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臺縣官晉信書，

　　滴血認親烏紗丟;

　　萬兩紋銀復知縣，

　　盡信南郭譜新傳。

　　話說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被齊緡王解職以后，為了混得一碗飯吃，便隱匿在一家大莊園里給少爺公子養狗為生。

　　盡管他沒有喂過狗，但在宮庭“吹竽”時常和狗倌往來，因而略知一二。這就是人常說的“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卻也見過豬跑”。時下由于生活所迫，他喂狗確實也很賣力和用心，再加上他超群偽裝的特技保護色，因而，很快就得到了公子們的信任，從而賞給他一個“狗博士”的綽號。

　　人常說：“狗仗人勢，也助人威”。用“現代哲學”觀點來講，這就是人和狗之間親密伙伴關系的“唯物辯證法”?！队锡斏健窇蚶锏谋R公子和賽虎惡犬就是這樣。這里的公子哥兒們盡管權勢很大，但卻也為弄不到幾條好狗，從而不能大顯他們的威風而發愁時，南郭先生看行騙弄錢的機會已到，便非常謹慎且慢條斯里地試探曰：“鄙人聞知，趙國東郭先生的故鄉東郭縣，因狼多經常傷害人命，害得百姓不得安然。為了對付惡狼，那兒的農夫不僅有打獵的本領，而且還有養好狗的習俗。只要舍得花錢，好狗那兒有的是。”他邊說邊看看公子們的表情后，就迫不及待地再加上一句，“如果信得過小人，我愿為少爺們效犬馬之力!”

　　“那好，就煩勞先生能去趙國辛苦一趟!”因為此話正合公子們的意愿，大少爺、二少爺、三少爺便異口同聲地承諾了。

　　“先生什么時侯啟程，臨行前還需要做些什么準備?”二少爺因思狗心切，緊接著又脫口而出地追問了一句，但還不敢給南郭先生硬下命令，讓他馬上動身，只用了“臨行前”來暗示讓他盡快出發。因為，這必定是像秦腔劇《走雪》里的曹玉蓮(主人)在求老曹夫(仆人)哩。

　　實際上，南郭先生巴不得馬上背上銀兩就腳后根抹油——溜了，但怕露出破綻，卻仍裝得非常鎮靜自若、不慌不忙，“那就要看少爺們的安排了!”暫停片刻，繼續沉著冷靜地說，“至于臨行前之準備嘛，為了旅途打開關口方便，需帶足銀兩;為了能夠得到趙國的信任而買到上等好狗，還得帶上莊主的親筆信，信上須有‘今令齊人狗博士南郭先生前來趙國選購好狗的字句’。因為本莊主不僅在齊國享有盛名，而且在趙國也很有名氣呀!”南郭先生在編造這些慌言時，盡管用了最大的克制能力外表上仍裝得不慌不忙，話也說得有板有眼，但他的心卻已經提到嗓子眼跟前了，幾乎憋得連氣都出不來。因為他總害怕在多帶銀兩上露出馬腳，這畢竟還是他做賊心虛呀!

　　誰知這話卻出乎南郭先生的意料，大少爺揮毫按他的意見照辦了;二少爺叫賬房先生立即備足銀兩;三少爺從衣箱里取出新衣新帽，給南郭先生從頭到腳進行了全面包裝。這時的南郭先生既不像做生意的客商老板，也不像外出游玩的花花公子，更不像上京應試的舉子，但卻倒也很像馬戲團里的小丑。既然如此，那當然就既不能帶保鏢，也不能帶家丁，更不能帶書童，只能是心甘情愿、自背銀兩、內心非常驚慌失措地連頭也不回一下地出發，即一去永不復返了!

