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春晚就圖個熱鬧,主要關注娛樂性。今年看春晚我有意識的換個角度,觀察春晚除了娛樂性之外,那些節目的選擇標準是什么?以及編導想通過這些節目表達什么?春晚存在的意義何在?因為是觀察,我也注意到了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一些細節。觀察結論是:2011年的央視春晚其實是以溫馨的方式來調和和化解社會矛盾,進而達到社會和諧的目的,也就是說,除了娛樂外,央視還具有重要的社會功能。整個春晚,和諧是貫穿始終的基調。
2011年央視春晚的開場是歌舞《回家過年》,我們知道,中國每年的春運類似于一場戰斗,從“一票難求”到有票也難以上車,再到上車后難捱的旅程等等,我們很多人都經歷過這種場景。媒體和網絡上也流傳著種種春運的悲情故事,回家的過程是艱辛的。在開場節目中,隱去了回家的艱苦過程,代之以“回家”本身所具有的美好的溫情,贊美和切合了中國人傳統的顧家觀念,隨著一列火車開到舞臺中央,韓庚從火車上下來,唱起了回家的興奮,這種感覺我當年上大學寒假回家時也感受過,回家的興奮壓倒了對旅途的恐懼。殷桃引領著一群空姐演唱出想家的情懷,是啊,空姐們不是要回家,而是要送人回家,由她們來演唱想家的感情無疑是非常合適的;電影《山楂樹之戀》的兩位主演的演唱演繹了一年未見的一對戀人要回家相見。這個節目用不同的回家場景表現了中國人渴望在家團聚的情感,這就緩解了回家過程中因為艱辛而產生的憤懣。正如帥氣的韓庚所唱的:“路途的盡頭開滿了鮮花,開滿了幸福多么的溫暖。”回家雖然艱辛,但它充滿了希望。節目的最后,閻肅老師在演員們的簇擁下登上了舞臺,高聲問道:“都到家了么?”電視機前的我們在潛意識里和舞臺上的演員一起回答:“到家了。”在這一刻,我們感受到了“家”的溫馨和意義,旅途上所有的痛苦,困難和疲憊都是值得的,與此同時,我們的心情回歸了平靜,憤懣被平復了,在媒體和網絡上各種春運段子也就隨風而去了。
其實,要了解春晚編導的隱含意圖,從小品里更容易觀察到。2011年央視春晚的所有小品,基本上是一個固定的模式:故事一般由一個誤會開始,比如一位妻子誤會自己開出租車的丈夫和一位站街女在一起,一對夫妻誤以為自家中了五百萬的彩票等等。進而由誤會產生了戲劇沖突,在矛盾沖突中,最后所有的人都有了幸福的結局。小品是聯系當下社會最緊密表現形式,央視編導通過小品來調和社會矛盾。比如房價是當今社會的熱點問題,媒體和網絡上有關房價的文章數量增長和房價漲的一樣快。在中國城市里,如果沒有房價高企的問題,很多人其實生活的很不錯。因此,就這一個房價就嚴重損害了不少人的幸福感,電視劇《蝸居》的走紅反映了這一心態,要說起來,《蝸居》是一部非常普通的電視劇,它的走紅完全在于時勢造英雄。
春晚的小品沒有忽視房子問題,但它用一種溫馨的手法消解了房價帶來的焦慮。春晚有兩個小品和房價有關,其中一個是一位銷售狀元試圖用假離婚的手段從老板手里騙取一套住房。這位銷售狀元有愛他的美麗妻子,有肝膽相照的哥們,有不忘舊情的初戀情人,所有的人都關心和愛護他。但是當假離婚曝光后,朋友和初戀情人并么有因為他要得到房子而原諒他,而是“我看不起你”,但妻子和丈夫又因此回歸了家庭的溫暖。也就是說,這部小品宣揚了友情和家庭要遠重于房子。片子最后,妻子說:“有了好房子不等于就有了好日子。”丈夫回答:“有了好房子,不如有個好妻子。”在家庭的溫馨中,失去房子的痛苦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有關房子的另一個小品,講述了一對戀人為了讓女方的母親同意他們結婚,就租了一套房子,聲稱是男方父親買的,讓女方母親來看房子。當騙局被拆穿后,我們才知道,原來那位母親壓根就不把房子當回事,她看重的是戀人間真摯的感情,“當媽的,當然希望自己女兒找一個條件好的”,這個條件好顯然是指物質條件,“可是更重要的,她得找一個用心來疼她的傻小子。”最后,在沒有房子的條件下,有情人終成眷宿。在現實生活中,我不知道房子在婚姻中到底占有什么位置,僅從媒體上看,似乎是非常重要。但這個小品把它居于一個次要地位,不是問題的關鍵,只是一個錦上添花的東西。也就是用戀人之間純真的愛減輕了房價對無房之人的傷害,調和了社會矛盾。
