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毛主席，說說我們曾經享有過的民主
我在南京照料母親期間，一天中午吃餃子，買了餃子皮，準備好了餡，姐姐、姐夫和我一起包餃子。一邊包，一邊閑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他們經歷過的兩次漲工資的事情。
一次是他們在山東勝利石化總廠橡膠分廠工作的時候，時間肯定是在1979年以前。根據國家的安排，當時工廠里要給百分之二的職工漲工資。只有百分之二，該給誰漲不給誰漲呢？
由于我姐姐長期以來患有慢性肝炎，吃不慣北方的飯食，總想回到南京老家工作。由于她的積極活動（在南京找到了戶口對調的對象和接收單位，又在山東某縣找到了一個能夠頂替我姐夫工作的人），我姐夫，當時已經遞交了請調報告，廠里已經基本上同意他調走了。我姐夫所在的車間有153人，根據全廠綜合情況，只確定了一個漲工資的名額。而這個名額就落在了老實巴交、馬上就要調走的姐夫身上了。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原來，山東石化上馬時，國家有關部門從其他化工企業和研究所里抽調了一大批人到這里支援建設，我姐姐、姐夫積極報名，于1972年從遼寧調到山東工作。
大概是在1973年，他們所在的橡膠分廠剛剛完成土建，總降壓變電所的設備安裝剛剛開始了一小部分，各個車間的配電室也還沒有開始搞，從事建筑安裝的單位就接到上級通知趕去參加齊魯石化引進的三十萬噸化肥廠的建設工作。他們走了，橡膠分廠工作還得繼續下去。
根據領導安排，我姐夫，1962年畢業于南京動力學校的一個中專生，變電所總降的班長，就毫不猶豫地帶領了一幫剛剛招工進廠的高中畢業生承擔了這項艱巨的工作，除了我姐夫之外，當時那些年輕人連施工圖紙都看不懂。我姐夫本來只是負責接受安裝調試好的總降，并使用這些設施。但是現在卻要完全由自己來干。姐夫帶著他們，邊學邊干，他自己經常是加班加點連軸轉，通過他們的艱苦努力，不僅按時完成了任務，而且還指出了原設計中的一些錯誤。
我姐夫這個人，一向少言寡語，工作認真負責，任勞任怨，兢兢業業，苦活累活干在前面，從來不計較個人得失，經常被推選為先進生產者和勞動模范。而這個名額能夠落在我姐夫的頭上，說明了當時的領導辦事是公正的，是考慮貢獻大小的。雖然一級工資沒有多少錢，但是辦事公正，就能夠激發職工的勞動積極性和工作的主動精神。
1979年，我姐姐、姐夫終于調到南京的一家化工企業工作。80年代初，國家又決定給百分之四十的職工漲工資，姐姐他們就在這個單位經歷了這次漲工資的過程。
姐姐說，現在看來當時自己覺悟還挺高的。40％的職工漲工資也就意味著有60％的職工這次不能漲工資。可能有些人不敢相信，在姐姐工作的那個儀表修理車間里，給誰漲工資起決定作用的是職工群眾的無記名投票。姐姐說，當時與她條件差不多的一個職工是她的校友，比她早工作一年，再考慮他家比自己家的經濟狀況要差一點，因此，她就把自己的一票投給了這位校友。而全車間群眾投票的結果，卻是姐姐得票要比她的這位校友要高，結果車間自然決定給我姐姐漲工資。他的那位校友后來也漲了一級工資，那是在全廠最后平衡時被確定的一個名額。姐姐說，當時大多數人都還是比較講道理的，也有一定的謙讓精神，只有極個別的人會找領導鬧，認為只有給自己漲才是合理的。另外一個以儀表修理崗位調來的職工則是某個領導的親戚，來了后并沒有從事儀表修理工作，而是安排在倉庫做保管，因為不在一線工作，所以這次漲工資自然也就沒有份。
其實工廠這兩次漲工資，我本人也經歷了。2％當然是給有突出貢獻的員工了，一般都是勞動模范，特別是省市級的勞動模范。那時候，起碼我們單位的領導，肯定是不能在漲工資的問題上以權謀私的。40％漲工資時，本人表態說，“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漲一級工資，我自己也是這樣。但是現在只有40％的名額，不可能大家都有份，所以，我絕不會為了自己漲工資而跟別人去爭，最起碼咱還是共產黨員。”
這次漲工資有沒有我自己，我還真的不記得了。不過，那時候這類事情都是領導與群眾相結合，要幾上幾下才能夠最后確定，這是現在國企的員工們所無法體驗的。
