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明珠——毛士元傳奇 第五章: 邵永周 十一
臨洮縣是個小盆地,因為臨洮縣在三面環(huán)山一面環(huán)水的懷抱之中。城墻古老而堅固,縣城內(nèi)有東西南北四條主要大街,而四座城門上均有高大雄偉的城樓,駐有城防軍隊。城內(nèi)大街小巷,落列整齊,干凈衛(wèi)生。臨洮縣盛產(chǎn)檀香樹和丁香樹,縣城居民多以香樹為原料,手工生產(chǎn)衛(wèi)生香及通用香。加之臨洮人又多有種植伺弄名貴花卉的愛好,諸如什么丁香、牡丹、桂花和芍藥等等,遍及各戶門庭院落。臨洮人好客,把人稱之為“姑舅” 。說起來 ,還真有點意思,有一天保衛(wèi)部里有急事,邵永周跑到洮河岸邊周青的家里找毛士元,進門后,被周青的家人稱之為“姑舅”, 邵永周對毛士元說:“我怎么變成了‘姑舅’ 啦?”不知道毛士元是不懂,還是裝著不懂;說:“周青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fù)!”周青說:“‘姑舅’ 的意思咱們都是親戚,不把你當外人看。你如果嫌棄我們高攀了,就拉倒!”
邵永周,三十多歲,矮胖子,方園型光頭,天庭飽滿,濃眉如炭。說笑時,臉膛兒就顯出柔和的酒窩兒。
這天早晨,毛士元正在警衛(wèi)連附近的一個農(nóng)家小院辦公。邵永周突然來了。話還沒有說,嘴巴就笑得怎么也合不攏。
毛士元說:“邵干事,啥事把你高興得跟吃了喜娃它媽奶似的?”
邵永周說:“你猜?”
“部里給咱兩個啥新任務(wù)了?”
“啥任務(wù)也沒有!”
“哪你高興啥哩?”
“趙部長給咱倆個批了探親假啦!”
“真的?”
“看,通行證都辦好了,還假得了嗎?”
毛士元接過兩張通行證,看見他們倆人的假期是40天,高興得跳起來。兩個人都激動得心頭發(fā)熱,神采飛揚。毛士元忍不住熱淚滿面,說:“邵干事,真有你的!”
邵永周說:“趙部長說:‘邵干事,你休探親假嗎?’我說:‘趙部長,你再讓我休假了,你就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哩!’趙部長說:‘啊!好心當了驢肝肺!我讓你休假哩,你反倒跟我談起條件來啦?說說看’我說: ‘你答應(yīng)了, 我才能說!’趙部長這回倒顯得痛快, 說: ‘我答應(yīng)你, 你快說!’我說:‘咱說好了, 誰后悔誰就是龜孫子!’趙部長說: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堂堂一個部長, 哪會食言爽約?我跟趙部長經(jīng)常罵笑哩, 倆人狗皮襪子沒反正。說: ‘話雖然說的漂亮, 我就看你龜孫子做事漂亮不漂亮?’‘你盡管說你的事!’我說: ‘你再叫我休假了, 哪我就要我鄉(xiāng)當跟我一塊回家哩, 你也讓他休假吧!’趙部長說: ‘你把他留下, 有啥不放心?’我說: ‘你說對了, 我還就是放心不下!我害怕你鞭打快牛, 把我鄉(xiāng)當掙死了!’趙部長最終還是把話給我了, 說: ‘哪好嘛!就讓毛士元也休假, 你們都回家吧!’”
毛士元激動地說: “邵干事, 這真是‘鄉(xiāng)當見鄉(xiāng)當, 兩眼淚汪汪?!銥榱宋遥@那么大的圈子和趙部長說話,真是難為你了!”
邵永周相顧一笑,說:“其實,我為你請假,也不全為了你!”
毛士元有些詫異,說:“哪你還為了誰?”
