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有靈魂的人
守得
人人都贊美青春,但我卻并不留戀。這倒并不是說我有過什么樣的挫折,相反我的青年時代還是比較順利的。是的,青年時代精力充沛,朝氣蓬勃,渾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勁。但往往在喧囂過后,熱鬧散盡,孤獨一人時,心中會有些淡淡的哀愁,會有一絲絲的憂郁,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樣回事。青年時代是美好的,但也是迷茫的。漸漸地我知道:這是我心中缺少了點執著、缺少了根的緣故。長輩們經常說我們是幸福的一代,沒有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累。我卻不怎么認為,我們這一代人物質生活雖然豐富,但卻也是理想崩塌、信念失落的一代。心中沒有根的人,能說是幸福的人嗎?即使在我們一人獨處、獨自思索時候,也應有一顆充實的內心,否則人生就是不美滿的。
我是學理工科的,但學生時代有點喜歡中國古典文學,所以有時也看些這方面的書。我第一次看到南懷瑾的《論語別裁》時,對我的震動很大。以前對人生的疑問,又凸現出來,又去思索這些問題。后來我又在網上看到了劉宏毅的《《大學》講記》、《《三字經》講記》等文章,心中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似乎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孔子說過:“智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蹦蠎谚凇墩撜Z別裁》中也提到一句俗語,說我們普通人是“看得破,忍不過”。很多的道理,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們都懂,但我們往往做幾次、做一段時間就堅持不下去了,就經受不住各種誘惑了??鬃诱J為,這時由于我們心中缺少仁德的緣故。我的毛病,正在于此。心中如果沒有仁德,那些美好的情感,能使心靈安寧和快樂的信念,你即使一時擁有了,恐怕將來也不一定能守得住、也會失去。因此,核心的問題就是:如何做到心中有仁德呢?其實答案也很簡單,孔子在《論語》中講得很多,只是我以前看書粗枝大葉,沒有好好思考罷了。這方法就是《論語》反復強調的二點:學習(學習與復習)和力行。而這里所講的“學習”與我們通常所說的學習的意義有很大的不同。
劉宏毅認為人類所傳授的知識有二種:自然學科方面的知識、人文學科方面的知識。二種知識性質不同,學習方法也不同。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要采用循序漸進的學習方式,明白了第一步,才能講授第二步??偟目雌饋硎且环N由淺入深、由簡單到復雜的過程。而人文方面的知識卻不能采用這種方式傳授。比如說象《論語》,無論怎么講,小孩子都無法真正理解其中含義,只能說是模模糊糊有點認識。只有長大后步入社會,閱歷深了,才能理解。因而對這種知識要采用“填鴨式”教育方式,先讓小孩將《論語》背得滾瓜爛熟。當他日后在社會中遇到具體的問題時,遭受了磨難后,腦子里就會涌現孔子的一段話,就一下子理解了其中的深刻含義,這就有點象“頓悟”。人文經典一定要精讀,字字名句推敲。而且這種人文經典常讀常新,四十歲讀和三十歲讀就不一樣,每次讀都能有新收獲。概括起來可以這么講:自然學科方面的知識重理解,人文學科方面的知識重記憶、重熟讀。
