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天氣難得的和暖晴朗，氣溫也宜人。雖時值秋末，霜降已過，人卻絲毫感覺不到秋涼。這時刻，野菊花花發正旺，妻子又動起了上山采摘的欲望，接二連三地嘀咕著想上南山采摘野菊花。

　　查有關資料得知，野菊花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外形與菊花相似，野生于山坡草地、田邊路旁。以色黃無梗、完整、氣香、花未全開者為佳。野菊花可廣泛用于治療疔瘡癰腫、咽喉腫痛、風火赤眼、頭痛眩暈等病證。同時又有很好的降壓作用，可用于高血壓病的輔助治療。

　　上個星期天，妻子和幾個常在111一起玩耍的老姐妹見面一撮合，很快便達成共識。我們這些男人家見她們如此心切，也只好成人之美，很爽快就答應了她們的請求。就我自己來說，隔幾天能登次山，也是十分愜意的事情。

　　周日早飯后，我們一行八人，乘坐兩輛小車，沿著通往渠首的快速通道一路飛行，很快就到達了南山腳下。由于山路崎嶇難行，也無小車上山的道路，我們只好停車在路邊，各人攜帶著塑料袋，分成兩路開始爬山。

　　我和少劍一起從左邊一處小山梁上前行，妻子和春之、慧雅母子、海平、相華幾人從右邊一處小山梁上登山。兩個山梁之間是一道扇形腹溝，溝底全是密集的雜草與灌木，幾乎遮掩了整個地面，只有幾塊尖石掙扎著露出草叢，驚異地探視著我們這群不速之客。一切看上去都給人一種詩意感覺。

　　太陽光柔和地照在身上，沒有風，沒有其他人，只有腳下一片片面積不大的耕地，和橫七豎八的落葉樹木。田埂上以及非耕地的地方，不是凸顯出一綹綹黑青色的石頭，就是布滿了大片高深干枯的野草。

　　越過耕地不遠，就是樹林。走進視野的幾乎沒有任何常青樹，清一色都是雜七雜八的落葉樹木。枯黃發黑的葉片散落在地上，走上去暖綿綿的，很是舒服。樹林里面，怪石橫臥，刺玫枝條盤繞，一不小心，就會掛住衣服，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行走走起來，頗費力氣，很需小心翼翼才行。刺玫枝條稠密處幾乎無法通過，需要彎下身子，輕輕用手把它們一一扯開，空出路徑來供自己前行。由于刺條太多，刮破衣服刺傷手指已經是不奇怪的事情了。

　　真正的攀登，就應當走無人跡處，這樣才有探路開拓的誘惑與快感。每次來此登山，我總喜歡撇開眾人，踽踽獨行，充分享受攀爬開拓之樂。實話說，只有走這樣自己開拓出來的路徑，才會感受到由無路到有路的樂趣。

　　當然，在樹林茂密處，刺玫枝條就無處存身，地下除了崛起的石塊外，到處散漫著枯死的樹枝，和雜草落葉。橫在石塊上的枯枝，需要經過時必須要拿掉，不然一不小心就會因踩踏其上而造成腳底滑落，給自己帶來傷害。走這樣的路，崴傷腳是尋常事，嚴重的還會損傷筋骨。因此走這樣的山路，樂趣與風險俱在，需要膽大心細才行。

　　其實，我們尚未走進樹林間，就已感受到濃濃的野菊花香味撲鼻而來，很是爽人身心。果不其然，少劍正在高聲大叫著對我說看到了掛滿柿子的柿樹時，我已經走到了大大一片金黃之中。野菊花，團團簇簇，噴金吐玉，花朵稠密，葉片青綠，香味濃郁，透人心脾。我一邊應著少劍的喊聲，一邊伸開隨身帶的塑料袋子，輕輕采摘著簇簇攢在一起的野菊花。由于花朵太多，長勢特好，花香又濃，我很快就沉靜在忘情的采摘之中。菊花叢中，時不時夾雜有三三兩兩的刺玫枝條，一不小心就會刺破手指。我很有耐心，依然輕輕地把它們慢慢提起，然后放到不礙事的地方，繼續著自己的采摘。采摘時間長了，腰腿難免有點酸困，我便直起身來，用力舒展舒展，并大聲吼叫幾聲，以驅散周身的勞乏。