在趙本山的小品中,三個老人也由最初的誤會走向了和諧,他們分別成了爹,娘,爸。養父的孩子承諾不再找親生父母,無兒無女的趙本山夫妻得到了一個干兒子。最后小品在兒子唱歌,娘做吃的,爹爸一起喝酒的溫馨幸福中結束,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至于這個孩子所表現出的與年齡極不相稱的智商,對于三個老人是好是壞則不在觀眾的考慮之中了。
在這臺春晚節目中,編導們盡量的表達不同群體的和諧共處。如周杰倫演唱的《蘭亭序》,用最具中國傳統藝術特點的書法,表達了當今中國與傳統中國的和諧,那個年年有“魚”的魔術同樣強調“傳統”;西單女孩的一曲《想家》,同樣隱去了艱難的北漂蟻族生活,用家庭溫馨取而代之,還有那首讓很多人感動的《春天里》,以及令人驚異的農民工街舞表演,因為在主流話語中,農民工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沒想到還有閑情跳街舞,這種驚異的本身也是對主流話語的某種反擊,這一組節目表達了底層社會和主流社會的和諧;臺灣人來表演魔術和歌舞表現了大陸與臺灣的和諧;幾個兒童唱“親親我,抱抱我”,表現了家庭的和諧;有一個叫《晃管》的雜技節目的背景是浩瀚的宇宙,表現了地球和宇宙的和諧;香港的方大同、臺灣的蕭敬騰、內地的李健同唱一首歌,表現的是華人世界的和諧;讓容祖兒,鄭鈞這樣的流行歌手唱民歌,也是兩種音樂之間的和諧。另外要說的是,在那個有關銷售狀元的小品中,有一個沒有出場的角色:老板,這個老板不但給以員工慷慨的獎勵,并且積極的維護中國傳統的家庭觀念,表現了老板和員工之間的和諧,盡管現實中討薪和罷工的新聞不絕于耳,但是這個好老板的塑造還是要表現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的和諧。以上的種種“和諧”的表現契合了官方的“和諧社會”的建設理念。
在午夜的時鐘將要敲響的時候,譚晶用《旗幟更鮮艷》來做總結。為什么我們會幸福,為什么中國的發展會這么快?因為我們有自己的旗幟——中國共產黨。譚晶的這首歌其實是整臺晚會所要表達意向的總結陳詞。這首歌一開始用了具有表征意義的南湖紅船,井岡烽煙,遵義霞光和窯洞風寒來表現黨的建國之路,這四句簡直就是微縮版的建國前的黨史。這首歌的第二段用“春天的故事”代表改革開放的第二代集體,用“新時代”代表第三代,用“和諧”和“科學發展觀”代表當下一代,“繼往開來,勇往直前”,最終結論是“旗幟更鮮艷”。我想一定有很人對此非常的不屑,認為是拍馬屁的。這是一種在當今媒體和網絡環境下政治正確的,但又簡單的,膝跳反射式的思維。我這里解釋一下,中國其實是一種黨國體制,黨內的高層往往也就是政府的高官。這個國家的成績和錯誤其實都和黨有密切的關系。比如說大躍進和饑餓,黨是要負責的,是脫不了干系的,但改革開放以來如果有成績的話,黨同樣也是脫不了干系的。現在網絡的一些輿論把中國的問題算在黨的頭上,把成績盡量說得與黨無關,我不認為這是一種客觀的態度。因此,譚晶這首歌是建立在黨取得成績的基礎上,如果你不認同黨有任何成績,這首歌在你那里當然是荒謬的;如果黨確實有成績,那這首歌就有真實的部分,不能一概否定。
