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孫恒:“我們今天所做的事情不是當初我們能夠設想到的。我們機構走過了15年,我們沒有忘記初心,而我們今后的路怎么走?我沒有答案,我們這次大地民謠是再次出發,不出發就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在皮村工作了10多年,我們現在要走出皮村,要走出北京,我們要從新工人走向新工農,尋找新道路。新道路的探索需要思想啟蒙、文化先行。”
想想打工者在北京的境遇,想想我們這一行在祖國大地上所受到的歡迎,值得反思。我們聽到一種召喚:“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2017年11月24日星期五
2017年11月20日,早上7點,我們從武漢花博匯出發,行程400多公里,驅車前往湖南湘潭韶山沖毛主席故居。除了孫恒,我們一行人都是第一次去那里。天氣寒冷,而且已經是下午接近3點,但是,毛主席故居前面還是聚集了很多參觀者,還有成群結隊的中學生。
我從來沒有去過天安門廣場的毛主席紀念堂。我覺得,人去世以后應該回歸大自然,入土為安,天安門廣場的紀念方式讓我很難接受,所有我不去看。參觀了毛主席故居之后,孫恒在大地民謠微信群里發了這樣一條信息:“毛主席的遺體還在天安門廣場,那一定不是他的遺愿。毛主席的靈魂早已回到故鄉、回到大地、山川和人民,因為你就是大地、山川和人民。”
當天晚上我們住在景區內的一個農家樂里。晚上沒有演出,第二天早上也不用早起,我們晚上召開了一個大地民謠巡演階段性總結會。在毛主席的故鄉住一個晚上是我們的夙愿,在這里開會也有點兒向毛主席匯報的意思,希望冥冥之中毛主席能給我們一些教導。邊吃晚飯邊開會,我們聊了快3個小時,這是我在機構參加過的最精彩的一次討論會。
會議之后,孫恒拿著手機說:“看來,跟有些人只能是決裂。”原來,因為我們在群里發了參觀毛主席故居的照片,引發了群里的爭論,甚至升級為爭吵。我看到孫恒發的另一條信息:“凋落的荷塘,污濁的淤泥,再看來年圣潔的荷花,這就是我的現實和想象。我自以為是人民的歌者(不是歌手),所以,我要走遍千山萬水來看你,我要認清劊子手和戰友同志。”
第二天上午,我們去參觀了毛主席紀念館。然后驅車近70多公里前往長沙市望城區白箬鋪鎮古沖村廖家灣組145號。下午3點,“沸焰大地民謠鄉村音樂會”在這里舉辦。下了高速、離開大路、駛入鄉村小路,對于我們這些來自北方平原地帶的人來說,南方的山地村落如同一座迷宮,道路拐上拐下,房屋高低錯落,很新奇也很美麗。
接待我們的是廖家灣組145號大別墅的主人文三。我們到的時候,文三不僅要接待我們,也要接待前來參加大地民謠的各路人馬,忙前忙后。我就自己在他家院子內外閑逛,可以說,處處皆風景。門前是一個池塘,池塘旁邊是一小塊菜地,各種我知名和不知名的新鮮蔬菜,長勢特別好,而且上面還有稀疏的蟲眼兒,看著就可以讓人放心食用。院內是各種花草:茶花、桂花、馬纓丹(我從“花伴侶”上查到的名字,也不知道當地人如何稱呼這種美麗獨特的花兒)等。文三告訴我,他挖這個池塘是為了風景好,也養了魚。以前,他經常請各種文人墨客和文藝達人來次相聚,上午釣魚,下午唱歌,悠哉樂哉。文三是做足球賽事項目的,顯然事業做得很成功,閑暇的時候,愿意欣賞文學、書畫和音樂。看到農村的鄉里鄉親把大部分閑暇時間都用在麻將桌上,他覺得非常遺憾。就萌生了做鄉村文化的愿望,如果大家可以熱愛讀書、熱愛音樂,是否就可以不再打麻將了呢?廖家灣在地理上很有優勢,離長沙市區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村子里的人可以白天去長沙工作,晚上回村子居住,條件好的也可以兩處都有住房,所以,村子里面幾乎沒有留守兒童。晚上,我們被安頓在文三家的大房子里面,400多平米的面積,足夠接待我們一行中的大部分人。房子收拾得非常干凈,上二樓臥室要換臥室專用拖鞋,地面一塵不染。
