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文的作品使得我們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有這么一些面孔，在一個崇尚美麗和權力的文化體系中，被長久地忽視掉了。” ——評論家

　　羅格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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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最著名社會紀實攝影師羅格文近日逝世

　　攝影師米爾頓·羅格文(Milton Rogovin)于上月在美國逝世，終年101歲。在他的一生里，他始終堅持為窮人拍照，用自己的照相機為下層社會的權益作不懈斗爭。在冷戰期間，他曾經因為自己的“左派”立場遭受長期迫害，被看做是整座城市的“頭號赤色分子”。而今天，羅格文已經被視作是美國最優秀的社會紀實攝影師。他的攝影作品被永久地保留在了世界上24座有名的博物館里。1999年，美國國會圖書館收藏了1300張羅格文的底片和成品，并于2009年開始收藏2萬份羅格文的函件以及200張他拍攝于二戰時期的照片。

　　本專題編譯及圖片整理 記者金葉

　　“頭號赤色分子”為“被遺忘的人群”留影

　　羅格文1909年12月30日出生于美國，是一個立陶宛猶太移民家庭的第三個兒子。他的父親開著一個小小的雜貨店，一家人過著平凡但也衣食無憂的生活。1931年，羅格文畢業于哥倫比亞大學，學的專業是驗光。在隨后的經濟大蕭條期間，羅格文家開的雜貨店破產了，他的父親不久之后因為心臟病去世。羅格文自己開了一家驗光店，開始越來越多地關注自己身邊那些窮困和失業者的境況，并為此感到悲傷——“被遺忘了的人群”，他這樣稱呼他們。羅格文開始逐漸形成自己的“左派”立場，參加共產黨的聚會，閱讀《每日工人報》，積極參加相關的政治活動。他的行為遭到麥卡錫委員會的關注，當地媒體稱羅格文為整座城市的“頭號赤色分子”。羅格文和自己的家人遭到驅逐，他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當自己的聲音遭到政府的屏蔽之后，羅格文決定用攝影來說出這個社會的問題所在。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給那些生活在底層的人們拍照。

　　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里，羅格文從關注生活在下西城那些貧窮的老街坊到拍攝那些非洲裔美國人、意大利裔的工人階級，尋訪印第安人的居住區、窮困的白人家庭、掙扎在最黑暗世界里的礦工……羅格文在尋找著“窮人中的最窮困者”，在膠片上呈現出他們每一天為了生存所做的努力。

　　用攝影為社會變革導航 冷峻風格影響深遠

　　羅格文在1962年引起廣泛關注。那一年，他的作品集《街前教堂》系列發表，他在其中記錄了布法羅下西區的窮人們特別是非洲裔美國人的教堂禮拜生活。這組照片被形容為“具有震撼人心的人性色彩”。《街前教堂》的成功鼓舞羅格文將更多的時間投入到攝影工作，并且使他相信攝影的確可以成為社會變革的導航。隨后他又繼續拍攝了布法羅一貧如洗的下西城底層居民，以及生活在布法羅居留地的美國印第安人。他還長期跟蹤拍攝西弗吉尼亞和肯塔基地區的礦工生活。上世紀60年代，他受詩人聶魯達的邀請去智利拍攝了那里的風景和人們，結集成“向內打開的窗戶：智利形象”。

　　羅格文的作品呈現出一種自然主義狀態。他喜歡采用毫無裝飾的黑白色調。照片中的貧民總是用單刀直入般的目光直視鏡頭。這種冷峻的社會寫實風格作品影響了同時代許多大名鼎鼎的攝影師——比如維可·艾文斯、桃樂絲·蘭格、美國黑人攝影師的“教父”戈登·帕克斯等。促使他們在經濟大蕭條期間參與了Farm Security Administration (FSA)發起的攝影運動，對嚴峻的社會問題展開思考。

　　一生關注的都是窮人

　　羅格文從來不會告訴自己的對象去做什么，允許他們以自己選擇的狀態和衣服進行拍照。因為“這并不是冷酷的社會學表演，而是富有情感的對他們個人意識的喚醒”。

　　有些時候，羅格文會在幾十年之后重訪同樣的拍攝對象。Monica“Kiki”Cruz第一次引起他的注意是在1972年。她回憶起了第一次當他為她和母親拍照時的情形：“那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我記得我的媽媽非常的激動——她感覺就像一個電影明星因為她就要來了。”

　　1983年，羅格文因為其作品對貧民的關注獲得了尤金·史密斯人道主義攝影獎。2009年，他還獲得美國國家藝術勛章的提名。他晚年的身體狀況不太好，需要坐輪椅，不能再到處拍照了。但羅格文依然熱衷參加政治集會和反戰游行。“我的一生關注的都是窮人，富人們自有他們自己的攝影師。”他曾經這樣總結自己的一生。

　　羅格文生前最后一次接受采訪——

　　只拍黑白照是因為色彩會干擾感知

　　記者：是什么推動你開始拍攝照片?你的拍攝動機是……

　　羅格文：當我的聲音被政府屏蔽，我決定利用攝影來說出社會的問題所在。普通人令我有興趣，我希望讓別人關注他們。我希望呈現出這些窮人中的最窮困者那富有情感的肖像，讓人們知道作為普通人的他們是如何和生活抗爭的。

　　記者你如何從他們那里取得信任?

　　羅格文：我拍攝的地點通常存在著高比率的失業、酗酒、毒品和娼妓等問題。在那個時候，生活在那個環境下的人們很少有機會拍照，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他們。我有禮貌地表現出我對他們的興趣，并且試圖讓他們放輕松。我的妻子總是會和我一起，和他們聊天。拍好照片之后的幾個星期，我會故地重游給他們送照片。慢慢地我變得令他們熟悉和信任。而在我被接納之后，我發現，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為有人愿意給他們拍照、關注他們而感到高興。再然后開始不斷有人主動要求讓我為他們拍照。

　　記者：你曾經擔心過被搶劫嗎?

　　羅格文：我第一次去的時候，剛剛架好我的哈蘇相機在三腳架上，就有人來問我這相機值多少錢。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之后，我學聰明了，再去的時候我就帶著我的老舊的祿萊相機去拍照了。

　　記者：為什么你總是拍黑白照片?

　　羅格文：如果我拍一個穿著粉紅衣服的女人，所有的人都會看到這件粉紅的裙子，色彩干擾了那些我認為重要的事情被感知，所以我將它們都去掉了。

　　記者：活到如此高齡，好的一面是……

　　羅格文：我可以有更多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是從47歲才正式開始從事攝影工作的，在那之前我是一名驗光師。而在我90歲的時候，我開始寫詩。

　　記者：你如何形容自己的精神面貌?

　　羅格文：我認為我是個無神論者。如果有問題，我們得自己解決掉，而不是指望一些生活在天上的人們來幫助我們。我們必須依靠自己。

　　記者：你對那些剛剛開始攝影事業的人有何建議?

　　羅格文：你必須相信你正在做的事情。當你身陷困境，你必須拼命解決并且堅持，這并不容易，我的格言是：永不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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