“為了你哪個最親愛的人兒周青姑娘!啊,小伙子!臉紅什么?別不好意思!在這件事情上,人家姑娘比你大方。前幾天,我在政治部看到她,問她是否休探親假?你估計她咋說?她說:‘毛士元休探親假嗎?他休我也休!我在禮泉我姑那兒參加了部隊青訓(xùn)班,也怨毛士元,叫我走得那么倉促,我和我姑連話也沒來及說,我想去把我姑看看!’今天,我把兩張通行證給她看了,她擰身就找李宗貴主任請假去了!士元同志呀,依我看吶,她看她姑是假,看你父母才是真!婚姻乃終身大事。你不要羞羞答答,把姑娘帶回去了,把婚結(jié)了,我還要喝你們的喜酒哩!”
不知是邵永周忽然想起要管住自己那一張好似脫韁之馬的嘴,還是不忍心把靦腆得像個大姑娘的小伙子再逼;他忽然把話打住,拍了拍毛士元的肩膀,說:“你快去跟宋先生告別,把鑰匙交給房主。我給你收拾東西,回去通知周青。保衛(wèi)部打個道,咱們立刻起程。無論如何,今晚要離開保衛(wèi)部,以防變化無常的趙振華,夜長夢多,改變主意?!?/p>
戰(zhàn)爭年代的人,也沒有多少行李。等到毛士元跟房主人告別回來,邵永周已經(jīng)把辦公用品裝進一個軍用包里。被褥也捆綁起來了。毛士元背著被包,邵永周提著軍用包,兩人說說笑笑,不覺就回到軍保衛(wèi)部。邵永周看了看手表,說:“小毛,我收拾行裝,你通知周青,咱們現(xiàn)在就返回故里!”
但是,毛士元從周青姑娘那里回來,正要說什么話,卻見趙振華背著手哼著:“煮豆燃豆萁……”邵永周一聲:“糟糕” 未了,趙振華就走進了屋里。趙振華說:“我考慮不周,你倆個同時探親,部里工作誰干哩?毛土元還擔任著臨洮縣治安組長,我給惠局長還沒有說!我和你們商量, 一個休假回來, 另一個再休!”
毛士元知道, 邵永周就要被任命為保衛(wèi)部副部長, 加之年紀和革命史都在趙振華之上, 他把趙振華并不放在眼里。但是, 也可能因為有自己在場, 邵永周就再也沒有罵笑, 他本來就為人忠厚,說: “先叫士元同志回去,娃娃先回去!”
毛士元說:“不!邵干事出門幾十年沒回家了,邵干事先回家去!”
邵永周說:“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p>
毛士元說:“唐詩說:‘小少出門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倆人堆來讓去, 沒個結(jié)果。毛士元影影綽綽看見周青在門口閃了個面,并沒有進來。他說:“趙部長,你說一句話,你叫誰留下誰留下,我倆都聽你的!”
趙振華用四川方言說:“邵永周探親回來,毛士元再回去。行嗎?”
毛士元說:“能行!我服從領(lǐng)導(dǎo)決定!”
一宿無話,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們就上路了。毛士元替邵永周背著行李,一路走得汗流浹背。趕到天水才能坐上火車,而臨洮離天水,還有一百五十里山路,汽車沒趕上,邵永周歸家心切,說他不等第二天的汽車了,就這樣連夜步行趕往天水四十里鋪去。走到渭遠,大約走過三十華里了。邵永周說什么也不讓再送了。兩人揮淚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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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河明珠——毛士元傳奇洮河明珠——毛士元傳奇 第五章: 邵永周 十二
邵永周什么時候回到保衛(wèi)部的,在獄中的毛士元并不知道。一天,夜靜更深,邵永周來到號子里把毛士元帶到他的宿舍里。邵永周倒了一杯熱荼,遞給毛士元,說:“我走了!怎么就出了這么大的事?”