　　“有錢能買神鬼轉”，南郭先生深知其內涵。因而，沿路關卡均以銀兩開道，卻也非常順當。大莊主的親筆信及其上的“狗博士”三個字猶如當今最吃香的“出國護照”和“洋博士學位證書”。盡管有些關卡的官員還不知道“狗博士”是啥玩藝，但總覺得人家是文人，說起話來之乎者也文斗斗的，何況還拿了人家的銀兩，這就堵住了他自己的嘴，因而不僅不便于過細盤問，甚至還對南郭先生非常尊敬，刮目相看。

　　南郭先生到了趙國之后，“狗博士”的名聲一下子就傳開了。在傳的過程中，由于人們不知其含意，故將“狗博士”誤傳成“狗撥屎”，從而使聽的人感到非常奇怪，尤其是那些養狗的人家。他們在想：自古以來只知道狗吃屎，從未見過，也沒有聽人說過狗怎樣撥弄屎?只有屎爬牛滾糞蛋蛋才算得上撥屎。因而，許多農夫和獵戶就去請教私塾學堂里的先生。

　　先生首先更正了是“狗博士”而不是“狗撥屎”的名稱之后，又之乎者也的自我推敲和自我欣賞了半天之后，才非常自信而自豪地大聲曰：“所謂博士者，乃學問淵博之謂也!”

　　獵戶、農夫咋也聽不懂，甚至越聽越糊涂。

　　先生的表情也由沾沾自喜而轉為手不由自主地在撓頭，不得不皺著眉頭在重新思考……

　　然而先生畢竟是在鄉下教書多年了，近墨者黑嘛，對農村的情況還是比較了解的，他經過再三琢磨后便重新解釋道：“狗博士就是相狗的大秀才，大能人呀!”

　　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原來狗博士就是狗秀才，相狗的行家、伯樂、大能人!由于這個時代的農村，除了個別有錢的人家能請先生讓孩子讀書或讓孩子讀私塾外，廣大的勞苦人民都是文盲，因而私塾先生的話大家都非常信任，有的人把先生就當做圣人。當然了，先生對狗博士在字面上的解釋他們便當做圣經，則信以為真。但他們并不知道先生也不曉得狗博士是啥玩藝呀。從此，這家農夫請狗博士相狗，那家獵戶又托他買好狗。他便裝模作樣順水推舟地看了幾家獵戶的狗之后，盡管內心非常欽佩，但表面上卻仍裝得非常惋惜的樣子而在打著窗子讓門聽地自言自語道：“原以為趙國有好狗，豈知還不如齊國也!”這話雖是南郭先生的司馬昭之心，但獵戶、農夫卻不知也，反而信以為真。這不但消除了大家對南郭先生的疑慮，而且還激起了他們請南郭先生到齊國買好狗的強烈愿望和要求，這正好中了南郭先生用自我推銷來騙取錢財的奸計。因而，白花花的買狗訂金銀兩，就源源不斷地流進了南郭先生的腰包。南郭先生就這樣不費吹灰之力地發了橫財，成了齊國人在趙國的“洋”暴發戶。

　　就在這樣潮水般的人群正絡繹不絕地向南郭先生的住處繼續大送銀兩的時侯，被村上的一位窮秀才發現了。他詢問了幾位兄長和長輩的情況之后，便當機立斷并苦口婆心地奉勸父老鄉親不要盲從，以免上當受騙，“待他將齊國的好狗買回來，讓大家看了后再訂貨也不遲。這人沒長尾巴比驢都難認呀!”

　　“人家是齊國的狗博士!”

　　“相狗的大秀才!”

　　“洋人說話還能有假?”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在談看法和想法。

　　“所謂博士者，乃學問淵博之謂也!”一位年青獵戶學著私塾先生的腔調在咬文嚼字了。

　　“什么學問淵博不淵博?‘博士’乃是我國古人對各行各業人們的尊稱。施耐庵先生在他的《忠義水滸傳》里，將賣茶的店小二尊稱‘茶博士’”。秀才邊說邊指著圍在他周圍的大叔大伯和一位抱著個胖小子的大嫂繼續解釋道，“像你大伯種地務農可尊稱‘務農博士’;你大叔打狼狩獵可尊稱‘驅虎豹博士’;你大嫂有三男二女可尊稱‘娃他媽博士’呀!”

