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反暴力拆遷宣言”，請見《毛澤東選集·第五卷·在中國共產黨第八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1956年11月15日）

部分節選：

無非是矛盾。世界充滿著矛盾。民主革命解決了同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這一套矛盾。現在，在所有制方面同民族資本主義和小生產的矛盾也基本上解決了，別的方面的矛盾有突出出來了，新的矛盾又產生了。縣委以上的干部有幾十萬，國家的命運就掌握在他們手里。如果不搞好，脫離群眾，不是艱苦奮斗，那么，工人、農民、學生就有理由不贊成他們。

我們一定要警惕，不要滋長官僚主義作風，不要形成一個脫離人民的貴族階層。誰犯了官僚主義，不去解決群眾的問題，罵群眾，壓群眾，總是不改，群眾就有理由把他革掉。我說革掉很好，應當革掉。

以下是圍繞這個話題展開的討論：

【立早】：

不太支持毛澤東的觀點，發動類文革運動只會帶來災難。暴力拆遷的背后是地皮的巨額利潤，癥結是市場經濟受到了官商勾結的影響，以及民法的落后，這些都需要繼續推動市場經濟改革來解決。在法律更完善、產權更清晰的市場，野蠻拆遷是難以想像的。而回到毛澤東時代，無疑是回歸另一種野蠻和落后。 

【夏歌】：

你對社會現實了解的不夠，被校園知識灌輸得太多。走入社會兩三年，你就明白什么是法律，什么是產權了。法律和產權是人定的。
世所謂仁義者，未有不為大盜積也。
將為渺篋探囊發匱之盜而為守備，則必攝緘跨，固扃琬，此世俗之所謂知也。然而巨盜至，則負匱揭篋擔囊而趨，唯恐緘跨扃琬之不固
為之法制以制之，則并與法制以玩之

改革開放，國企改制，剝奪集體所有制下老工人的一切福利待遇，通過貪污腐化把企業搞垮然后賤賣，所有貪贓者都到南方到了私營老板身家百萬。他們憑什么把國企搞垮的？以前有職代會、有工會、有黨委，有四大自由，工人說話作數。改開后，先是將國營定義成國有，集體代表變為法人制，職代會、黨委用廠長負責制取代，搞私人承包、產權明晰……最后幾千萬工人下崗。這個過程，恰恰是靠法律來保護的

【夏歌】：

歐美就更不用說。連鴉片戰爭都是打著法律的旗號。印第安人被連人帶土地拆遷到幾個犄角旮旯里了，是不是民族滅亡了再談法律完善？產權明晰？現在歐美拆遷已經拆到第三世界國家了。世界銀行向發展中國家貸款，要求這些國家用自己的綠地做抵押，美其名曰保護生態自然。

書齋里的知識分子總以為革命是理想主義趨利的結果，殊不知現實中的革命全都是反抗暴政，是求生存、捍衛尊嚴，是避害的結果。毛時代發動文革，恰恰是老百姓非常需要一場運動來反抗官僚主義的暴政。文革中錯綜復雜的情形，則是官僚集團和人民反復斗爭的結果。你們接受教科書的東西太多，恐怕還需要去了解歷史和現實。

【立早】：

我不太清楚你的社會經驗是什么，武裝反抗嗎？可行嗎？我參與過的拆遷維權活動都是以法律為武器，并借助媒體力量來進行的。國企職工大面積下崗的原因之一是法律監督不力，國有資產流失恰恰是因為產權界線不明，當權者超越法律濫用職權，公民可以強制把他們拉回法制的框架。若是否認法的作用，則會重復文革的災難，沒有法律的社會不是專制就無政府主義混亂。中國的法制薄弱，但有根基，維權活動可以實行，我也愿意參加；如果你執行了毛澤東式的暴力革命（也許你只是說得很有激情，但不會真正參加），沒有可行性，即使可行也必然血流成河，造成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印第安人的案例沒有實地考察過，我就事論事，因為我親身經歷過拆遷。如果你的社會經驗很豐富，不是看了毛澤東的言論就頭腦發熱、出門就暴力革命，希望你考慮是否參與法律維權活動，社會的法治進步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夏歌】：

我承認我錯了，你的社會經驗豐富。希望你再接再厲。至于對“法”的評價，如果你現在還在用“法”來幫助人，那么也沒什么好說的。你們能用法去幫人，那就繼續去幫吧。只能等你視野夠大，對“法”感到無力的那天再繼續討論。

至于所謂的“血流成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至少說明了你還不明白什么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自焚的跳樓的如此之多，房子照拆。