毛士元泣不成聲地說:“你走了,發(fā)生了文藝演出血案,我擔任審理此案的組長,在審理此案中,我因為發(fā)現(xiàn)了罪犯寫的自傳的筆體和臨洮縣發(fā)生的反動標語的字跡相似,又順藤摸瓜,破獲了反革命組織;省委書記張德生要給我在省上開表彰大會,趙振華卻誣說我在學生那里參加了反革命組織。你問他我在什么時間丶什么地方丶什么人跟前參加的?……”
邵永周說:“我也問過他,我對他說:‘我休了個探親假,毛士元就參加了反革命組織,你是咋調(diào)查出來的?’他也沒有什么證據(jù);只是說自從破獲了反動組織以后,你態(tài)度消極,審問學生的時候,你睡著了!我說:‘趙部長,你把當事人的證據(jù)叫我看一下!’他說:‘還沒有!你和毛士元關(guān)系好,你勸勸他,他可能會聽你的!’我說:‘毛士元不是傻子,全國都快解放完了,他卻去參加暗藏的反革命組織,這實在難以置信!’趙部長說:‘你思想右傾,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毛士元不是在國民黨軍隊干過嗎?你還替他說話?’我說:‘不是我替毛士元說話,我就不至一次聽劉護平主任和在會上講過:‘毛士元同志是共產(chǎn)黨地下組織打進敵人內(nèi)部作分化瓦解工作的!’后來,趙部長見說不服我,反而對我不放心起來,他對我委婉地說:‘外界并不知道我把毛士元關(guān)起來,你也要保密,千萬不要泄露出去!我說:‘美國侵略北朝鮮,國內(nèi)也不甚安寧;國家正處于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際,你把毛士元這樣的棟梁之材關(guān)在牢獄,難道不覺得心疼和可惜嗎?’趙部長雖然對我的話有些厭煩,聽不進去;但是,他還不至于想得罪我,他害怕我把事情說出去,只好退一步說話:‘邵部長,我會考慮你的意見的。你讓我想想,再想想!’”
毛士元抬起淚汪汪的眼睛,直視著邵永周說:“你問-下公安局惠局長,他對我說:‘說你參加反動組,只是趙部長個人的想法,根本沒有的事,到那里調(diào)查?’”
邵永周說:“趙部長叫我勸你,坦白交待問題;但是,我對你講一句重要的話:一定要實事求是,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千萬不要胡說,自己害了自己。共產(chǎn)黨員,要經(jīng)得住考驗!”
“邵干事,是你把我從劉護平那里要到保衛(wèi)部的,對我的過去和現(xiàn)在,你都了解!”
邵永周說:“哪能不了解呢?把你燒成灰,我都能認識。扶眉戰(zhàn)役中,你赤手空拳俘虜了敵人一個加強排!但是,你如今的苦難遭遇,一定要堅強。要以鐵的事實,說明你是無辜的,對革命是忠誠的。咱們要有個思想準備,你的問題,可能趙部長不讓我插手。他已經(jīng)派我出遠差,趙部長把關(guān)押你的事,對外嚴密封鎖。有人問你,都說你出差啦!保衛(wèi)部一切事情,都得聽趙部長的。你的事,你負責;我實在幫不了你。我走后,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個性剛正不阿,執(zhí)拗得像蒸不熟煮不爛的牛筋。不懂得迂回作戰(zhàn),不知道把拳頭收回來再打出去更有力的道理。我就要走了,君子不吃眼前虧,希望你加強自我保護意識?!粲星嗌皆冢慌聸]柴燒?!⒁舛嗑劅捝眢w!”
“你是陜北的老革命,我非常尊重您;我希望您幫助我洗雪冤案,調(diào)查事實真相!”
“這些‘莫須有’ 的罪名,在那里調(diào)查呢?”
“共產(chǎn)黨人,要光明磊落。我看趙部長不懷好意,要拿我立功!”
“我還是哪話,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不能捏造!我和趙部長再好好談?wù)?!不讓你出來,是害怕外邊的人知道你被關(guān)押。你要經(jīng)常下床,在地下多走動,多鍛煉身體?!?/p>
“謝謝!”