人文方面的知識,本身是具有一定的模糊性,象中國的幾部人文經典,各家都有不同的解釋。而自然學科方面的知識則是追求精確性的,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所以不能將自然學科方面的學習與人文學科方面的學習混淆起來,否則就學不好人文學科的知識。事實也正是這樣,不少學歷高、自然學科方面的知識學得好的人,人文學科方面的知識卻少得可憐,被人譏為“有知識,沒文化”,其根源正在于此。我認為人類遺留下來的的人文知識中,最重要的是有關信仰方面的知識,如儒家學說、佛教、基督教等。
人為什么需要信仰?為什么成千上萬的人對他們的信仰如醉如癡?人為什么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拋頭顱、灑熱血?這是僅僅用迷信、愚昧、精神控制所能說明的嗎?這些學說、宗教主張各異、說法不同,某些方面甚至相互對立,但其根本的出發點上,卻是相通的。它們所關心的是人的精神層面的東西,而非物質層面的東西。它們的根本目的,是求得人精神的解放、精神的自由,使人有力量克服生存環境的殘酷,讓人有一個更美滿的生活??鬃诱f“仁者不憂”,耶穌說:“我是世上的光,跟從我的,就不會在黑暗中走,并必得到生命的光。”這里,有必要對宗教的問題作一下說明(我在這里指的是那些能被很多人所接受、能傳之久遠的宗教)。
通常認為,宗教是奴役人、麻痹人的,是迷信,是統治階級的幫兇。其實恰恰相反,宗教的本義并不是給人套上枷鎖、束縛人的,而是解放人,讓人得自由的。至于其被統治階級利用的問題,則是另外一回事,與宗教本身并無多大關系。
比如基督教,在最初,是名符其實的窮人宗教。耶穌一生,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窮苦的人們中間傳教,并被猶太上層階級所仇視,而且最終因此被釘死在十字架上。耶穌讓窮人明白:真正的快樂是來自內心的信仰,是愛和公正,沒有財富的人也能獲得快樂。耶穌讓人們在精神上獲得了安寧、獲得了自由、獲得了解放??峙潞芏嗳硕疾荒芾斫猓J為“我并沒有不自由???”耶穌說:“所有犯罪的,都是罪的奴仆?!倍褪遣蛔杂傻摹Rd所說的“罪”是廣義的,比如說嫉妒也是罪。只有除去內在的與外在的罪惡,人才能真正獲得自由??鬃右舱f過類似的話:“茍志于仁,無惡也?!闭菓{著這股精神的力量,使基督教在底層民眾中迅速傳播。統治者對底層民眾有組織的活動天然地抱有戒心。雖然基督教宣揚非暴力,但還是讓統治者感到了恐懼。于是當時的羅馬統治者對基督教進行了長達幾個世紀的迫害。然而基督徒在斷頭臺上的莊嚴表現,使他們贏得了更多的同情。他們是一群不可思議的人,上絞刑臺時,嘴里還為迫害他們的那些人祈禱。這是一種怎樣的精神啊!后來,事情就起了變化,被處死的基督徒中有了許多高級官員和貴族婦女。其實道理很簡單:富有的人比窮人來更容易有精神危機、更需要精神安慰。
后來,基督教獲得了合法地位,廣為流傳。但統治階級畢竟是社會上的強勢群體,他們既然無法阻止一種思想的流傳,就會想方設法利用它、歪曲它,使之對自己有利。古今中外,任何一種流行的思潮,似乎都會遭受這種命運?;浇倘绱耍鸾桃踩绱?。但另一方面,統治階級可以利用宗教,被統治階級也可以利用它。耶穌說過“你們對我的最卑微的兄弟的所作所為就是對我的所作所為”,這不是可以用來反對那些欺壓窮人的權貴嗎?耶穌的到來,是要建立公正、公義的國。要建立公正、公義的國,就要反對不公正不公義的事,就要鏟除不公正、不公義的體制。這樣看來,基督教也在鼓吹造反有理?