我們一路走來見到了各種新鄉村建設的方式,也得到各路豪杰的接待,文三這里是唯一一個完全靠個人財力支持大地民謠活動的案例。我問及文三未來的計劃,他告訴我:“我已經買下了我家旁邊的幾畝別人家的宅基地,也租下了周圍的幾十畝田地,早就準備做成鄉村文化傳承和休閑旅游的場所,可惜,這幾年項目出了問題,一直打官司,現在剛結束。不過,我一直密切關注‘愛故鄉’的各項活動,肯定要繼續做下去的。”文三和這里的文氏家族是文天祥的后人,我想,這樣的傳承并不是追求一種光宗耀祖的虛名,而是要繼承中華民族文化中的優良傳統。
11月22日早上,我們驅車40多公里來到長沙縣泉塘社區,在這里有兩場活動,下午在益空間和機構工作人員和志愿者進行座談,晚上在泉塘社區廣場進行一場演出。路過長沙市,看到霧霾下的高樓大廈,仿佛回到了北京,周圍擁擠的車流把所有車輛都困在其中。終于掙脫了市中心的羈絆,來到我們的目的地。這里是城市擴張過程中的搬遷安置房,自然成了工友聚居區。我去過各種工友聚居區,但是這里還是我第一次拜訪。在這里我受到了特殊的熱烈歡迎,因為這里有工人大學的畢業生,工大14名的生梅和王斌,還有工大15期的柳萍和大順。我是工人大學的總輔導員,有學員在的地方就讓我覺得格外親近。生梅是“長沙工之友”的創辦人之一,現在仍在那里工作。見到生梅我特別激動和溫暖,首先,我們認識多年;其次,在工大網絡學習的半年期間,每個星期周會交流所培養的感情是很深的。她帶我去她們“工之友”的辦公室,那里有兒童活動室、圖書室,一排排的書架,墻上貼著各種讀書借閱規則,看著就讓人感動。很多工友自己小時候和年輕的時候失去了上學和學習的機會,在城市的工作和生活充滿掙扎、受盡排擠,后來認識到教育和知識的重要,生兒育女之后希望后代和自己不一樣,雖然艱難,但是,還是夾縫中求生存和發展,在城市創造空間為孩子們提供一些服務。
從“工之友”辦公室出來,生梅告訴我,她的雙胞胎兒子就在旁邊的一所公立學校上學,里面的學生幾乎都是工友的孩子。入選的要求是:有本地戶口、父母交了一年社保或者在本地擁有房產。很多工友滿足不了這些要求,就各自發揮本領,有買假房產證的、有送錢的,等等。
此次接待大地民謠長沙站巡演的有三家公益機構:長沙縣大益社會工作發展中心、長沙縣國榮公益發展中心、長沙市工之友服務中心。扎根社區的工作方式,一些志愿者培養了起來,有的是外來打工者,有的是當地居民。機構工作人員中,一些人原來在廣東打工,后來回到湖南老家,老家可能在湖南農村,選擇在長沙的工業區工作和生活,把在廣東工業區的工作延續下去,但是工作重點和方式方法有所調整。
下午的討論進行的很深入也很熱烈,大概20多位工作人員和骨干志愿者參加了交流。晚上的演出也非常熱鬧,聚集大概200名觀眾。因為沒有預算,沒有經費搭臺,演出就在廣場的平地上進行,沒有關系,和觀眾離得更近。
回顧一下,我發現,長沙的活動是唯一一場我們在城市社區的演出,其他的都是在鄉村。
11月23日早上,8點啟程,驅車180多公里,我們前往湖南安化縣大福鎮,下午3點有一場演出,接待我們的是大福愛鄉協進會。前一天的晚上,協進會的幾位成員專程趕到長沙和我們會面,第二天早上開車給我們帶路,因為下了高速要走比較長的一段山路,180多公里的車程,我們走了有4個多小時。山路崎嶇,會車驚險,進入山區之后,見到兩邊群山疊嶂,林木茂密。到了大福,我們先被接到大福愛鄉協進會的辦公室,協進會志愿者兩側站立,所有志愿者都戴著紅圍巾,一位工作人員手持著厚厚一打紅燦燦的圍巾,給每一位嘉賓戴上一條,有了紅圍巾好像就有了標志符號,我們就有了屬于一個集體的感覺。這讓我想起哈達,我們在中源化學的時候受到的禮遇就是被敬獻哈達,因為中源化學是一家內蒙古的公司。敬獻哈達有千百年的傳統。大福協進會成立了5年,而用紅圍巾做為禮節是從去年開始。
在辦公室坐定之后,協進會成員給我們播放了自己制作的介紹大福的視頻。簡單的座談,我們知道,協進會是一個非常傳奇的組織,成員都是大福人,工作在祖國各地,大家凝結在對家鄉的情感之下。這次,大地民謠來到大福,有幾位成員專程從外地趕回來。龍科是媒體達人,在廣州工作,專程回到家鄉;羅曙峰在深圳擁有一家生產無人機的公司,此次也專程回到家鄉。協進會有幾百名成員,有20位理事會成員,有人發起愛家鄉項目活動之后,其他成員響應,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時間出時間。
羅總和龍姐夫妻設家宴招待,羅總80年代末從安化縣職業中專大福分校畢業,然后去廣東打工,后來回鄉創業。下午的演出就在中專的校區大廣場舉辦。