邵永周從桌子抽斗里取出厚厚的幾十封家書,說:“這是你父母親的來信,你看看!”
毛士元背過臉去,說:“我不看了!”
“我替你回了幾封!
毛士元哽咽著說:“你以后就不要再回了!”
最后,邵永周將毛士元原來管理的活動經(jīng)費及賬目進行了交接和清理。
有一天夜里,邵永周再次來到牢房,提審毛士元。他在路上小聲說:“趙部長叫我勸你哩,他說我和你關(guān)系好!”
毛士元看見有的宿舍燈還亮著, 他估計也就十一點左右。進了屋里, 邵永周倒了杯開水, 放在荼桌上, 說: “你賬上的活動經(jīng)費和庫存的錢剛好對住。我已經(jīng)收過賬。你喝杯熱水!”
這時, 屋里的兩個人都聽著 窗外有腳步聲, 邵永周的嘴巴朝窗外努了努, 向毛士元暗示窗外有人偷聽, 就突入其來, 大聲喝道: “毛士元, 你要老實交待!”隨后,他又小聲說: “你有啥說啥, 千萬不能順著人家的意思, 胡編!”
毛士元明白他是向他示意: 窗外有人偷聽。于是, 毛士元也鼓著氣, 憤怒地叫喊起來: “這是說話哩,還是放屁哩?我審出來的反革命組織,我又去在我審查的對象哪里參加反革命組織?我的腦子進水了嗎?學生那里能給我吃,還是能給我喝?你為什么不問趙部長哩?他說我在學生那里參加的,我說我在他那里參加的。我沒有他本事大,他先參加我后參加的。你是替趙部長當幫兇來啦?”
“那我也有這個責任,把問題弄清楚!”
“我一直都很尊重你!以為你是個夜明珠, 你怎么也跟上趙部長學瞎哩!無中生有, 捏造事實;根本就沒有的事實,你叫我怎么交待?”
“不坦白,就是頑固不化!”毛士元看見邵永周邊叫喊邊朝他使眼色,為了把戲演圓,他把荼杯一摔,大叫道:“趙部長想拿我立功受獎哩,而你呢?撲的喝惡水去呀?”
“你還敢罵我?”
“我罵的是想替趙部長當幫兇的人!”
“你是反革命!”毛士元看見邵永周依舊邊叫喊邊朝他使眼色。
“反革命?我是反革命!你說我是反革命,你把證據(jù)拿來,沒有證據(jù),你就不要再提審我了!”毛士元把話說得非常尖刻。
毛士元出門走時,看見站在窗外偷聽的趙振華向西走去,又唱著他那永遠不變的七步詩:“煮豆燃豆萁,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趙振華打了個照面,見毛士元往前走了,就迫不及待地問邵永周:“談的怎么樣?”邵永周說:“原封不動!”
路上,邵永周說:“你要注意鍛煉身體,我想李部長查不出真憑實據(jù),就會放您出去!”
毛士元說:“他會善罷甘休嗎?我現(xiàn)在也只有聽天由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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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洮河明珠——毛士元傳奇 第五章: 邵永周 十三
一九五一年八月二十四日,犯人們一個個都被戰(zhàn)士們五花大綁,武裝押赴公判會場。毛士元看見李志杰在看守所院子里大喊大叫:“你們把問題沒查清,就把人拉出去槍殺呀?你把趙部長往這叫,我來問他!我的問題,毛士元干事作過公正的處理!只要他來,所有人的冤案都會得到解決!”后來,又有人宣布說:“今天,不會槍斃你們!槍斃的人,已經(jīng)都拉出去了!”
