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無選擇》好像是劉索拉成名的中篇小說的名字，寫的是他們音樂學(xué)院的一幫藝術(shù)青年的混噩生活。我上初一的時候讀了這篇東西，沒看懂，但對這個題目卻深表同感，那時候我就開始覺得作為一個孩子，生活在一所破破爛爛的中學(xué)里（北京市第四十二中），我能選擇的太少了，有的時候不得不赤裸裸的去面對很多簡單的頭腦無法回答解決的問題。
我再次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這種生活無望沒有盡頭的感受，是這次看這部《Les Femmes du Mont Ararat》（阿拉拉山的女兵）。它給我?guī)淼臎_擊絲毫不亞于年初的《內(nèi)陸帝國》。
1. 先說一下背景。這片子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法國人Erwann Briand 2003年呆在伊拉克土耳其邊境拍攝的關(guān)于庫爾德工人黨女游擊隊員的紀錄片。我WIKI了一下，庫爾德工人黨是七十年代末成立，以在伊朗土耳其和伊拉克邊境建立庫爾德斯坦國家為目的的組織。該組織被西方國家列為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恐怖組織（盡管暗中獲得中央情報局的支持和武裝），從事暗殺和自殺襲擊，也在歐洲進行販毒活動獲取活動經(jīng)費，法國政府曾宣布該國百分之八十的毒品海洛因是由該組織偷運入境的。比較詭異的是，該組織的活動范圍在眾多伊斯蘭教國家的縱深心臟部位，卻是以馬列主義做為基本意識形態(tài)的。
2. 我大概是帶著抵觸情緒去看這片子的，準備看個大概30分鐘后退場。一半出于對法國人拍攝態(tài)度的不信任，同時也因為這些年在CNN或者法國電視臺的轟炸下，不知不覺的被洗了腦，留下了殘暴兇惡沒有人性的恐怖分子形象。而關(guān)于這個電影在網(wǎng)上的留言里，很多法國人都給片子扣上了“美化恐怖主義”的大帽子。
30分鐘后我卻有點看傻了。影片里展現(xiàn)出來的卻是幾個非常活潑動人的年輕姑娘形象。她們六個人組成一個小隊，穿著整齊的軍裝，手持AK47，在山脈中徒步穿行，卻伴隨著歌聲和笑聲。她們在山野里席地而睡，在山澗中洗臉，在空地上跳集體舞打排球，在交談中回憶家里的父親兄弟姐妹：一瞬間我產(chǎn)生了一個錯覺（這個錯覺我覺得絕對是有道理的），我正在看《戰(zhàn)火中的青春》《柳堡的故事》或者《紅色娘子軍》。
3. 有一點讓我特別驚訝的是，這些女兵在那個地區(qū)的老百姓中，是文化素質(zhì)和思維水平最高的那一個階層。這些姑娘里有一個人會說英語，另一個會說法語。女隊長在休息途中，翻閱的是馬克思的著作。她們進入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家組織起來宣傳婦女解放，戀愛婚姻自主──當(dāng)?shù)氐膵D女甚至不知道愛情為何物，結(jié)婚就是男方交兩千塊錢然后把這家的閨女領(lǐng)走。
另一方面，她們參加的是貨真價實的戰(zhàn)斗，剛開始我還以為她們背的AK47是玩具，結(jié)果一個姑娘給大家展示了她身上的彈片傷痕，2000年的一次戰(zhàn)斗中，她們中了土耳其正規(guī)軍的埋伏，幾顆手榴彈在她身邊爆炸，她身中25塊彈片。
4. 影片有一點讓我思維瞬間凝固了。有個姑娘談到她最近一次哭，是在1999年，那一年庫爾德工人黨的第一號人物厄賈蘭被土耳其特工在肯尼亞誘捕成功。得到這個消息，她失聲痛哭，這個哭不是假的，在鏡頭里，在山脈夕陽的余光里，這姑娘真的哽咽了，話說到一半就卡殼了，眼淚嘩啦嘩啦的流下來。