下午,我們來到演出地點,這是一個大晴天,多日未見陽光的人們喜氣洋洋,如同過節一樣。校園在群山懷抱之中,遠山如同我們舞臺的大背景。快到3點的時候,壯觀的景象出現了,學生們排著隊走過來,如同長龍,很快鋪滿寬闊的操場,這是我們此行觀眾人數最多的一次,學校2000多名學生都來到現場。大福籍畫家黃澤群現場拍賣兩幅作品,現場公益氣氛濃厚,一幅拍得8800元,另一幅15000元,收入成為一筆基金,將用于黃老師義務給學校的學生進行山水畫培訓。
學校的舞蹈老師劉老師亮麗登場主持演出,新工人藝術團和當地居民和學生共同演出,有簸箕舞、花鼓戲、民族舞蹈,羅總還請來了扮演蔣介石和陳毅的知名特型演員同臺演出。
我在下面觀察學生的狀態,有癡迷觀看演出的、有跟著打節奏的、有打打鬧鬧的、也有打游戲和睡覺的。一位現場的學生告訴我,這里不收學費,住宿費和學費一年大概2000元。有的學生上了高二之后就出去實習了,也有繼續上高三然后考大學的。一位現場的老師告訴我,高一大概有800多名學生,到了高二會少一些,因為部分學生會輟學。學校有豐富多樣的專業,包括:幼師、機器人、計算機、農學、文秘等專業。
羅總和龍姐設晚宴招待我們。之后,我們又專門為給我們做飯和承擔后勤工作的人們進行了家庭現場演出,就如同家庭聚會。羅總也真情地唱了一首歌,小羅總也自彈自唱。龍科是性情中人,在廣州安家立業、事業成功,但是,放不下對家鄉的這份情,他在晚會上說:“歌唱是對生活最高的表達,這是大地民謠的第22站,我們從他們的歌聲和行動者聽出他們對中國土地的熱愛。我們協進會和他們彼此呼應、同頻共振。我們需要做更多的事情,用情感、用文字、用音樂表達這份鄉情,根在家鄉,根是我們全中國人的公約數。孫恒他們做到了,他們像水一樣地柔軟,流淌在祖國的大地上。”
孫恒說:“今天這個時代,是人們失去自己、失去家鄉的年代,越來越遠離內心、故鄉、土地和人民,最后不知道自己是誰。無論你擁有多少錢,都找不到感覺。愛故鄉讓我們回歸土地、回歸故鄉。我們第一次來到大福,感受到這里的父老鄉親的熱情。這里是一塊風水寶地,山有靈性,大山見過無數的人民,4000年前這里就有人類文明,今天面對山川和人民歌唱,是我們的榮幸。”
湖南對于我們有特殊的意義,韶山之夜,我們思考大地民謠的收獲和意義。
孫元說:“這一行,認識了很多鄉建人士,印象深刻,一個個鮮活的人物,不僅有情懷,更有行動,而且有能力把情懷付諸行動。”
國良說:“我們看到很多典型,我的思考是:這些典型在多大程度上適用中國更廣大的農村?還有一個思考是:北京工友之家的接下來的方向是什么?”
許多說:“我們參觀的很多鄉建案例都在做有機農業和休閑農莊,這樣的模式還是城市中心主義的鄉村發展模式。生產合作社和消費合作社的模式也許更有復制性,需要我們更多地去學習。”
路亮說:“做為一名普通打工者,無論如何也沒有機會做這樣的游歷,有這樣的學習機會,這次巡演對我而言就是一種學習和歷練。”
段玉:“我和小馬參加這次巡演,也是在尋找一條返鄉的道路,我看到了愛故鄉的包容性和可行性。我也發現,我們的歌曲中,少了些適合鄉土的元素。”
小馬:“我看到,音樂做為一種形式所產生的溝通,我們是一種正義,為了社會良性發展的文化長征,我也看到了公益組織的團結。”
悅悅:“這次跟拍,對我而言是一次不同以往的豐富的經歷,愛故鄉的發心讓我看到希望。”
王磊:“我沒有能夠全程參與,這次參與對我來說是一次洗禮。我已經有了思路,要制作出一個很不同的紀錄片。”
孫恒:“我們今天所做的事情不是當初我們能夠設想到的。我們機構走過了15年,我們沒有忘記初心,而我們今后的路怎么走?我沒有答案,我們這次大地民謠是再次出發,不出發就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在皮村工作了10多年,我們現在要走出皮村,甚至要走出北京,我們要從新工人走向新工農,尋找新道路。新道路的探索需要思想啟蒙,文化先行。”
想想打工者在北京的境遇,想想我們這一行在祖國大地上所受到的歡迎,值得反思。我們聽到一種召喚:“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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