的強拆，會激起村民的強烈反抗？難道村民都是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的無賴？非也。筆者從康順卿揭出的政府補償不合理的條款就可看出端倪。堂堂地方政府為什么不執行合理的補償標準呢？如果自己行不正，怎么能依靠手中的權力強人所難呢？民警的職責本來是維護社會治安和社會秩序的，由于是吃公家飯，也放棄自己的職責受制于政府指揮，威懾村民，而對暴力沖突置之不理，加劇了警民惡劣關系。看來地方政府的不當行為會帶來連鎖反應，后患無窮。
地方政府不為民眾著想的不當行為，日益喪失了越來越多的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和支持。這次延慶鎮政府組織的強拆，引來眾村民與地方政府對立，而對被拆遷戶實施救援，就說明了這一點。去年底成都金牛區政府組織的強拆，使得市民唐福珍點火自焚命喪黃泉的慘劇還歷歷在目，為什么其它地方政府還不吸取教訓而仍然一意孤行？共產黨之所以得天下，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能得到廣大民眾的支持，而國民黨之所以失敗，則是因為其大失民心所致。當我們看到延慶鎮政府官員還在大言不慚地指責康順卿愧對政府和組織，不應該走到政府的對立面時，深感這些官員從來就沒想過要反省一下自己和地方政府存在的問題。如果官員們不早日走出脫離民眾失去民心的誤區，更大的災難一定會接踵而至。這決不是危言聳聽！
201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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