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的演職員和失敗的張藝謀

本來不想評論奧運開幕式，因為實在提不起這個精神來。一場例行的還說得過去的應景儀式而已，人家辛苦這幾年也挺不容易的，過去就過去吧，沒必要再指指點點啦。但看看這兩天媒體（包括網絡）一片翻來覆去老一套的贊譽溢美之詞，特別是張藝謀在新聞會上的惡心表現。不禁令人想起安徒生筆下的皇帝新衣----是老謀子赤條條來去不臉紅還是我愚蠢得連那件華麗豪奢的外衣都看不見了？

這個開幕式，對于幾千名盛裝華服、摸爬滾打、寒練暑習的演職員，對于幾萬個苦待半天、過關通卡、汗流浹背的觀眾，是一個盼望已久的夢幻般美麗的心結；在許多中國人（包括海外僑胞）心里，奧運開幕式是中國的禮服，是華人的面子，就是有些毛病，不說也罷，家丑不外揚嘛。這也是我不想評論的原因之一。但是面對張藝謀們得意忘形的自吹自擂。我只得忍無可忍的也許是很不識時務的要大喊一聲：張藝謀，請別再光著身子招搖過市了！

給開幕式打分數，除明顯的程序或表演差錯，歷來沒有什么硬性指標，它不是田徑等體育比賽，可以用時間距離標準衡量。好壞成敗，只是受眾當時的主觀審美感覺而已；而感覺如何，又與審美主體的文化藝術心理等方面的修養、素質、知識、水平、性格、興趣等等一系列主客觀綜合因素密切相關。譬如，同樣的高科技多媒體光影效果，有的人會覺得色彩絢麗、輝煌華美，也有人卻感到光怪陸離、斑駁破碎。同時，作為官方大型活動，開幕式又具有站在主辦方民眾和官方立場的社會服務、宗旨體現、風貌展示、精神表達等方面的公共性質。與以個人名義創作的電影、美術、音樂、舞蹈等文藝作品不同的是，主創編導人員的個人風格必須絕對服從公共性質。

因此，給開幕式打分，觀眾可以從個人或社會、政治或藝術等等角度七嘴八舌評頭論足，但惟獨編導主創不應該在開幕式剛結束就大言不慚、肆無忌憚地給自己大吹大擂，更不能利用國家喉舌的新聞發布會抬高自己、貶低別人！這既是人類審美行為活動的客觀規律和道德常識，也是由開幕式的社會公共性質決定的。

請聽聽張藝謀的結論吧：“我給整個(開幕式導演組)團隊打100分，因為這樣一個大型的多媒體、立體性的表演，在全世界來說都是第一次，或許在未來10年內都很難有人超越。”……“開幕式演出的復雜程度是一部電影的10倍以上，我們的團隊表現非常完美。任何一個做過這類大型活動的人，要是昨晚在現場都會贊嘆。”卻不說全世界決不會因為走了老謀子這個“張屠夫”就吃連毛豬，僅是對這種近乎無恥的狂妄，我作為中國人不能不替他感到羞恥臉紅！

在官方正式媒體場合，自己給自己打100分，自封表演全世界第一，自認10年無人超越他，自定10倍于電影的復雜度，自代表任何編導創人員的贊嘆，自譽非常完美！這種罕見的迫不及待的自夸狂，倒確實可以勝任天下第一了！

盡管從政治、藝術、社會、民族、個人、審美、世俗、直觀、抽象、意境、編導、表現度、現場感、視屏感、組織力、科技力、綜合力等等許多方面審察考量，這場開幕式難免還存在著一些遺憾、不足和失誤，有的還比較嚴重。如主題歌的偏澀離群、笑臉假面具的不當應用、船漿劃動的百足蟲造型、人體舞蹈畫圖和戲曲木偶表演的渺小凌亂無力感、點火形式的俗套拖沓直白，還有結構松散、銜接生硬、取材失重、光影濫用等等問題，但就整體直觀而言，應該說還算成功。

問題是誰是真正的成功者？張藝謀雖然表面很謙虛，說是主創團隊，但這個團隊的主角是誰？當然是老謀子自己！如果我們仔細分析一下，就可以發現，出毛病的關鍵部位，恰恰在編導組的決策指揮，在張藝謀自己！而真正的成功者是參加開幕式的演職員，正是他們用辛勤的勞動、負責的精神和認真的表演使開幕式好評如潮。這里只舉一個小例子：

活字印刷表演這個構思，或許還論不上是上乘的點子，因為頂端的反字，長方塊狀的排列，電腦鍵盤式的起伏，既浪費寶貴的畫面空間，又很難反映出中國對人類文化進步發展的貢獻影響。相反，這種淺近直露的表現，很容易將觀眾引入歧義聯想----中國特有的流行廣泛的麻將牌，尤其那個“和”字，與麻將勝出術語“和”（音同湖）一模一樣。我相信編導組不會故意引導歧義，但它卻無法阻止觀眾的翩翩聯想，這在客觀上就大大降低了這段表演的思想內涵及積極意義。然而，很多人看到這里，還是由衷的發出了贊美聲（包括我），為什么？因為演員精湛的表現力折服了觀眾----波動的韻律、協調的準確、力度的控制、配合的嚴密幾乎無懈可擊。由此可見，是外顯的局部的形式美產生的視覺沖擊暫時掩蓋了編創構思內涵意義上的缺陷。這是好萊塢大片慣用的吸引觀眾的手法，當時看得轟轟烈烈、熱熱鬧鬧、輝輝煌煌，但過后好象咀嚼不出值得回味的東西，也談不上什么深刻的思想性藝術性，抖來抖去，倒反而能抖出許多不是來。

這樣的事例，觀眾在網絡論壇上已經有不少精彩的批評，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我想說的是，即使觀眾實在挑不出刺來了，即使確實好得不得了了，你 張藝謀就有資格在代表中國形象面對世界的官方新聞會上為自己評功擺好、喝彩吹捧嗎？不！你沒有這個資格！因為中國人在這樣的場合素來是冷靜理智、禮貌得體的，是謙虛謹慎、戒驕戒躁的。你剛剛在開幕式上試圖表達的儒家謙遜風范和“和為貴”的精神轉眼功夫就被你咄咄逼人的狂言撕得粉碎，這本身難道不正是一種莫大的嘲諷嗎！（新馬2008.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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