　　山林寂靜，闃無雜音。間或可以聽到三兩聲清脆的鳥鳴，或者就是隔著右邊溝梁傳來的幾個女伴們細微的說笑聲，當然少不了少劍偶然之間發出的摘到了熟柿子的驚喜呼叫聲。

　　少劍一直未采摘野菊花，全神貫注摘柿子。他每摘到一個柿子，就很有成就感地對我說一聲，我一心一意摘菊花，也就有心無心應答他一聲。停了一會兒，少見對我說：你在這里摘吧。我除了對摘柿子感興趣，一點也提不起摘菊花的興趣。我要找他們去。我準備教浩然如何摘柿子。浩然是慧雅的兒子，在臨縣法院工作，剛從北京接訪回來，趁星期天回家看看，恰好遇到我們登山，也就一起來了。

　　少劍走后，我一個人繼續采摘了一會兒，實在感到身體有點困乏，便停止了采摘，循著有路沒路的地方穿越樹林往山頂上走。山石越來越多，樣子越來越奇，很具有觀賞價值。這些石塊，或大或小，或立或臥，或斜伸腰身懸在半空，或平躺于地成為坦蕩平面，細細品味，會讓你感到它們無一不是一副內涵豐富的國畫，給人一種莫名的魅力。不管如何說，這些石塊不管大小形態怎樣，塊塊都有情趣，讓人賞玩不已，頗為留戀。

　　野菊花越來越多，叢叢點點，夾雜在石塊中間，纏繞著刺玫枝條，別有一番風采。樹林間既有枯枝敗葉散發的些微霉變味道，更多的還是清新的空氣和濃濃的野菊花香味。身處其中，寂寂無人，孑然一身，身心無懼，思緒飛揚。

　　我是古詩詞愛好者，業余時間經年累月累積，竟也能背上數百首古典詩詞。央視播出的的中國詩詞大會，我是每集必看，自以為里面所涉及的題目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能答對。

　　沒有了外人在旁，整個時空都屬于自己。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邊深深呼吸，一邊輕輕吟哦，把自己所知道的涉及菊花的古詩詞一一吟出。

　　在眾多描寫菊花的詩詞中，有我很多的喜歡由頭。我喜歡黃巢“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豪壯，我喜歡歐陽修“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的恬淡，我喜歡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超塵，我喜歡晏殊“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的哀愁，我喜歡李清照“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憂傷，我喜歡蘇軾“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的清高。當然，有關菊花的詩詞太多，我所知道的僅僅是九牛一毛，內心對古詩詞的喜歡，再加詩詞意境對心靈的陶冶，人的靈魂就會在潛移默化中被它浸潤、洗滌、凈化，升華。真慶幸，中國有唐詩宋詞元曲，而我又恰是中國人!

　　在眾多關于菊花的詩詞中，有一首采桑子，通篇雖未提到菊花，可寫的卻是菊花，最終成為此類題材中我的最愛，這就是毛澤東的《采桑子·重陽》。

　　人生易老天難老，

　　歲歲重陽，

　　今又重陽。

　　戰地黃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風勁，

　　不似春光，

　　勝似春光，

　　寥廓江天萬里霜。

　　毛澤東寫此詞的時候，個人境遇并不好，可他始終對自己的理想信念堅如磐石，至死不移。不管順境逆境，他都一以貫之地保持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這首詞，自然曉暢，字字珠璣，格調剛昂，蘊含了人生深刻的道理。人是自然的過客，自然卻是人永恒的故鄉。人生易老，歲月無窮。重陽年年有，人豈年年過?正如古人所言：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但毛澤東并不因為生短暫而傷感，視之坦然，處之泰然。血雨腥風的戰場，為的是推翻人吃人的舊制度，建立人民當家做主的新政權。一句“戰地黃花分外香”，格調高昂，意境深邃，神采斐然，快意豁達，盡顯樂觀向上之意趣。作者心中，始終透悟著要奮斗就會有犧牲的真諦，因此，方能把砸碎舊世界的犧牲看得那樣平淡而家常。盡管秋風勁吹，我也把它看做春光;盡管酷霜漫天，肅殺一切，我卻頭頂遼闊，昂揚奮發。

　　這就是毛澤東，曠世偉人，笑傲萬物，遺世獨立，俯仰天地!