我想起小時候鄰居家住著個從山東農(nóng)村來的老頭，隨便誰只要在他面前提起“毛主席”三個字，他一準捂著臉號啕，根本無法接受毛主席他老人家已經(jīng)去世的事實。當(dāng)時包括我甚至還有我的父母還有他們家的小輩都覺得他滑稽荒誕到了一定程度了。
5. 我覺得我們長久以來都忽略了一件事，在一切的嘲諷，憎恨或者唾棄下，我們幾乎都忘記了確實曾經(jīng)有過人真正相信一個他們?yōu)橹畱?zhàn)斗過的事情，為此他們愿意付出生命，正如這個紀錄片里的幾個正值黃金年齡的姑娘一樣。她們不到三十歲的生命里有幾乎一半的時間貢獻給了她們的AK47沖鋒槍。在這個時刻，要讓她們逆轉(zhuǎn)而重新審視她們過去的生命，從人類情感的角度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你能說她們被宣傳欺騙了？被洗腦了？我覺得這是不負責(zé)任的說法。就如七八十年前的很多中國人一樣，我們別無選擇，出于人自身最基本的愿望，只有選擇這一個出口才能達到那個看似自由美好的外部世界。而我們一旦上路，那些同路人就會成為最忠誠的伙伴，這條道路就成為寄托了全部情感與希望的不容質(zhì)疑的道路，同時，就像小時候教科書里說的一樣，它是“灑滿了鮮血”的路，走的越遠，代價越沉重，寄托的希望越沉重，也就越不可能回頭。這種情感，我覺得，無論結(jié)果如何，它本身是不能被否認的，也同樣不能因為結(jié)果來判斷它的價值。
6. 出了電影院，我有很短暫的一刻感覺很絕望：因為好像沒有人是錯的，沒有人是可以被指責(zé)的，判斷的基點只取決于我們所處的陣營，我們所處的時間。這也意味著我們面臨的很多問題，其實永遠是無法解決的。這種無可選擇的絕境，其實一直都在我們的身邊。像出生時就帶有的胎記，是不可能甩甩手就輕松的忘記的。
7. 我覺得這片子特別值得每個中國人都看看，從里面我會覺得突然了解了自身的歷史的另一面，盡管它描述的是一個相隔萬里，相隔幾乎一個世紀的另一個世界的故事。但是那種走上”革命“道路的最初動機，那種心懷的理想熱情，那種對待領(lǐng)袖的忠誠，那種”革命“方式和手段的驚人趨同性（與中國革命史），那種人本身無法掌握命運但又不斷努力渴求的樂觀勇敢，和中國歷史上的那一群倍受爭議的人是如此相似。在此之前，我從來就理解不了這樣一種思維狀態(tài)，而在這個片子放映的88分鐘里，因為眼前的這些活生生的甚至是讓人贊許喜愛的人物面前，我仿似猛然一下豁然開朗了。在沒法選擇的生活里，她們努力劈開了一條路，懷著理想投入了整個身心，站在這個角度，她們不能被指責(zé)也不應(yīng)該被遺忘。
8. 這片子的導(dǎo)演Erwann Briand是個明白人（雖然是法國人，他的青年時代是在東歐度過的，畢業(yè)于波蘭那個著名的電影學(xué)院），他說了一段話，我記得大意是：我們都滿足于看CNN電視新聞里那些哭號的臉，臟乎乎的衣服，或者殘肢斷臂，被摧毀的城市，然后我們就覺得這就夠了，足夠我們做出判斷了。但要知道這些在電視上的臉孔，他們不是空空的符號，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大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感和思維，不站在他們的身邊，參與他們的生活，分享他們的命運，你怎么能知道他們是怎么樣的呢？
這段話我覺得同樣可以送給很多正在中國拍所謂的“現(xiàn)實主義”電影的人。
9. 最后我還想起了因為《太陽》而對姜文展開的意識形態(tài)批判，我覺得站在情感的高度上，這種批判也許是正確的，但也同時是冷漠自私的。因為對陣的雙方其實很可能只是站在不同的陣營而已，一方的正確不代表另一方的錯誤，一種情感的存在不是剝奪另一種情感表達的理由。
補：我又想起一個動人的細節(jié)：