這兩次漲工資雖然是在毛澤東去世以后，但是國企還沒有開始進行改革，還是按照毛澤東時代的體制運轉的。
而我所在的國企，5年前發生的一幕卻是這樣的，廠領導完全無視職工代表組長聯席會議的一致反對，只是作了少量修改，就強行下發了《關于職工離崗休養的規定》。此后，年年裁人，從1999年底的2000個在崗人員，到2004年底就剩下了三、四百個在崗人員，其他人員，除了極少數是真正滿足退休條件退休的外，不是安排你提前退休就是讓你內退（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還要讓你自己寫申請表示是自愿的），后來也實施了所謂的買斷工齡。減員不僅沒有給企業帶來任何效益，在企業效益每況愈下的情況下，領導的年薪卻越來越高，不受任何影響。
現在有人整天嚷嚷民主，本人才疏學淺，也不大清楚他們所傾心的民主是個什么樣的東西。但是本人感覺到自從國企改革開始以后，我們廣大的職工群眾對于企業重大事情的發言權可以說是越來越少了，現在則似乎已經被剝奪得一干二凈了。那時候連漲一級工資都要與群眾商量，現在卻讓職工下崗、端掉飯碗沒商量，那么，工人階級享有的民主權力與過去相比究竟是多了呢，還是少了呢？工人階級的地位是高了呢，還是低了呢？我們離民主是遠了，還是近了？
不能說改革以前國企就不存在問題，可以肯定地講，問題是有的。最大的問題在于管理，在于如何更好地發揮職工對領導的民主監督作用，從而更好地調動群眾的積極性，把各項工作搞得更好。這本是在改革中應該解決的一個重大問題，而實際卻不是這樣。改革一直在往相反的方向上進行著：在不斷強化企業領導職權的同時，一步步弱化職工群眾的發言權，最后到剝奪生存權——在職工的一切都由少數人決定的時候，民主監督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件奢侈品了。無人監督的領導搞起腐敗來就易如反掌了，這大概就是許多國企從強盛到衰敗、最后變成領導人家庭企業的一個重要因素吧。
民主到底離我們有多遠？當自己的切身利益被侵犯，而自己沒有任何發言權的時候，你就是可以罵罵國家領導人又有什么實際意義？
有人說，你現在在強壇上發表意見，不是表示一種民主權力嗎？而說實在的，我在這里發言其實是一種無奈的反映。我退休了，本來是要輕輕松松地安度晚年的，或者去做自己喜歡做的其他一些事情的。
而現在看到我們自己周圍的原來不是問題的事情成了問題，看到貪污腐敗橫行可能要毀了我的國家的時候，看到工人農民受氣、受壓、受剝削，兩級分化嚴重，社會如此不和諧，并且長期得不到重視和解決的時候，我們只好在此竭盡全力地發出微弱的聲音，希望能夠為自己的國家和人民盡一些微薄的力量而已。
如田嘉力網友，從他所寫的帖子就可以感知他是一個很有才氣的人。他本來有很高的專業技術能力，是所在企業的技術骨干。可是正當他年富力強，經驗豐富，可以甩開膀子大干，為國家建設貢獻自己力量的時候，卻要被迫接受內退的安排。田嘉力網友不得不把愛國、愛民的一腔熱血，把對國企改革的滿腹疑問灑向強國論壇，這難道是田嘉力網友所愿意的嗎？
我們是不是應該這樣來理解這件事情：國企職工的經濟地位和民主權力過去是由國家對企業的制度來保證的，現在國家對國企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國家對于國企的制度已經不能保障廣大職工的經濟利益和民主權力了，現在職工不得不重新起來爭取自己的經濟地位和民主權力了。
而我們絕大多數人早先并不了解這樣一個變化，一直積極地支持國企改革，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改革中成為犧牲品，更不知道怎樣為自己的利益而斗爭。這個教訓是極為深刻的！
注：原文寫于2007年3月30日，記得在強國論壇上發過，但因有半年多的帖子已無蹤影，估計是系統故障被丟掉了。感覺此文能夠說明一些問題，故此重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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