　　越近山頂，雜草更加稠密，山石更加陡峭，行走更加困難，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更大的艱辛。沒多久，我已經微喘吁吁，汗流浹背了。陽光幾無遮攔地透進林子間，此時對它的感受已不似剛才了，覺得它似乎如盛夏下一般惹人厭煩。我停下來，右腳踏在一塊巖石上，微側著著身子，一邊輕輕抹去臉上的汗水，一邊深深地呼著氣。偶爾，一股微風拂面而來，頓感一陣涼爽，燥熱的腹內也微微感到一陣舒貼。

　　待我直起身子繼續攀登的時候，忽然眼前一亮，幾棵柿樹忽然出現在眼前。黃橙橙的柿子燈籠般懸掛在已經沒有了葉片的樹枝上，很是誘人，很是壯觀。這些年，柿子、桔子等果樹的面積擴大，銷售前景很不樂觀。許多時候，水果空掛枝頭也無人采摘，過往的人們可以隨意采摘品咂。尤其是柿子，栽植在人家院子里，成熟的時候，主人家要么打工在外無人管理，要么成熟了無人需要也就任其空掛枝頭直至隕落。小鳥天天光顧啄食，成熟的柿子隨時落在地下，污染了環境，招來了蠅蟲飛鳴，搞得滿院臭烘烘的。時間久了，柿子樹反倒成了人家的累贅，一些人家一氣之下干脆鋸掉樹，好落個干凈清氣。

　　這山上的樹林間，仔細看去，倒真有不少柿子樹呢，一棵棵都掛滿黃橙的柿子，卻無人問津，實在有點令人惋惜。

　　我毫不費力地伸伸手摘下幾個柿子，坐在石塊上品嘗。還不說，這柿子味道真不錯，既甜又面，還無核。一路攀爬付出的力氣太多，此時隱隱約約感到有點又渴又餓，我一口氣吃了四個柿子，感到很受用。稍歇了一會兒，感到精神倍增，我順手又摘了十幾個，裝在塑料袋內，慢慢向山頂攀爬。

　　在接近山頂二三百米的地方，我終于和幾位女伴會合了，卻不見了少劍。問她們，都說不知道。大家對著身后的樹林大聲喊了幾句，也沒聲響。于是便繼續往山頂走，走出樹林后，忽然發現山頂有一尊巨型雕塑，隱隱約約感到是毛主席揮手示意一般的造型。于是身上來了勁頭，撇下她們幾個在身后慢行，獨自一人一口氣爬到山頂。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尊漢白玉毛主席塑像。面向北方，面容慈祥。我急忙從旁邊采摘了一束野菊花，恭敬地走到塑像前，彎腰奉獻在座基前，然后整理衣著，深深三鞠躬。

　　我繞著塑像轉了一周，座基東邊雕刻著毛主席晚年寫給周總理的那首《訴衷情》：當年忠貞為國酬，何曾怕斷頭?如今天下紅遍，江山靠誰守? 業未就，身軀倦，鬢已秋。你我之輩，忍將夙愿，付諸東流?這首詞我第一次是在網上看到的，感到很有毛主席的詩詞之風，很喜歡，曾在自己的兩篇文章中引用過。

　　座基南邊，是毛主席的生平介紹。座基西邊刻著毛主席最為著名的《沁園春·雪》：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毛主席這首詞自誕生以來，飲譽海內外，折服萬千人，被許多詩家包括柳亞子、郭沫若、陳毅等人譽為千古第一詞作。領袖超凡脫俗的文韜武略和氣壓群雄的過人才氣，即此可見一斑。

　　我不知道這座雕像為何人所塑，但我知道對毛主席的崇敬與懷念，隨著時光流逝，會越來越廣泛，越來越深刻深刻。正如臧克家所言：騎在人民頭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給人民當牛馬的，人民永遠記住他。毛澤東名符其實的是人民而然領袖，自然為人民所崇敬與懷念。一旦那些騎在人民頭上的權貴精英們有一天也來湊熱鬧說他們敬仰懷念毛主席，那就值得我們高度警惕了。

　　下山的時候，我不是回望陽光普照之下的毛主席塑像，心中久久難以平靜。毛主席靜靜俯視著眼前萬里河山，一定是在期待它定能在自己事業的繼承者那里變得分外妖嬈吧!

　　和其他游伴匯聚以后，已是中午十二點半。我們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各自帶著采摘的勝利果實，一路說笑著走下山去，

　　到了車旁，才發現少劍早已下山，獨自一人坐在車里，雙眉緊促，手握紙筆，在寫著什么。我喊了他一聲，他才抬起頭，笑著說：想寫幾句登山感受，剛想成兩句，你們就過來了。好吧，寫好后通過微信發給你。

　　果然晚上，我便在微信上看到了少劍的大作。《登山記》：丹水暗漲淹村路，禹山柿菊燃晚秋。因恐美景隨風去，故紛拍照盛意留。

　　我隨即敷衍幾句，也給他發了過去。《登山詠懷》：秋陽煦暖似陽春，丹湖水碧無纖塵。禹山葉落菊猶在，紅柿香逸風漸勁。腹內長存超塵念，舍中永留赤子身。蕭疏時令有春色，蹉跎歲月伴詩心。

　　2017-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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