毛士元曾經(jīng)隨軍在陜西乾縣參加過一次公判大會,他記得公判大會上,要叫犯人當場回答犯罪事實,他想借此機會,揭發(fā)和陳述趙振華陷害他的罪惡事實。但是,那號稱萬人的公判大會,并不允許犯人說一句話。毛士元縱使憋了一肚子話,也只能繼續(xù)憋在心里。在公判大會上,喇叭聲振天價響,口號聲此起彼伏,毛士元什么也聽不見,他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沒有聽見。
哪個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的判決書,他是在回到牢房以后看到的。剛看完,獄警就收走了。毛士元忍不住氣憤地罵道:“趙振華這龜兒子!真能編!”
他實在忍不住一腔怒火,對獄警說:“你給趙振華傳話,就說我毛士元叫他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他。”
一個獄警回話說:“趙部長忙著哩,來不了!”
毛士元說:“他忙什么哩?是忙著埋人嗎?他不來,你就說我毛士元罵他哩!趙振華陷害我,我是審案有功之人,反而被這龜兒子捏造罪名,判了死緩!”
趙振華終究沒有來,毛士元就坐在牢房門口叫罵趙振華,不知道為什么, 他突然感到自已居然變成了魯迅先生小說里的人物祥林嫂, 他從內(nèi)心深處發(fā)出的聲音,居然和祥林嫂如出一轍。這讓他大吃一驚。他說: “我真傻, 真的, 我只知道犯罪的人給判刑哩, 我不知道沒有犯罪的人也給判刑哩!”
他氣的午飯也沒有吃。晚飯后,牢房里突然闖進來幾個軍法處的年輕人,他們把毛士元提到辦公室。毛士元看見坐著的幾個人,從未見過面。他們叫他坐在辦公桌前,一個臉色如鐵的中年人,怒氣沖沖地喊道:“毛士元,你為什么要罵人?你不遵守監(jiān)規(guī),看我們怎樣收拾你!”
毛士元說:“隨你,你大不了把我槍斃了!”
那人指著特意準備好的腳鐐和手銬,說:“今天,先叫你嘗試一下它們的滋味兒!”
毛士元心里明白:這是口惹的禍,趙振華是絕對要報復(fù)他的。真是在劫難逃啊!但是,到什么地方說什么話,頭割了也不過碗大個疤;他毫不畏懼地說:“你們嫌我罵了趙振華哪一個龜兒子了,你把趙振華往這叫!看判決書哪條是事實?你們要是還有一點人性的話,請把判決書還給我。他給我捏造的罪名,恐怕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他簡直就是國民黨,連國民黨也不如!”
話未落點,毛士元發(fā)現(xiàn)門外跑過來一群手持木棍的獄警,欲對自己行兇;不知道那里來的力量,他大聲叫道:“大家都來看呀!這里就是趙振華為共產(chǎn)黨員毛士元設(shè)的人間地獄!這一群魔鬼又要行兇打人了!”
就在毛士元眼看就要慘遭毒手的時候,只聽院外有人高聲叫道:“是誰在喊叫哩?”
毛士元抬頭一看,只見邵永周走了過來,他也不說一句話,拉著毛士元的手就走。走到?jīng)]人處,他說:“今天,要是把你槍斃了就槍斃了,或者把你亂棍打死了就打死了,你到那里喊冤去?”他稍微停了停,充滿信心地邊走邊說:“馬上就要送你到新疆勞改。你到那里去喊冤,去申訴;活下去,就有希望?!粲星嗌皆?,不怕沒柴燒。’”
邵永周拉著毛士元的手,向牢房走去。在拐彎的路上,毛士元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下,流著淚說:“人海茫茫,士途兇險;我就要到西北邊疆充軍,今生今世能不能再見面,也很難說。邵干事,在我走之前,請您接受罪人毛士元一拜!你的救命大恩,毛士元永志不忘!”
邵永周的心情也很不平靜,他把跪在地下的毛士元拉起來,緊緊地抱在杯里,忍不住失聲痛哭。過了一會,他放開了毛士元,用左手恨恨地連繼抽了自個兒幾個耳光,說:“我的好兄弟呀,我沒有盡到責任呀!我對不起你和周青啊!”
