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南海老漁民講過去的事情　　

郭潤祥　　

前幾年出差到南方，遇到一個南海老漁民。古銅色的皮膚，臉上飽經風霜的皺紋，從面相上看，足有七十多歲。我們隨便閑扯起來：　　

“你看我多大歲數？”　　

“我看你最多六十來歲。”根據我的經驗判斷，他肯定是從事野外作業的體力勞動者，應當比面相少估計十歲左右。　　

他高興極了，說道：“城里人都說我七十多歲了，你還真有眼力！”　　

“哪里哪里。我絕不是恭維你。根據我的觀察你大概還在船上干過。”　　

“你怎么知道？”　　

“你看，你在火車車廂里走路，不搖不晃，紋絲不動。就這一條，絕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再看你，端水杯，穩穩當當。只有水手才能練就這本領。”我想起了幾年前住在漁村時看到的漁民形象。　　

“行，你還真行。我確實是地地道道的南海漁民”。他侃侃而談，說起了他的經歷和身世：　　

“我家祖祖輩輩居住在海南一個漁村，靠打漁維生。我1945年出生，初中剛畢業就和父親一起出海打漁了。當時可不是像現在一樣學費貴，上不起學。主要是我坐不住，一天看不見大海就心里難受。那時正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為了彌補糧食生產的不足，國家對漁業生產非常重視。機帆船使用柴油簡直就像白給的一樣，實行以魚換油，不像現在，出一次海光油料費用就得十幾萬。公社化時期，漁民的生活遠遠高于農民甚至還高于工人，我們那里平均每個勞動力一年也有將近一千來塊吧。　　

那時近海的魚有的是，現在近海打不到魚了，要出遠海，一年還有幾個月的休漁期，所以打魚的成本越來越高。當時的遠海就是現在的南沙群島，那些島嶼自古以來就是我們的土地，我們經常在島礁休息，躲避風浪。遠海捕魚主要是為國家創匯，如金槍魚等，外匯價格很高，國家直接收購。當時遠洋捕撈集中了最好的船、最有經驗的水手，配備了最好的武器。我當時是作為接班人培養的。一般以公社為基本單位，幾個公社聯合作戰。幾百艘甚至上千艘船一起出海，那叫一個威風。　　

船隊有嚴格的分工，有武裝船，配備37毫米高平兩用機關炮、12.7毫米機槍、82迫擊炮、40火箭筒。船員配備步槍手榴彈。普通漁船漁民也是荷槍實彈，因為當時國家實行全民皆兵政策。1962年國民黨組織武裝匪徒竄犯大陸，在我們那里，剛登陸十幾分鐘就被民兵發現了，40分鐘就被解放軍和民兵的聯防隊徹底殲滅了。　　

那時，基干民兵漁汛期打漁；平時，軍事訓練。海上訓練和陸地射擊訓練完全不同：船是晃動的，目標也是晃動的。陸地打靶一般訓練不就是200米嗎，我們使用79步騎槍或日本38式，距離400——600米。很多人經過訓練，能夠做到槍響靶落。信不信，他指著火車站外的六七百米的廣告氣球，現在我有槍一槍就能打爆它。　　

那時，南沙群島除了太平島被國民黨士兵占領外，其它島礁都是無人島。很多島礁是很好的良港，島礁外狂風惡浪，島礁內風平浪靜。我們的船隊一到，菲律賓、南越、馬來亞、印尼的漁船立刻就躲開了。他們知道，這是中國的領土啊！再說誰惹得起這么龐大的武裝船隊啊！　　

除了武裝船還有醫療船，能做一般的闌尾手術。記得有一位菲律賓船員得了急性闌尾炎，是我們的醫療船免費給他做的手術，手術很成功。他逢人便講：“中國好！毛澤東好！”　　

1964年美國轟炸北越，他的航空母艦戰斗群也經常在南海出沒。有一次，我們碰到了美國艦隊，他們開足馬力非要從我們的編隊中橫插過去不可。船隊領導指示，決不能讓他為所欲為。護魚的海軍艦艇立刻沖上前去，要求美軍艦隊按照國際慣例停止前進。同時發出警告射擊，到距離我們船隊不到二百米的距離，美國的驅逐艦才停了下來。美國艦隊的炮口直指我們的船隊。我們武裝船隊機關炮、迫擊炮、40火箭筒也對準了美國艦隊，就這樣對峙起來。不一會美國艦隊呼喚過來美軍戰斗機，美國飛機飛的那個低呀，連飛行員的面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超音速飛機的音爆，幾乎能震聾了耳朵，飛機的尾氣使漁船來回搖晃。指揮員指示：對空警告射擊。美國飛機一驚，立即竄到兩千米以上的空中了。我們發出了勝利的歡笑。對峙了兩個多小時，美軍艦隊退后了500米，我們的船隊又浩浩蕩蕩的前進了。美軍知道，幾百米的距離，真打起來，一顆迫擊炮彈落到軍艦上，如打到雷達，幾百萬美元就報銷了。再說現代軍艦到處都是電子裝備，幾顆炮彈就讓它們變成聾子瞎子了。況且美國海軍士兵可沒有裝備這么多的近戰武器。碰上不要命的中國人，真打起來非吃大虧不可。美國紙老虎真是現了原形了。　　

從解放初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們的裝備從木帆船到機帆船、鐵甲船再到小型漁輪。從單一的捕魚到漁產品的綜合利用，我們建立起水產加工廠、飼料廠、養豬場。集體經濟的鞏固發展，使我們建立起醫療衛生保健體系，徹底的解決了看病難的問題。與當時臺灣漁民相比除了沒有電冰箱、洗衣機、彩電、空調之外，工作的安全性和社會的安定性是他們無法相比的。我相信一直發展到今天，我們肯定能達到去世界四大洋捕魚的遠洋強國。　　

