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云山腳下,有一幢兩層樓別墅,包括寬敞的庭院,約有一千多平方米。庭院中有一棵大榕樹,院外四周都是高大茂密的樹木,門前有一口小魚塘。早晨,樹上的鳥兒“吱吱”直叫,天上的白云在魚塘中靜靜悠游,這里寂靜、柔和、干凈、寬敞。這是聘用我為顧問的新住所。
當我敲響了別墅庭院大門時,開門的是一位穿著銀色綢緞絲絨衣、燙著一副富婆頭發、肚腩便便、臉上掛著寂寞微笑的老太太。此刻,她一邊引我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住這里,不怕寂寞嗎?”老太太突如其來地說。
老太太的話,立即引起我的濃厚興趣。我笑了笑地回答:“這么漂亮的別墅,怎么會寂寞呢?”
“這里,曾經住過一位從澳大利亞歸來的留學博士。可是,他走了!”老太太有些不情愿說。
“走了?”我奇怪地問。
“寂寞!”老太太無奈地回答說。
昨天,關于老太太的背景,她就說了好幾遍,我早已知道了。她七十古來稀,丈夫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總經理,去世十幾年了。他們有一男一女,兒子、媳婦以及孫女都在加拿大定居,女兒嫁給內地一家房老板,有錢。她說,假如還有第二個女兒的話,也一定嫁給有錢的房老板。一陣蒼涼的笑聲后,從昨天到今天,在她的口中,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自己的背景,唸來唸去都是唸著‘有錢’這一字句,像一位白癡人在說夢話。錢,在她的心目中醉生夢死。
當我下樓梯上班時,每天早上,我都聽到她在廚房里弄碗敲蛋的聲音,與幾聲咳嗽聲;每天下午回來,都看到她坐在大廳沙發上,自己拿著針筒,在自己腳穴位上注射著一種治療激素。
每天快遞員送來不少信件資料,不過,都是我的信件資料。有時,一邊上樓,一邊心酸,我心里想著,這一年來,我看到她沒有一件快遞,也不見過她的親戚朋友來拜訪。她也像每一位老人一樣,人老了總盼望著自己的孩子在身邊陪伴;特別是春節,她不需要錢,只是期盼著孩子們祝福卡像雪花一樣越洋越嶺飛到別墅中……可是,她心中所祈禱的這一切,猶如夕陽西下一樣,面對的是茫然無知漆黑一片的天空……
別墅大廳中安裝著中央空調、電視機、宮燈、壁掛爐、光滑金黃色花梨木沙發,墻壁雕刻著優雅別致的花草,把大廳點綴得典雅大方。這里,每件東西都在訴說著她過去的榮耀,與今日的蕭瑟。
寬闊的別墅,僅有兩個人來來往往。每天,老太太訴說著她的過去,我也照樣重復聽著她的訴說。其實,別墅與主人的昔日,她不必每天都訴說,從別墅中存放的每一件物品,就可看到其故事……
在九十年代,掀起房地產熱潮時,男主人大搞房地產開發,橫掃千軍。功成名就后,在白云山腳下建起自己這座別墅,他屬于那少數先富起來的人,料不到沒有福氣同享,英年早逝。
兒子象小兔似的跑走了,女兒也象蝴蝶一樣飛去了。時光帶走了逝者如斯的美夢,也帶走了沉疴難起的男主人。從她的身上看到,在世上,人們似乎能贏得了一切,但是,似乎又一無所有。雖然,大街小巷上熱鬧非凡,有五花八門的特色美食,但是,這一切都征服不了老太太別墅中的寂寞。
一位作家曾經說過,人生中,即使是最得意的人,有過千萬富翁,有過酒的醇香,有過色的甘美,這都全象瞬時的燭光,搖曳在子夜的西風中,最終還是埋沒在無限的黑暗里。
有錢人是幸福的,有錢人是寂寞的。我看不到有誰比老太太幸福,可是,我也看不到有誰比老太太如此寂寞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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