　　秀才的這后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從此，大家特別是那些年輕小伙子便稱這位大嫂為“娃他媽博士”了!

　　待大家笑完之后，他繼續說，“就說南郭先生這‘狗博士’吧，不過是齊國大莊主的狗倌罷了!”

　　經過秀才這么一番連打比方帶逗趣的解釋之后，一些人將揣在懷里的銀兩原封不動地帶回家并繳給他家掌柜的保管;一些人隔著衣服將銀子摸了再摸，半信半疑舉棋不定;一些人還總以為人家南郭先生是齊國相狗的“洋博士”、“洋伯樂”和咱們這“務農博士”、“驅虎豹博士”、“娃他媽博士”不一樣，也不能比，一句話“洋”的不能和“土”的相比;有的甚至還以為窮秀才是胡說哩。因而，仍然向南郭先生交了買齊國洋狗的訂金。

　　俗話說，“外甥像舅舅”。這句俗話對南郭先生的外甥來說,也確是一句實話。他得知他舅舅在趙國發了洋橫財之后，垂涎三尺，晝夜不眠。經苦思冥想之后，去深山老林借老狼出洞穴覓食之機，從狼窩里發現了剛睜開眼的小狼崽子，便如獲至寶，就順手牽羊弄來一只。幻想將它帶到趙國，再以齊國的名牌貨“洋狗”高價出售，好圓了他發“洋財”的美夢。但到了東郭縣之后，他舅舅卻非常嚴厲地警告他：“這兒的老百姓，包括婦孺在內，識別狼和狗的火眼金睛比孫悟空識別妖怪還厲害，即使把未成形而流產的狼、狗胎崽放在一起，也會被他們易如翻掌地分辯得一清二楚。”為了不暴露他們的馬腳，能在東郭縣多混幾天，多騙些銀兩，千萬不能被人發現這小狼崽子。因而，他們只好把它圈在南郭先生“別墅”的后院里，像私生子一樣，絕對“保密”，不敢讓人知道。

　　過了幾個月，這小狼崽子長大了，它很氣憤把它整天像豬一樣圈在這里。一天它狼的本性大發，便破門而出，大天白晝去傷害人命不但未能得逞，反而被幾位獵戶緊追不舍。當它走投無路之時，正好東郭先生騎著毛驢迎面而來。它學著它老祖宗的伎倆雙膝跪下哀求道：“東郭老先生，請您行行好吧，我是齊人狗博士南郭先生的外甥從齊國帶來的一條‘洋狗’，因為長相像狼，所以又稱‘狼狗’，專職獵狼。今日在貴國首次出獵不利，不幸被獵人發現，誤將我當狼而追殺。先生乃菩薩心腸，能讓我在您那口袋里避避難，躲過這一關，事后定有重謝!”這時，它假借擦眼淚之機偷偷地瞟了東郭先生似有所思的表情之后，就哽咽著繼續許愿道，“如果您老的子女和親戚朋友要出國的話，我主人和他舅舅一定會幫您大忙的。”說著說著，大概怕東郭先生不會救它，眼淚真的就掉了下來。

　　轉眼間，以前救狼上當受騙，險些兒被吃掉的情景，在東郭先生的腦海里一閃而過。這就是它看到的東郭先生“似有所思”的表情。但為了能夠很快地抓住并處死這只惡狼，絕不能讓它跑掉再繼續害人，他便將計就計，也裝出非常同情的樣子，“那就好，快請進口袋吧!”