她們走到一個瀑布下，大家都沖到瀑布下面的水里玩水，躺在瀑布下面讓水留過長長的頭發(fā)。渾身的衣服都濕透了。有一個姑娘就站在高高的巖石上，迎著風(fēng)把雙臂展開，雙手縮在袖子里，輕輕抖動衣服，讓風(fēng)把衣服吹干。那樣子就像是一個天真無邪的中學(xué)生在放暑假出來無憂無慮的郊游，根本不能想象她是一個手握了10年AK47的女戰(zhàn)士。這個鏡頭拍的像故事片一樣動人，簡直就是《這里黎明靜悄悄》畫面的百分之百真人重現(xiàn)，唯一不同的是她渾身上下散發(fā)出的陽光氣息是天賦而來而不是劇本里安排好的，當(dāng)時我的腦子里就止不住的問自己：難道這就是我們常聽人說起的，激動人心的“革命浪漫主義”？
《阿拉拉山的女戰(zhàn)士》下線之前，我又去Espace Saint-Michel看了一遍。這一次記住了很多細節(jié)：
（1）有一個年紀最小，大概只有20歲的姑娘給自己起名為Zilan，這是一個庫爾德自殺襲擊“女英雄”的名字，她在數(shù)年前在人群中引爆了綁在身上的炸彈。這個姑娘在很小的時候，Zilan曾經(jīng)在行軍途中露宿在她家，她趁Zilan睡著的時候，穿起她的軍裝站在鏡子前對著照，Zilan從睡夢中醒過來，笑著問她喜不喜歡，她害羞的跑了。不久后，土耳其警察沖進她家，因為她的父母曾經(jīng)幫助過PKK（庫爾德工人黨的簡稱）而當(dāng)著她的面把她的父母打的遍體鱗傷，她在滿了14歲以后，就給自己取名為Zilan加入了PKK的游擊隊。她抱著沖鋒槍在夕陽中說（原話）：“For those children who shouldn't live like me, I'll fight for them”。
（2）年紀最大的女隊長曾經(jīng)坐過10年的牢，也是在14歲那年，她曾經(jīng)和另一個男游擊隊員被活捉，對方扒光她的衣服，威脅要是男隊員不說出軍事機密，就要當(dāng)著他的面強奸她。女隊長被問到如何忍受牢獄中的肉體刑訊折磨，女隊長很鎮(zhèn)定的回答：“你只要看著敵人的眼睛，感覺他內(nèi)心中的恐懼，就會對自己有了信心，任何的肉體折磨都可以承受。”
（3）在那個地區(qū)，不想結(jié)婚的女孩子只有兩條出路，要么自殺（很多人選擇自焚），要么加入PKK的游擊隊。
（4）從一片草地走出來后，每個女戰(zhàn)士的AK47上都插滿了鮮花，我見過的最浪漫的一幕。
（5）另一個年輕女孩小時候曾經(jīng)在法國的BELFORT生活：“歐洲的姑娘們可以逛街，可以開舞會，可以上學(xué)，我呢，”她一伸手指著身后起伏的山脈，“我有我的大山。”
我得承認，這大概是我十多年來看到的最讓我迷惑的電影。原本指望第二次可以解決心頭的疑慮，沒想到走出影院，站在午后陽光明媚的巴黎Saint-Michel大道上，那種無所適從的感受堵在胸口幾乎讓人瞬間崩潰：似乎十多年來被認定的許多東西都被否定，而有很多埋藏在頭腦深處的東西又重新翻上來體現(xiàn)了它的價值，讓人幾乎無從判斷，無從選擇。
我似乎更認同了這六個姑娘所處的狀態(tài)：我們卡在了一個開始和一個結(jié)束的中間，這個過程是短暫的，是轉(zhuǎn)瞬即逝的，它的開頭不是這樣，它的結(jié)尾也百分之百肯定不會是這樣，但我們依然被這個過程所激動，所感染，同時也被它所脅迫劫持，堅定的只朝自己認定的東西奔過去，哪怕它是海市蜃樓還是烏托幻想：它的價值，對于人的和世界的，在這個過程中閃現(xiàn)了。
站在這個高度上，回頭看中國的歷史，我覺得我們其實是沒有遺憾和惋惜的。從一開始，我們就像這六個姑娘一樣，在唯一的時間和唯一的地點為了唯一的事情上路，在別人的眼中逐漸變的不可理喻甚至成為妖魔，但是我們無法向后倒退或者改變方向，因為我們別無選擇。
補：片尾她們跳的集體舞和所唱的歌和節(jié)奏特殊之極，不知道是不是她們的民族音樂，非常有力量。
在這兒可以看到三段這個片子的片段，可惜字幕是法語的，找時間我把它們翻譯出來。
[url]http://www.allocine.fr/video/player_gen_cmedia=18746308&cfilm=111529.html[/url]