至于宗教所帶有的迷信色彩,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因為古代的普通人一般都具有迷信思想,一種信仰要廣泛傳播,則必須有迷信思想。宗教的創始者,倒未必有迷信思想??鬃邮遣幻孕诺?,但向民間普及的,并最終為民間所接受的儒家思想,卻也摻雜進去了許多迷信的東西。但現代人的迷信思想少得多了,迷信的東西很難再說服人。怎樣繼承宗教合理的內核,去除這些迷信的外衣,使之適合現代人,這是當代宗教家的艱巨任務。趙樸初等人提倡人間佛教,要正信,不要迷信,可以說是這方面有益的探索。
這些有關信仰的宗教和學說,在學習方式上都強調研讀經典??鬃訉W生曾參每天做的三件事之一就是學習、復習儒家經典。中國古代儒生往往都有晨誦經典的習慣?!妒ソ洝防镆舱f:“你們要把這話記在心里、留在意中,還要教育你們的子女。無論在家里坐著,還是行在路上,躺下,起來,都要談論?!狈鸾讨械暮蜕?,念經則是每日的功課之一。我們普通人要修身,也要這樣做。現代人生活節奏快,常常感嘆沒時間。其實只要認真對待,總能擠出點時間的。比如我,就是在上下班公交車上學習、背誦一些經典。這對平和人的心理、陶冶人的情操,都很有好處。
在修身上,另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力行。而且要從身邊的小事做起。孔子說過:“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边@里的“譬”是以身邊的小事作類比、打比方,依照仁的要求去做??鬃訉W生子夏也說過∶“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边@個切問與近思,也是從身邊的、附近的事情上做起的意思。只要認真去想一想,還是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做的。
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在當地有相當規模的民營企業,我從事技術工作。我進公司時,人力資源部的經理跟我談到要對公司忠心。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F在企業的員工普遍抱著打工的思想。因為企業的目的是獲利,員工的目的是養家糊口。這樣的心態,如何能做到忠心?沒有一個崇高的目標,沒有一種神圣的使命感,是不可能有真正的忠心的。所以企業中還有一種較為多見的心態:你給我多少工資,我就做多少事。而人往往是過高地估計自己所付出的勞動。后來我在學習儒家經典的過程中,對這個問題有了新的看法。是的,企業發展了,得利最多的是老板,所以在企業工作,談不上崇高,談不上神圣。但這個企業畢竟是中國的企業,企業的進步也是民族產業的進步。更何況做好工作,對自己能力的提升也有幫助。即使上升不到忠心的地步,但努力工作,忠于職守還是應該的。
我在企業主要從事電器控制設計工作。設計產品時,我盡量選用國產器件,一方面是價廉物美,另一方面也可促進民族產業的發展。我經常向周圍的技術人員宣傳這個觀點。當然在目前,這很難。技術人員對國產的東西普遍缺乏信任。這也不能怪技術人員,我國的企業往往輕視技術、管理不嚴,產品用上去后經常后遺癥很多。因而在實際中對國產器件往往要做很多試驗,模擬各種情況。事實上我在實驗中也經常能發現很多問題,然后再反饋給生產廠家要求改進,而這本來應該是生產廠家的做好的事。所以,在設計中選用國貨往往要給設計人員增加許多額外的勞動,而且搞不好還要出問題,到頭來吃力不討好。中國的企業產品做不好,走歪門邪道倒很在行。有次我們采購了一批國產的直流電機調速器。該公司銷售人員來送貨時,我將做試驗時發現的一些工藝上、設計上的問題向他作了說明,希望他能向公司的設計人員轉告一下。我說我希望他們公司的產品做得更好,我們以后選用時也可以更放心點。這位銷售人員可能從未遇到過我這樣的客戶,不過他有點誤會我意思了。他出去了一會兒進來對我說,他已請示過他們公司老總,讓我把我的存折號碼告訴他,他打點錢到我的存折上,以感謝我對他們公司產品的支持。搞得我哭笑不得。最后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說:你這樣做我很不舒服,你總不至于要把我搞得很不舒服吧?他這才罷休。
以上這幾點僅是我對修身問題的一點膚淺認識,我是個初學者。“有所不足,不敢不勉”。瞿秋白說過:“人若是有靈魂,何必要這個軀殼?人若是沒有靈魂,要這個軀殼又有什么用呢?”沒有軀殼,靈魂便無所依附;沒有靈魂,軀殼只是一具毫無意義的行尸走肉。天生我材必有用,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之人,首先要做一個有靈魂的人。毛澤東說過:“新中國航船的桅頂已經冒出地平線了,我們應該拍掌歡迎它。舉起你的雙手吧,新中國是我們的。”面對新的時代,每個人都應問一下自己: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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