　　狼一進口袋，東郭先生立即用繩子系緊袋口并用手勢對追趕的獵人比劃著讓他們別著急，狼已經被抓住了。待獵人到后，他們共同處死了這只惡狼。

　　這一下禍事可來了，南郭先生的外甥硬說東郭先生打死了他從齊國帶來的“洋獵狗”，并要以萬兩紋銀索賠，只因東郭先生拒賠而被告見官。

　　這個新任東郭縣的縣令，就是當年秦腔劇《三滴血》里的那個五臺縣的晉大老爺晉信書。他當年用滴血認親害人：先把人家親生父子周仁瑞、周天佑斷為不是親生的而被拆散;后又把一對將要結婚的異姓姐弟李晚春、李遇春(抱養周天佑的雙胞胎弟弟，因生后其母去世，父無力撫養而易姓李家)斷為同胞姐弟，拆散了人家的婚姻;再又把分明是新生兒子牛娃(周天佑的堂弟)斷成不是他父親親生的，還誣指他的母親有外遇，使牛娃他爸這個想獨霸先人留下的家產、不認手足之情的周仁瑞之弟周仁祥夫妻也吃了滴血認親的苦果。最后他被深受其害的雙胞胎兄弟周天佑、李遇春兩位大人削官為民。用他自已的話來說，就是“把官丟的連影都沒有了!”但他被撤職以后，又通過他的知府舅舅花紋銀萬兩，買通官路，來了個官復舊職，重戴烏紗，來到東郭縣上任。

　　晉大老爺升堂后，只聽了惡人先告狀的南郭先生的外甥單方面的“告詞”之后，就毫不在意而驚奇地說：“噢，我當是啥了不起的大事情，原來為的是打死了一條狗!”

　　“不，打死的是一只惡狼!”還未等晉大老爺把話說完，東郭先生就氣憤地反駁了。

　　“是狗!”原告南郭先生的外甥也在為他詭辯。

　　“是狼!”

　　“是狗!”

　　“是狼!”

　　……

　　就這樣原告、被告爭執不休，再加上前來為東郭先生助威抱不平的獵戶、農夫 “是狼不是狗”的吶喊聲交織在一起，剛升堂的老爺大堂就亂成了一片。

　　晉大老爺忙拍醒木，“不要吵，不要鬧!”連喊帶拍了十多次也無濟于事。于是他就不拍了，也不喊了。

　　老爺畢竟是在官場上混了多年的老手了。在五臺縣時，他是粉鼻梁子白眼圈，圪塔胡子混賬官。如今來到東郭縣，盡管在公眾場合他口頭上也常說要汲取任五臺縣令“滴血認親”的教訓，但他的為官不僅仍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舅)，而且骨子里卻耿耿于懷，時刻不忘周、李二位大人撤了他五臺縣之職，不僅堵了他的生財之道，還讓他花重金再買烏紗，因而他是以還鄉團的仇恨來東郭縣上任的;盡管他不僅不能稟公斷案的老毛病一點未改，但要唬弄起老百姓來，他還是有辦法的。

　　待大家哄堂到一定程度時，他心里就有數了：“老百姓不過喊喊叫叫而已，并不敢把朝庭命官吾大老爺怎么樣?”于是乎他又拿起醒木每拍三下一停，就這樣連拍了三次以后，大家覺得老爺今天的醒木拍得有些怪，好像在打更，待拍第四次的時侯老爺他就開腔了，“請大家靜一靜，要斷清此案，光靠你們口說都不行，老爺我自有新辦法。”

　　眾人一聽老爺有新辦法，公堂就平靜下來了。

　　“至于這新辦法嘛，就是要請有學問、有身份的人來鑒定這打死的到底是狼還是狗?”老爺這時侯才有空邊擦頭上的汗，邊“哎，你們這兒可有專門研究狼和狗的秀才、博士之類的圣人嗎?”其實，老爺他也并不知道博士是啥玩藝兒，也是從《忠義水滸傳》上看到的那位秀才說的將賣茶的店小二稱茶博士的那段話。他本想拉著大旗做虎皮來嚇唬嚇唬老百姓。如果堂下眾人說沒有，那就只能是晉大老爺說話算數了。不過還得把過場走到，哄人也得把人哄睡著嘛!這也是當今衙門里邊鬼搗鬼，官場上唬弄百姓的絕招呀。

　　誰知話剛落尾，原告就搶先回答：“青天大老爺，小人的舅舅在齊國享有‘狗博士’頭銜的圣名，可請他來鑒定!”