午夜十二點時,我跑出去放炮,等回來有些節目就沒看到。其實十二點后,春晚就進入了垃圾時間。這時的節目就不太吸引人了。
以我上面的分析,我們就知道春晚對官方而言是有意義的,但它的生命力不僅來自官方,也同樣來自民間。春晚與一本叫《讀者》的雜志有類似的作用。很多人喜歡看《讀者》,原因在于我們的現實生活中總有種種的不如意,這些不如意讓我們身心疲憊,讓我們亞健康。當我們拿起《讀者》后,就進入《讀者》為我們塑造的一個簡單而純凈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無論你是什么身份,是老板,教師,學生,職員,父母,子女,中國人,外國人等等,他們都有一顆閃亮的心。在這個世界里,物質可能很貧乏,但人情和善意絕對飽滿,《讀者》是一針心靈安慰劑,在這里我們平復了自己心情,心理得到凈化。春晚也是如此,它在熱鬧的表象下,同樣撫慰了你的心靈,讓你的心態在親情的包圍中,從憤懣中跳脫出來,平靜下來,引導你走向和諧。政府需要,民眾也需要,正是這兩方的需要才使得春晚成了新民俗。
無疑,這幾年對春晚的爭議充斥在網絡上,尖銳的批判與無情的嘲笑占有絕對的優勢,已經形成了網絡輿論的一條新的“政治正確”。我認為,這與中國當下的社會思潮沖突密切相關。網絡上的民主斗士(下面簡稱民斗,這里是中性詞)有不同的社會理想,民斗們希望中國的體制變成西方的民主體制,因此他們不停地強調政改,他們有夸大當下社會矛盾的傾向,而且他們的話語權是非常大的,這樣就出現了一個有趣的場景,民斗們不停的論述:因為現在,所以必須“美”化。其立論基礎是“現在”不好,要多糟有多糟,因此要把“現在”傾力打造成“悲慘世界”,越悲慘,他們的政治理念的推銷就越具有某種合理性。因此,他們不希望看到社會和諧,他們希望社會矛盾激化。所以他們就可能會通過媒體和網絡放大社會矛盾的一面,他們講的是事實,但是是一種經過選擇的事實,一種符合他們理念推銷的事實,他們反映的是社會的一個固定平面,而不是一個立體的社會,其它的平面就被抹去了,這樣經過選擇的事實具有強大的誤導性。很多時候,民斗訴諸于情緒而不是理性,這樣互聯網上很多的文字情緒飽滿,但去掉那些語言泡沫,能留下了的東西很少,他們用情緒塑造了符合自己思想的“政治正確”。其實在網上,充斥的情緒遠遠多于理性客觀的觀察和分析,這也就是網上帽子漫天飛的原因。更為嚴重的是,當塑造“悲慘世界”材料不足的時候,有些人甚至用造謠來充當材料,編造了不少的悲慘故事,當故事被拆穿之后,他們就不慌不忙的編造下一個故事,因為他們批判性的姿態消解了編造謊言的道德問題,使造謠也具有了某種“合理性”。我分析這些事情,是為了說明為什么那么多的網絡輿論要春晚去死,要滅掉春晚,原因之一是因為春晚的和諧基調并不符合某些人的心意,這些人具有輿論的引導力量,會引導出很大一批人發出同樣的聲音,而這批人主要聚集在媒體和網絡上,因此顯得聲音非常大。但是,沉默的大多數是否和他們一樣愿意取消春晚呢?恐怕不是如此。這從這個節目的收視觀眾可以看出,它大概是世界上觀眾最多的電視節目了。春晚前的有關節目的各種小道消息及春晚播出后全國性的廣大民眾之間對春晚進行討論和評價可以看出:春晚的人氣仍然高高在上,已經成為事實上的新民俗了。我和民斗不同,我還是愿意社會的矛盾能夠調和,不愿意社會陷入動蕩之中,說白了我并不喜歡亂世,我相信很多的普通民眾都不喜歡亂世。
2011年的央視春晚承載了娛樂功能和社會功能,用一種文藝形式來消解社會的矛盾,提供一種溫馨的感動讓人心里溫暖。因此我覺得無論它有什么問題,恐怕還是會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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