“周青!”毛士元忽然驚叫起來。
邵永周仿佛被毛士元的叫聲驚醒,自感失言。但是,卻無法挽回了。
“你快告訴我,周青——她怎么?”
“她好著呢!”
“不!不要瞞我了!這些天來,我一直心里發(fā)慌眼皮跳,這本身就是不好預(yù)兆!況且,剛才你又說漏了嘴。”
“小毛同志呀,咱弟兄們共事一場,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誰也說不上來!我也不想瞞你了。不過,你可要堅強一點兒啊!”
毛士元的心里不由一沉。但是,他沒有忘記點了點頭。
邵永周愁眉緊鎖,沉痛地說:“自從周青給你留下哪一封信以后,就一去不返,都一年多了,我們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她到底弄啥去了?是為你的事北京上訪去了?還是被人暗害,遭遇不惻?沒有一個人能講清楚!”
啊,他忽然想起了她和他最后一面時說的話:“你如果有什么不測,美人魚就是我的歸宿!”他那心愛的姑娘周青,仿佛變成了傳說中洮河落水的美人魚,毛士元似乎聽見了她哭泣的呼叫,他仿佛遭到雷殛,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下,他那像雪一樣煞白的臉上,沒有一點活氣;而那突然陷塌的鼻子,也只有出去的氣,沒有進去的氣。邵永周驚慌得仿佛世界未日來了似的,他把昏迷不醒的小戰(zhàn)友抱在杯里,,在路上大聲呼吼:“快!送毛士元上醫(yī)務(wù)室!”
邵永周一邊叫喊著,一邊抱著毛士元跑。一群獄警跟了上來,懷抱著休克的毛士元的邵永周,淚如泉涌,心中無限酸楚:他的戰(zhàn)友,往日是一個多么健康活潑的小伙子,如今的體重居然不到四十公斤重。深深地陷入痛苦之中的邵永周,也一時有點神志不清,究竟是獄警,還是白衣天使從他懷里拿走毛士元的,他一點也不知道。
離看守所不遠,有所部隊醫(yī)務(wù)室。這是生與死的博爭,生與死就在一線之間。邵永周一直失魂落魄地守候在病人的床前,吊針都打了半天了,可是,任憑白衣天使們怎樣地人功呼吸怎樣地折騰,總是不見毛士元的生命回還,開始的時候,他的心隨著那個做人工呼吸的漂亮的女護士白面兒似的手一起上下翻動,后來,因為一直不見動靜,他忍不住在心里罵道:“毛士元呀,我把你從棍棒下?lián)尦鰜?,想不到你沒有死在趙振華這些暴徒的棍棒下,卻死在了我的一句話上。毛士元呀,毛士元,你小子走了,你就不是人!我為你盼星星盼月亮,就盼著你活著離開這‘渣滓洞白公館’, 好為你自己報仇申冤,可是,你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樣兩腿一蹬,走了。”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但是,人們希望的跡象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這位像鋼鐵般堅強的戰(zhàn)斗英雄,難道就這樣走了嗎?邵永周分明看見哪一個漂亮的女護士扎針時,手都有點兒微微的顫抖,但是,當后來毛士元的臉上漸漸有了生氣——奇跡終于出現(xiàn)了的時候,哪一個漂亮的女護士卻神態(tài)坦蕩地對邵永周說:“你看我們緊張了,你再緊張;我們都不緊張,你緊張啥哩?”
等到毛士元恢復(fù)知覺以后,也許因為害怕有趙振華的耳目,邵永周除了指示醫(yī)務(wù)室醫(yī)護人員繼續(xù)檢查治療以外,并叮嚀伙房為毛士元按病號飯優(yōu)待,就再也沒有和毛士元說一句話,匆匆忙忙地走了。
后來,毛士元漸漸地開始有了點兒精神,“光棍不吃眼前虧”, 回到獄中, 他就再也沒有罵趙振華,不過,仔佃想來,邵永周似乎言猶未盡,要是那天自己沒有出事,他會知道得更多。但是,他就要走了;老天還能給他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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