一百萬個人家庭要打官司，難道同時要一百萬個律師自費幫助？在法治的大方向下將人原子化，剝奪了人民的組織和反抗的權力，再在這個大方向上讓少數學法書生去做善人做英雄，贖買文人的良心。殊不知南轅北轍，法律這架大車越精良，離百姓的未來就越遠。某國企被私企收購，拖欠職工八百多萬工資。職工代表每人出20塊錢，湊錢讓人去省里打官司，前后一百多趟，最終得知國W院下文法院對國企工資糾紛一律不受理。等到你親眼看到法官當著你的面，撕毀純樸原告遞上來的證據時就明白了。如果律法真的有為老百姓做主的一天，那也必然是人民擁有反抗的力量之后

【立早】：

你指出的問題都對，我也經常感到“法”的作用有限，但這是因為中國的司法體系不獨立，你舉的國務院下文要求法院不受理國企工資糾紛的例子就是行政權對司法權的侵犯。混蛋法官我見過幾個，他們的混蛋正是因為不守法；若他們的權能受到法律制約，他們就不混蛋了。至于法治使人原子化的觀點，我不贊同。這個說法阿倫特提過多次，那時的通訊手段很落后。現在全球化時代有互聯網，民眾的溝通比以前更大規模（所以互聯網被當權者打壓），民眾自發組織的活動也越來越多了（雖然民政部基本拒絕審批，但民間NGO是存在的）。你說的反抗很對，司法維權就是一種反抗，反對互聯網信息封鎖也是一種反抗，我只是反對流血反抗。在現代，普通民眾和有良好武器裝備的軍警對抗是不可能的。明明有更好的辦法（司法維權、自由媒體），為何還要選擇毛澤東式的暴力革命，而且參與法律維權活動、微眾媒體反對封鎖的成本很低，也有可操作性。我是這么理解“組織”和“反抗”的。

【夏歌】：

哈哈，訟也吾猶人，其必使無訟乎！

防患于未然，與已然之后不一樣。司法和說理不一樣。我舉一個例子。有朋友在中關村買電腦，5800配的配置，商家在最后關頭換成了4600的配置，而且把裝機時間一拖再拖，拖到晚上，改換了單據之后以時間太晚為由催朋友簽字。朋友回到家中才發現電腦配置差了一千多了，不單是金錢的損失，關鍵是這機器配置低用不了。第二天去找商家，商家態度惡劣，拒不承認，也不肯退賠。協商過程幾次要打起來。后打110，警察張口就說你被商家忽悠了，但沒證據不能給你下結論，只能你們自己協商。告到投訴部，投訴部說商家是明顯有問題，但我們沒有強制執行的權力。為此事連續跑了三天電腦城，誤工費時，又是春節關口。商家態度蠻橫，說你要打官司奉陪，法院怎么判我就怎么賠。要找麻煩我們不怕。

就這個例子，明眼人一看就知真相。然而要靠司法解決，投入將是已得損失的十倍百倍。你去搜搜“中關村 黑店”，用你的法律思維想想，這個問題如何靠司法解決？

【夏歌】：

假設一個城市同時發生了1萬起可以通過司法渠道解決的問題（第一、不討論為何有這些問題，人和人為何不謙讓而多爭端；第二，不討論司法渠道是否可以真正解決）。那么有多少法院、警察、律師這些司法隊伍，對每一件事及時作出反應？

司法隊伍履行職責時，又要當事人付出多少時間和精力的成本？

你們在學校讀書多了，走入社會就明白，絕大多數的糾紛都是通過協商來解決。而協商過程中，往往是好人被欺負。之所以好人被欺負，恰恰不是因為司法不健全，而是因為司法管得太寬，“公平正義”的渠道必須通過爭奪極其有限的司法資源、浪費大量時間精力物力去做。考慮取證困難，老百姓的權益保障遠不如富人官僚的可靠。打官司打到白頭，不僅在中國，在全世界也如此。細細討論的話，一千條、一萬條例子都找得出

【夏歌】：

司法本身還是人來執行的。開胸驗肺之前，流程何嘗沒走夠？你想要每個人都有服從司法的所謂現代人素質嗎？那你把民法全擺出來，一個人通讀、通識、然后言行依法，誰能做得到？結果大多數人不可能去皓首窮經，還是按慣例、風俗辦事，遇到糾紛之后，卻不得不找有限司法體系來講理。