除了從事漁業生產外，我們還配合國家的軍事斗爭、政治斗爭。美軍艦隊在我們海軍必經之路，布設聲納（水下偵聽器），偵查我們艦船的信號，我們發現后，將其砍斷送交海軍基地。美軍演習時，我們成千艘漁船包圍在演習場外圍，漁船馬達發出的突突噪音和海軍配發給我們的水下噪音發生器，發出千奇百怪的聲音，使其發射的聲自導魚雷迷航。演習一結束，大家立即前往檢“洋落”，我們多次撿到水雷、魚雷。對我國水下兵器的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獲得了總部首長的表揚。要知道，這些活動是不適宜軍隊直接參與的啊。　　

1965年美軍在海南島上空挑釁，受到我海軍海軍航空兵突然攔截，驚慌失措的美機，發射導彈，自己擊落自己飛機一架。飛行員跳傘后，不到二十分鐘就被我漁民俘獲。緊隨其后的美軍救援直升機只能望洋興嘆，徒喚奈何！要知道美軍的飛行員救援絕對是世界一流的，任何地方，在半小時之內一定能夠到達。這次他可大大的失算了。　　

當時的南海，東沙群島被臺灣占領，西沙群島被越南偽軍占領（1974年我軍在民兵配合下收復）。我們的船隊一直開到西沙被越南偽軍占領島礁幾百米的地方，占領軍連個屁都不敢放。因為他們知道只要它們一開槍，我們的炮火立刻就能將它們的簡易工事和住房夷為平地。解放西沙時，民兵提供了越軍極為詳細的火力部署圖和水文地質圖。他們直接參軍參戰，西沙群島中的金銀島就是民兵解放的。　　

除此之外，漁民還承擔政治任務，如為菲律賓共產黨武裝菲人民軍運送軍火和醫藥器材，也為馬來亞共產黨武裝運送過武器。還為越南南方武裝成批量運送武器彈藥（說不定還有我廠的7.62毫米半自動步槍呢）這些都是在海上交接的。　　

到了20世紀80年代，形勢突變，人民公社解體了，我們龐大的遠海船隊也不復存在了，漁民的自衛武器也被收繳了。那年我們出海我首先考慮到就是船隊的安全問題：武裝船沒有了，誰來保障安全？海上安全靠什么？靠實力！醫療船沒了，萬一有人患重病如何處理？過去遠海船隊有通信船負責溝通和大陸以及海軍的聯系，現在這些事情誰負責？還有物資供應船等------大家都知道遠航出去幾艘船是找死，但是組織結構已經解體，人心不齊，能積聚三五十艘船就不錯了。（現在連五艘船集合在一起都難了）經過工作我們湊了50艘船出發了。到了南沙群島離我國最近的一個島礁，越南人進去了。往常他們只要一見我們，立即就讓開了。現在不但不讓，還讓我們滾蛋。原來他們看我們船少，也沒有武器。大家氣炸了肺，和他們打了起來，把他們轟走了。再往前走，雜毛菲律賓人，馬來人都來了，沒有一個省油的燈。我們深切的理解到毛主席講的“沒有一個人民的武裝，便沒有人民的一切”的道理。海上打架，我們漁民不怕。最怕的是這些國家的海軍巡邏艇，過去他們見了我們像孫子似的，現在看我們沒有武裝，輕者沒收漁網，扣留船只；重者開槍開炮，打死打傷我漁民。80年代，在南沙，主要是我們對各國漁民斗爭；90年代，各國海軍巡邏艇開始介入了；21世紀，主要是各國海軍巡邏艇開始驅趕我們。80年代，他們基本不提南沙島礁的主權問題（因為他們心虛），90年代，他們開始提出所謂“侵犯”，21世紀，他們提出我們“侵略”。可見他們是一步一步逐漸升級的。　　

南沙幾百個島礁，到目前為止，我國只占有9個。其中越南占領了90%的島礁，其余8%被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尼、文萊占領。南沙群島我們基本已經丟失了。我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對不起蒼天啊！南沙那些島礁，我起碼去過四五十個，在上面撿到過各個朝代的銅錢。最多的是萬歷通寶、乾隆通寶等，我爺爺還撿到過唐朝的貞觀通寶呢。海洋、漁場對于漁民就像農民對土地一樣，是我們的命根子啊！南沙島礁陸地面積確實不大，但是以每個島礁為中心，有半徑150海里的專屬經濟區啊。有人講：南海就是未來的波斯灣。此話不假。你看南海島礁上被越南占領的地方，豎起了一個又一個的井架，越南已經由石油進口國變成了石油輸出國。　　

為什么會造成這種局面呢？主要還是我們自己。80年代有人提出“擱置爭議，共同開發”，南海本來是沒有爭議的，不信你可以查看越南70年代的地圖，領海的劃分，和我國沒有任何差異。其它各國也大致如此。為何大家關注幾個不毛之地的幾個島礁呢？因為發現了這些島礁下面，埋藏了大量的石油儲備。人家不眼紅才怪呢！況且還有共同開發這一條呢，只有傻瓜才不干這種事呢！按照這種邏輯，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會有爭議，哪里就會共同開發。南海已經基本丟了，我看東海也快保不住了！蒼天啊，救救我們南海漁民吧！救救我們中國老百姓吧！”　　

聽到這里，我的眼睛濕潤了。聯想到最近日本在釣魚島抓捕我國漁民之事，各位讀者你有什么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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