　　無巧不成書，老爺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塵世上真的還有狗博士哩?!既然有，那就要按照公堂規矩辦事，“人役，速傳狗博士上堂!”

　　“小人已在堂下等侯多時了!”原來南郭先生早就想為他的外甥強詞奪理，開脫罪責。但老爺今天是公開斷案，他還不知道這位晉大老爺到底姓“廉”還姓“貪”的底細，更怕堂下眾人多，撕破他的畫皮，弄個雞飛蛋打，將騙來的銀兩被獵戶們追回，因而幾次欲動，但又不敢開口。經老爺這么一傳，他像得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就迫不及待地應聲了。

　　“你就是狗博士?”老爺驚奇地邊端詳邊問。

　　“正是小人!”

　　“你這個狗博士可有真憑實據?”

　　“小人隨身所帶，請大老爺過目!”邊說邊從衣袖里取出臨行前騙莊主寫的有“狗博士”三字的書信，并戰戰兢兢地遞給老爺。這就是他盡管嘴上很硬，但內心卻非常害怕地自我表演的寫照。

　　然而，這書信被晉大老爺看后，卻喜出望外地脫口而出：“如此說來，你就是真憑實據的狗博士了!?”

　　“貨真價實，那還有假。”本來南郭先生要說名副其實，但心里有鬼，只這么一慌，便把“名副其實”說成“貨真價實”了。

　　“他就是貨真價實的騙子!”眾人又在為東郭先生抱不平。不過這時并未起哄罷了。

　　“晉大老爺我今天要請您這位齊國的狗博士去驗驗，看看打死的到底是狼還是狗?”

　　“青天大老爺，小人我已經驗過了，打死的確實是狗不是狼。此狗乃我們齊國專職獵狼的名牌新品種，名曰‘狼狗’，在你們趙國則可稱之為‘洋狗’了。盡管它外貌像狼，實際是狗。這樣，它進入狼群后就可魚目混珠，不會引起狼的懷疑而便于獵獲”。此時，南郭先生偷眼瞟了一下大堂上的晉大老爺，看他正在會意地點頭，得知騙局已成，便得意的從衣袋里掏出一本書來，畢恭畢敬地遞給老爺，“這是我從齊國帶來的世上唯一的絕對權威性的《狼、狗大全》經典著作，這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狼、狗同宗，野生者為狼，家養者為狗也’。這說明狗和狼有血統關系，它們本來就是一個祖宗，當然就很像嘛!”

　　老爺忙接過書來一看，連說：“是、是、是!”再詳細一看，就在這頁書縫里夾的小紙條上寫著“官司打贏，孝敬紋銀萬兩!!!”老爺心想：“這下可將我官復舊職時花掉的那萬兩白銀撈回來了，你可真是我晉信書的救命恩人活菩薩到了，你的官司肯定贏了”。他立即咽了幾下口水就大聲指責堂下：“國人無知，懂得什么，洋書上都有記載，那還有錯!”

　　這三個“是”字和對眾人的指責給南郭先生打了氣，壯了膽。因而，他緊接著老爺的話茬便狐假虎威，更加盛氣凌人地指著堂下眾人并歇斯底里地放開嗓門大喊道：“你們趙國這些土包子，既沒有見過大世面，也沒有見過我們齊國的洋貨，就別胡說八道，這會影響我們齊國的聲譽。不然，我就要提出抗議了!”

　　“別聽南郭先生胡扯，他才是胡說八道哩!”