就以毛選這篇文章做例子。當地村民組成三道防線，房子不也沒拆得了嗎？官僚暴力沒成功，不就學會和老百姓講道理、做工作，最后還是拆成了？

商人是有契約品質的。用商人的世界觀改造世界和人類社會，破壞群眾組織、不講人情、放棄互相理解謙讓而尋求司法公正，一言以蔽之，削足適履。

【夏歌】：

另外，你是一點都不懂文革的。文革本身根本就不是暴力革命。恰恰是那些官僚主義者被群眾批評之后，為保地位，不惜越來越嚴厲地真壓，才逼得群眾反抗。

推薦你讀讀《聯動覆滅記》。去了解下保守派發槍給農民，讓他們進城來殺手無寸鐵的造反派的例子。

你所說的“暴力革命”，歷來都是老百姓對真壓者的反抗。不把暴力的罪過算在真壓者身上，反而算在那些反抗者身上？——現實還真就如此。你自己肯定明白，拆遷戶在面對暴力和侮辱時，反而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否則反而會被抓進司法機構。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你該去讀讀史書。四川農民造反，被官軍剿滅；官軍反而燒殺搶掠，然后把俘虜的良民和財物都算作戰功上報，而民間的損失則怪到造反農民身上。

司法系統，就是讓你們這些“有良心的知識分子”去幫受害者們與虎謀皮的。

【夏歌】：

們心目中司法健全的某些國家，正在通過司法和契約手段，勒索第三世界國家（推薦你去了解下阿根廷最近二十年歷史）。中國也是受害者之一

歐美一些國家，之所以司法機構還能一定范圍內發揮作用，無非是它們作為掠奪者，國內分贓機制仍然在發揮緩和社會矛盾的作用

當次貸危機、金融危機爆發之后，銀行高管仍然領著巨額薪水，而普通百姓的房子被收走、中產階級破產。都是合法的，都是產權明晰的呀。請問“獨立的司法”如何解決這一系列社會問題？

美國有個叫斯塔克stark的中產階級開飛機撞IRS大樓了。他的遺言很詳細，你應該看看。看看在美國，“反暴力”司法體系是如何解決人民財富和尊嚴被剝奪的問題的。

【立早】：

前兩個例子是民法范疇，妥協商談是學習民法的常識。

開胸驗肺的案例針對的是行政部門，最后的成功依靠的是維權律師和網民等傳媒力量。毛澤東的理論沒有可操作性，之前已經說明，如果政府執意要暴力解決，當地村民無法反抗，所以必須把政府行為納入法制框架。

我從來沒說過“用商人的世界觀改造世界和人類社會”，那是你自創的說法。NGO不是商業組織，以人情、理想為紐帶，行公民之權利。

（我沒有和你辯論的意思，而你已經把話題越說越大了。我只是說司法獨立、媒體監督更可行，現實中成功的案例皆來于此。而毛澤東的理論在歷史上是失敗的，現在也沒有這么操作的。你要是覺得行，請自己去實踐。如果你只是為了辯駁我而辯駁我，意義不大。法學體系有嚴密的邏輯，借用毛澤東思想反駁這個理論是無用功，也沒有任何學者這么做。） 

【立早】：

先生，話題越說越大了。你說的問題我和我的導師、同學分析過無數遍，我不想參與一場意義不大的爭論，我也不想展示我的學歷以及我讀過的史書（也許你讀的比我多）。我覺得法律和媒體能幫人，我就去幫了。你覺得毛澤東思想能幫你，那請你去實踐就好了。

【夏歌】：

開胸驗肺就是一個“已然之后”的例子。別以為它成功解決了。它如果要成功解決，天下就不應該有開胸驗肺這檔事。之所以把人逼到開胸驗肺，恰恰是因為受害者必須通過一系列的“取證”和“認定”。

NGO組織我是明白的。那句“商人”的話不是單指NGO，而是指整個契約社會。按中國人的觀點，兩人達成約定，要立誓、簽約來互相約束，都說明這個人品德低級。

我個人倒是希望NGO能在現在能力范圍內盡可能多做實事。做一點點實事也比我們這些耍嘴皮子的人要好得多。然而要真正解決問題，靠司法和NGO是不行的。

【夏歌】：

至于“法學體系有嚴密的邏輯”，這才是法學體系最大的缺陷。你所學的哲學，有沒有反思到邏輯的局限性本身呢？

別說毛澤東思想沒反駁這個理論，反駁過的。東西方文明就這個問題討論了無數遍，有幾千年的歷史供參考。

從漢朝的“網漏于吞舟之魚，而吏治烝烝，不至于奸，黎民艾安”，一直到毛時代，僅憑著一部婚姻法，社會風氣好過現在百倍。這是不是實事，找個50歲以上的老人問問就明白了。

用邏輯來解決問題，是書生的思路。在現世社會中，建立人與人情感上的相互認同和理解，意義遠勝過教條教育本身。要讓人與人相互認同和理解，就必須先保障公平公正。保障公平公正的最終手段，不是靠圣人、不是靠司法界的有良心者，還得靠老百姓自己組織起來。這才是毛澤東思想。至于暴力革命，是因為有人害怕群眾，用武力阻止民眾團結起來，才產生的反抗。

話說回來，如果你真的一直從事維權工作，那你的付出遠遠比我大得多。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向你致敬，請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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