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岸云沙

      還沒有買房，我已經在精神上被擊垮，成了一徹頭徹尾的房奴。

      原指望著國家出臺一系列政策之后，下半年對于房價會有一個調控，最不濟也應該讓房價穩穩神，然而在政策出臺略一遲疑之后，更加變本加利，一跳而起，我可憐的心臟，簡直不堪重負了。

     為著買房，我已經把生活質量降到了冰點：息交絕游，減少與有錢朋友的交往，由觀景改為聽景；不再費銀子買那勞什子閑書，改為由圖書館借書，要不看書，還真想不出有什么更值得花大力氣去娛樂自己的事情了；更不再逛街添置新衣，這一方面省了磨鞋子的費用，另一方面也的確可以減掉許多意料不到的誘惑。可買可不買的，一律都省掉了。欲望這東西真不是東西，完全不能由你所左右，腦子一熱，好象什么都有了。 唯一不能省的只有一件：那就是吃飯。假如可以省卻每日三餐的菜錢，既可以達到減肥之目的，又可以節流積鈿，倒也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無奈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人是鐵，飯是鋼，一天不吃餓的慌，也只能窮將就著了。

     也曾想過：既然節流趕不上房價的增值，那就應該想辦法去開源。本來還指望著*同學能夠在職務上開開財路，這事兒多了去了，也沒見幾個怎么著的，真個一不留神掉坑了，那必定是有原因的：要么是做事張揚，要么是得罪了人。常在河邊走，誰不遇到誰，誰又能保證誰的鞋子不是濕的呢？當然這也只是我的白日夢罷了。一是*同學為人處事慎之以慎，且囿于常規，從未做過絲毫僭越之事，你讓他平白沾公家便宜，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嗎？另一原因也是最重要原因：他如今跟著哥哥做事，就算他敢于，他能夠，幸福他一人，必然會害苦了我哥哥。我自然從心里不能接受，也不能允許。物質的富足固然可以讓人輕輕松松過上有品味高質量的生活，甚至可以提高婚姻幸福指數，可假若以此為代價，失卻良知，失卻親情，這卻是我不能原諒的。

      本來賣房之后，我著急上火，已經拔掉二顆牙。為此補牙、鑲牙，又損失了好幾百大鈔。以前缺吃少穿還沒有覺得怎么樣，呼朋引伴，大碗吃肉，大口喝酒，微醉著回家，至少還有一溫暖的小窩是完全屬于自己的，那房產證上寫得也不是別人的名字，而是自己的。賣房之后，心里好象一下子就空了下來，只有孩子是自己唯一的溫暖，至于老公，現在他是自己的，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向他要這要那，誰知道若干年后，他是誰的誰呢。

      賣房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房價會升得如此之快，投機與僥幸的心理是人心最大的敵人。等到落戶于租住的房子，才發現一切都不再肆意而為隨隨便便，按自己的想法去安排生活了。這才象一下子落到了生活的最底層，踏踏實實跌了一個腚鐓兒，才知道什么叫疼痛，什么叫殘酷，什么叫生活。

    偏我是個如此脆弱之人，操不得心，一操心就上火，一上火就犯牙疾，一犯牙疾就心灰意冷。因為犯牙疾總讓我想到那句魔鬼詞典里的話：牙疼，拔了還疼，是一種空空的疼，類似于失戀。夜來少覺。思前慮后，患得患失，比失戀還要不堪。失戀時還年輕，生命里還有著充足新鮮的血液與想法時時沖擊與循環，如今卻是一天天老了，人老珠黃，滿腦子枯草敗葉缺汁少液，沒有進水，比進水還要嚴重，逃世之想法反而多過生之趣味。人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如今是半幢房子失卻平常心。金錢真是他娘的好東西，可以買來你想要的一切。說到底幸福只是一種感覺，雖與金錢無關，可是沒有金錢，那感覺是大打折扣的。董同學說：幸福不是擁有你想要的，而是想要你已經擁有的。對我來說，想要的太多，得不到；擁有的太少，還大多不想要。在這個房價飛漲，人心浮躁的社會里，誰還能分得清哪是自己想要的，哪又是自己擁有的呢。

     近來想了好久，終于發現自己的可笑之處，為著一幢可以容身三十年的房子，簡直失去了生活的勇氣，太扭曲了。房價的飛升與現實的殘酷，直接讓我的心靈扭曲成了個小彎彎兒，鉆到了死胡同里出不來。如此，深切理解了《蝸居》的熱播是有著多么現實而殘酷的意義。什么是不能理解的，都是可以理解的。黑格爾在二百多年前就曾說過：現存的都是合理的。也可以拿來這樣理解房價，也可以拿來理解房奴。難不成就因此而不買房，因此就心理失常嗎？這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兒。

    值得一提的是老*同學還算會安慰人，讓我重新生出為房子奮斗下去的勇氣。他說等他老人家掙到一大筆錢，一定要買一套小公寓樓讓我一個人住。我就等著天上掉餡餅了。

    如今我只希望掉下來的不是殞石。砸傷我不要緊，千萬不要把正建著的樓盤給砸塌了，我還等著升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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