　　“他胡說八道，他是洋騙子!”

　　“就是把它燒成灰，我們也能認出打死的是狼不是狗!”

　　……

　　堂下的父老鄉親你一言我一語，又在為東郭先生抱不平，老爺的大堂又亂成了一鍋粥。

　　老爺又拍了半天醒木，大家才勉強靜下來。

　　“老爺，我們祖祖輩輩在這兒種田、栽桑，養狗、打狼，難道我們還認不得狼和狗嗎!?”還未等老爺喘過氣來，東郭老先生又在質問了。

　　“對，對，你們的話、話……話都對!”老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雖然你們都有識別狼和狗的真本事，甚至比狗博士南郭先生還強百倍，但你們一無文憑，二無頭銜，實踐雖能辨別真偽，但今天這是‘學術官司’，需要有像南郭先生這樣有憑證、有頭銜的狗博士，特別是來自齊國的‘洋博士’簽字劃押才算數。本來嘛，國人博士須二人簽字，但洋博士有一人就行了，這就叫‘洋博士出馬一人頂倆’的道理嘛!”他邊說邊拿起南郭先生剛才遞給他的莊主的書信，并在大家面前晃來晃去，然后他又熱剌冷諷地說，“狗博士的憑證，這玩藝兒你們有嗎?!那孫悟空的火眼金睛和降妖捉魔的本領不比你們差吧，但他還得聽唐僧的。盤古初分到如今，這塵世上也就是這個理嘛，你們還有啥再說的?!”

　　“不行，不行!”堂下眾人又在喊。不過好多人被老爺這大話嚇住了。

　　然而，這時的晉大老爺并未發火，反而用手捋了幾下圪塔胡須，面帶笑容非常自信地在表白：“說實在話，老爺我今天斷案，不是以前在五臺縣任縣令時，死記下書上幾句荒誕不經的記載，用滴血認親來害人，而是既有引經據典，也有狗博士評判;這既符合周公之禮，也有科學道理。”說到這兒，老爺收住了笑容，厲聲喝道，“如今案子已定，東郭先生賠償紋銀萬兩。如果你們誰敢再插嘴，吾老爺我就不客氣了!”

　　堂下眾人敢怒而不敢言，但心里都在罵狗娘養的這個漢奸王八旦老爺，把洋人的狗屁當麝香來愚弄百姓。不過有幾個獵戶小伙子把拳頭已經攥得緊緊的，牙齒咬的喀嘣響，要上去揍這個狗官和南郭先生一伙。但被幾位長者攔住了。因為他們知道自古以來都是“天下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難進來”的道理。寧愿大家砸鍋賣鐵、沿門乞討也得為東郭先生湊錢吃了這個啞巴虧，不到“李自成”出來絕不能和衙門硬碰。

　　稍停片刻，晉大爺為了掩蓋他還鄉團的真面目并戴上“公開公正斷案”的假面具而讓大家“心服口服”，他的態度又緩和了點并皮笑肉不笑地離坐躬身向東郭先生：“現在看東郭先生還有什么意見沒有?”

　　就這樣連問了三遍之后，東郭先生才應道：“老爺，我要說的各位鄉親們都說過了。我東郭先生以前救狼上當受騙，險些兒被吃掉，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才免于一死。今日打狼為民除害，反而受罰。如此說來，在你晉大老爺的眼里只有洋大騙子南郭先生才有真理!?”

　　“那當然了，人家有身份是洋博士。”

　　“依我看來，老爺你的名諱也得改一下了。”

　　“改成什么?”

　　“南郭老爺!”

　　“那不行，老爺我還得賣姓?”

　　“那就叫盡(晉)信南郭吧!”

　　從此，寫在卷首的那位勸大家不要上當受騙的窮秀才為原五臺縣、現東郭縣的晉大老爺晉信書和南郭先生畫像的那四句話，就在趙國和齊國一而十、十而百……地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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