附：導(dǎo)演Erwann Briand訪談（《Journal du Reel》2005年3月）
問：你最初想要去拍攝這些庫爾德女戰(zhàn)士的意圖是什么？
我一直想拍一部關(guān)于女性參與斗爭的電影，于是就想辦法和她們結(jié)識。在西方社會里，也存在一些形式的斗爭：有被歧視的人，他們?yōu)榱怂麄兊奈幕艿阶鹬囟鴩L試去斗爭。不過這種情況通常很復(fù)雜，很難去定位它，一切往往都很矛盾。于是我希望脫離開這個熟悉的社會去尋找另外一些人，她們所處的環(huán)境不存在這些矛盾，因為她們所面對的斗爭是生與死的較量。2001年我有了這個想法，最早我想去阿富汗：在馬蘇德的部隊里有這樣的女戰(zhàn)士。 但在就要開始準備拍攝的時候，美國人到了阿富汗，馬蘇德也被暗殺了。我知道在庫爾德人當(dāng)中，也有這樣的女戰(zhàn)士。片子的題材定了，所以我并不著急，但是美國人又一次把矛頭對準了伊拉克，我對自己說：“我不能錯過第二機次會了，我得把片子拍出來。”我知道有個制片公司叫Flight Movie，那兒的制片人能實現(xiàn)這樣瘋狂的主意。很快我們就決定無論有沒有錢（電視臺的資助）都一定要把這片子拍出來。即使是美國人入侵了伊拉克，我們?nèi)匀怀霭l(fā)去了伊拉克北部的阿拉拉山拍這部片子。
問：你是怎么與這些婦女部隊取得聯(lián)系的？
在法國，我遇到一個庫爾德的非法移民，他曾經(jīng)在土耳其遭到過刑訊折磨。我們相處的不錯，我?guī)タ戳吮壤Ｋ股健τ谝粋€庫爾德人來說，山是特別重要的東西，是他們的文化，他們的地域重要的組成部分。他請我去了他的家里，在他那兒看到了一些庫爾德女戰(zhàn)士的照片后我對自己說：“成了，找到條線索。”我和PKK（土耳其庫爾德工人黨）在法國的分支政治組織取得了聯(lián)系，和他們一起制定了一個拍攝計劃，通過很復(fù)雜的聯(lián)系渠道，法國──德國──土耳其，我和在伊拉克的PKK游擊隊取得了聯(lián)系。但此時很難找到辦法到達那個地方，因為土耳其人把他們團團包圍了。PKK在歐洲的組織想辦法找了一條更好的路，這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我們根本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去，但是完全信任他們。他們能把我們送進去，就一定有辦法再把我們送出來。
問：這里面有一個女戰(zhàn)士是會說法語的。你在此前知道這個情況么？
我預(yù)想到了拍一部這樣的紀錄片──片子里的人說的都是我不懂的語言，會很困難。但我也知道有一些外國人和一些庫爾德移民也在游擊隊中作戰(zhàn)。我很仔細讀了一個德國人Andrea Wolf的戰(zhàn)斗日記（在另一個德國女導(dǎo)演Hito Steyrel的電影November里有很長一段是關(guān)于她的）。我把語言作為選擇加入一支“Manga”（由五到六名女戰(zhàn)士組成的戰(zhàn)斗小隊的名稱）的先決條件，期望能找到至少一個女戰(zhàn)士能夠說法語。我不希望找一個外來的翻譯加入到拍攝中來。
問：可不可能存在這樣一種情況，這支戰(zhàn)斗小隊是PKK特意為了拍攝電影而選派人員組成的？
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我知道我要去拍攝的是一個政治組織，類似的操縱肯定是無法避免的。特別是因為語言的關(guān)系，要操縱我是很容易的。但是很快我就認識到，這個其實并不重要。這些影片中的人物都特別好，我想，即使是拍攝其他的人，效果也不會有什么不一樣。這些人她們心中有話要說，而我尊重她們的想法。我不會把我的邏輯強加給她們，無論是政治的還是個人的。這片子實際上是建立在一種不同文化的人相互交流的基礎(chǔ)上的。這個基礎(chǔ)超越了政治或者是操縱的問題。
