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正文前:這是一篇真人真事的回憶,沒有一絲一毫的添油加醋,旁白當然是有一些的,但也蒼白得很,不過無論如何,他留給我的鏡頭是今生難以忘卻的了?! ?/p>
殘歸故里
時光回到1996年仲秋,一天,有三個年輕人來找我,一聽口音便知他們不是川人就是黔民,我是知道他們的來意的:想租屋。交代一下,本草民說來見笑,因受市場經濟意識的影響,也因為有客觀上的苦惱,經派出所同意,出租了兩間小屋,專供來自各地的打工者租住,月租金為三十元每間。是日恰好空著一間,于是他們經老鄉介紹找上了我的門。三個都是年輕人,二十出頭些,其中長得蠻書生氣的一個自報家門姓羅,廿二歲,(一米七以下的個頭),讀過初中,聞聽浙江工業發達,約了幾個同志闖這里來了。我是從兩年前開始接待租屋客的,被他們稱為“房東老板”,可見身處富庶之地的普通人也是老板,真是沾足了市場經濟的豪光。我看過了他們的身份證,然后與他們簽了一紙簡單的協議,收了他們一個月的租金,就完事了。不表他們四處去找工作的經歷,這不關我的事,只要他們住一天,我就是他們一天的“房東老板”。幾天后知道他們在L鎮近郊一個村里的一家小廠找了份工作,打油泵壓機。L鎮是名不虛傳的“筆鎮”,以生產原子筆名聞遐邇,來自川渝豫黔皖滇贛等地的打工者最多時達五千人以上,至今仍有增無減。筆頭還是對準小羅他們吧。油泵壓機是打造原子筆塑料筆桿的大型機器,自動化程度很高,操作工人只要一不留神就會出事故,而事故的確也是經常出的,一出便是較大或很大的事故。不幸的小羅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事故竟毫不留情地降臨在了他的身上,右手除了大拇指,其余四個手指齊刷刷地被切落,而且還失去了再縫上去的價值,好一副慘象呵!一個才來幾個月的年輕打工者,就這樣手殘了。懷著來富庶之地打工掙錢的一腔熱情,打工者在這里除了性命,什么都貢獻了。
小羅所面臨的問題從掙錢轉到了向老板索賠,賠多少他也不知道,但聽老板說了:“五千元”。他懵了,四個手指,就五千?也太賤了吧;來此富貴之地出賣勞動力天經地義,但并不想“出賣”手指啊。老板則堅持說他的廠子小,沒有多少錢,也只有這個數了。弱勢的小羅走進了鎮政府的大門,于是進入了調解程序。老板是拖啊拖啊,說他已經付了醫藥費,最多也只能再付一萬元賠償費了。這一天的下午,小羅在兩個老鄉的陪同下來找我,手里拿著一份申請書,寫給鎮里的,上面寫著“要求賠償一萬兩千元,不能再少了”。問我這樣寫妥當否?我看后很驚訝,對他說,寫兩萬兩千元吧,討價還價后說不定能賠個兩萬元。我給他重寫了一份,并告訴他,如果不成就上法院告他的老板。約莫半個月之后,一天下午他來向我告別,說他拿到了兩萬元,明天就回老家去了。他的手還吊著繃帶,痛是不大痛了,但已不是完整的手了。我想不出安慰于他的話,即使有也是多余的,廿二歲,家里唯一的兒子,少了四根手指,于今想來我還會為他流淚,——殘歸故里??!
小羅,現在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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