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申明:龍一的原著我沒看過,此文僅就電視劇而言。
借槍,只是一個載體,它承載著一個任務:刺殺加藤。劇本按“事不過三”的標準,寫了兩次不成功的刺殺和最后成功的“連環殺”,終置加藤于死地,熊闊海在“連環殺”中從內線跳到外線,從隱蔽走向公開。
隱蔽戰線很重要的一個原則,或者說鐵的紀律,是內線、外線的人員不交叉。這是生存之道,一旦打破,危及大局。另一條鐵的紀律是上下級之間有嚴格的分野,一旦斷了線,作為下級會有一個長得難以度量的等待,有時,一輩子就此與組織斷了聯系,如若找不到旁證,即便是新中國建立后你也很難證明你曾經的功績。現實就是這么嚴酷。記得母親說過一個故事,某位叔叔在與組織斷線之后,硬是化裝成算命先生,一路艱辛從敵后找到延安,審干時左審右審好不容易才過了關。多年后我看見他們在戰友聚會時,拿這位叔叔開心,說他當年如何狼狽,這位叔叔已經是黨的高干,被大家取笑時,也撓著頭皮嘿嘿傻笑。在《借槍》中,以上兩個鐵律均被打破,熊闊海這個北伐時期入黨的、經歷過“4.12”大屠殺的老黨員,在大結局時,竟然像《紅色娘子軍》里只知報私仇的吳瓊花,越“革命”越抽抽了!
編劇千方百計地讓熊闊海的“違紀”合理化,首先是上級“勛章”被打死了,其次是地下電臺非常巧合地壞掉了,這樣他就可以自說自話地去完成高于一切的砍頭行動,而他的助手鐵錘也是個違紀之人。這個鐵錘說來也是個老紅軍老黨員,是專門負責外線工作的,一度還是熊闊海的上級,他本人就因連續兩次刺殺加藤任務的失敗及造成的損失而被我黨追究、被我軍關押,但他逃離監禁后居然又拉了個貪吃好色的二鬼子老滿當助手,單打獨斗地潛回天津,以刺殺加藤。“熊、鐵、滿”這樣的組合的確戲劇性十足,但純屬胡編亂造了。
違紀的熊闊海以自殘肢體最大限度地接近了加藤,最后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我卻不能像對余則成翠平那樣對他脫帽致敬。熊闊海的主要對手加藤,這個人物雖毒辣至極,但同樣因行為的設置不合理而不真實。其行為最大的不合理,不在于他中了激將法,而在于他讓熊闊海在自己眼皮子下來去自如。這時的他還侈談什么“兵者,詭道也”,實實在在地抓住中共天津地下黨的一個骨干,不比虛張聲勢地贏得武士道面子重要?《借槍》的編劇可能會解釋劇本的風格是荒誕派的,但兩國交戰,血灑黃沙,犬牙交錯,你死我活,在這個大前提下,再荒誕,加藤也不能把落到自己手心里的熊闊海放走哇?!
《借槍》的多米諾骨牌不是從劇本開始“借錢”那一塊倒下的,而是從最后一集那眉心一槍以倒數方式倒下的。結局的荒誕,讓前二十九集苦心堆積的沙塔轟然倒塌。“可惜了,我那羊肉大餅!”
最近有幾部電視劇表演是真的好,劇本是真的假呀!《娘》算一個,《借槍》也算一個,《七妹》的身后緊跟著《你是我兄弟》,這些包裹在崇高外殼內的絲瓜瓤子看著實在讓人打噎嗝兒,其中如果細分,《娘》是以人情模糊了階級斗爭與抗日戰爭中敵我友的嚴峻分界,《七妹》和《你是我兄弟》充斥著人們無論在前三十年還是后三十年中的悲觀與掙扎,而《借槍》因熊闊海與戰友、親人、朋友之間的真情互動區別于那三劇,但主人公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實在讓人無法恭維,熊闊海畢竟不是士兵順溜啊!
事實證明:觀眾不是想看《借槍》如何突破《潛伏》,而是想看《潛伏》后的《借槍》是如何在人性的開掘上、故事的寫作上、人物的合理上又是怎樣一個新東西。并非是簡單地將悲情述說變成相聲體、將信仰追尋變成借錢有理、把美好的愛情變成柴米油鹽……這不是放下身段,而是思維模糊,這不是敘事清楚,而是邏輯混亂。有些高壓線不能去踩,對歷史必須保持著寶貴的敬畏,這樣才不會第二腳踩得這么淺薄!這同時也提醒我們,一個好劇本的產生多么具有偶然性,怎么會深一腳在深海,淺一腳在沙灘呢?! 這太可悲了!
最后,我還是要向《借槍》里有著出色表演的兩位演員致敬,一位是歷史“作舊”程度很高的顏丙燕,她從《紅十字方陣》里的小花旦,成長為壓得住陣腳的大青衣,表演自然流暢,將小市民與愛國者、賢妻與藝人的雙重氣質結合得天衣無縫;另一位是扮演加藤的日本演員。這位演員演技出色,演活了一個具有古典氣質的鬼子,他優雅地殺人、文靜地刑訊,滿臉悲情,仿佛不是日本侵略了中國,而是中國侵略了日本,很有現實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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