問：但同時，它是不是也是一部關(guān)于政治的片子呢？特別是關(guān)于女性解放的問題而甚于庫爾德獨立的問題。
片子本身確實講了一些女性解放的問題，她們想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努力，想要解放自己的愿望。傳統(tǒng)的政治話語總是把這命名為庫爾德獨立運動，或者“民族主義斗爭”，“斯大林主義”，“馬克思主義”……隨我們怎么稱呼吧。但這更是一部人為了她們的人性本身而斗爭的片子，這是政治么？我覺得它超越了政治的范疇。
問：看的出來你很喜歡這些女戰(zhàn)士。在這些群山中，確實有醉人的時刻，有快樂，或許是一種圣潔仁慈的東西在里頭？
這些女戰(zhàn)士的生活本身是建立在“愛”的基礎(chǔ)上的。在拍攝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一個很特殊的東西：這些婦女都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被強暴，傷害，肉體折磨，總是暴露在男性的權(quán)威下，無論是男性士兵還是一個男權(quán)至高無上的家庭里，都無可避免地傷害摧毀了她們作為女性的特殊一面。突然間，在三四個星期里，她們面對著兩個從西方世界來的男性，而在此之前，她們和所有的庫爾德男性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她們的生活里，她們甚至從未了解過一個男性，而忽然，和我們這兩個男性的距離貼的如此之近。而我們，則在她們身上發(fā)現(xiàn)了所有能夠代表“純真”這個詞意義的東西。在拍攝的過程當(dāng)中，在我們和她們之間，有很珍貴的東西存在：兩種文化，兩種性別，兩種看待世界的視角的共同存在。很快，有種具有魔力的聯(lián)系建立起來。盡管有語言的障礙，但很多東西通過目光，通過手勢，通過沉默傳達出來。這是一種總是面對死亡，面對危險，面對難以忍受的炎熱的山脈的生活。但當(dāng)我們共同承擔(dān)著同一個極端的條件狀況時，一種共通的聯(lián)系悄悄建立起來了。
問：在那個地區(qū)是什么樣的武裝力量在相互對峙？
1998年土耳其的庫爾德人被迫退入伊拉克境內(nèi)的山脈。伊拉克境內(nèi)居住的庫爾德人對前者占領(lǐng)他們的山脈感到不滿。這是一個戰(zhàn)略要地，有各種合法和非法的生意，控制這些山脈是特別重要的戰(zhàn)術(shù)策略。因此在PKK，和UPK（前伊朗庫爾德人）和KDP（前伊拉克庫爾德人）之間有一場內(nèi)戰(zhàn)。在我到達阿拉拉山的時候，三方因為美國人入侵伊拉克而簽訂了一個停火協(xié)議。
問：電影中一個比較激烈的場面是發(fā)生在PKK男女游擊隊員之間的爭論。
我想呈現(xiàn)給觀眾的是一個她們自己的戰(zhàn)斗，作為女性的。她們并不是為了土地而戰(zhàn)，而是為了一個更深刻而堅實的事業(yè)。在她們理想中的社會里女性是男性的未來與希望。女性和男性之間，正如她們之于我一樣，有另一種特殊的聯(lián)系。我們的社會是建立在對立和競爭的基礎(chǔ)上的，而她們認為這些概念是典型男性化的思維，她們在嘗試建立一個沒有這些概念的社會。她們遇到了很多困難，這也是為什么她們始終和男性游擊隊員保持距離，因為她們對他們極不信任。拍攝這個片子的主旨實際上是為了掃清那些關(guān)于她們是女恐怖分子的傳言，這些女戰(zhàn)士她們有自己的想法，思維和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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