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太史評岳不群

《笑傲江湖》是武俠小說大　師金庸　先生的一部不朽杰作，作為主人公令狐沖的師傅，岳不群在整體結構當中占有極大的分量并且起到了貫穿全書的作用。潘太史認為，　金庸　先生對岳不群這個人物的刻畫可謂是獨具匠心，在其系列作品當中占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第一，   岳不群的名字本身就大有文章。小說一開頭便寫到岳不群乃是五岳劍派中華山派的掌門人，江湖人稱“君子劍”，華山派中的規矩也頗為講究，“正氣堂”、“有所不為屋”等等名稱十分耐人尋味。所謂正氣堂應該是取法于孟子“君子養浩然之氣”的說法，而有所不為的出處則源自于孔子“君子有所不為，小人無所不為”的訓誡。這一切都表明岳不群處處以君子自居。但是岳不群這個名字應該是他師傅所賜，“岳”應該是他的本來姓氏，“不”則是輩分，師傅為他起名為岳不群，雖然也有“君子卓爾不群”的含義，但是孔子也曾經明白無誤地說過：“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所以從岳不群這個名字當中，就能看出金庸的深遠用意，并且暗示此人實乃小人而非君子。

第二，   華山派的實力問題。從五岳劍派的勢力上看，嵩山派左盟主的實力無疑最為雄厚，這主要體現在除了他本人武藝高強以外，還有不少師弟可供差遣。泰山派雖然名宿眾多，但是武功著實有限，掌門人天門道人輩分不高，內部矛盾重重，所以其實力最為孱弱，左盟主最先拿下的也恰恰是泰山派。衡山派的　莫大　先生和劉正風長期不和，實力相當孱弱，所以左盟主利用劉正風企圖一舉將起剪除，從而使　莫大　先生淪為了光桿司令。左盟主對待華山派與恒山派的辦法則是借助于旁門左道的力量予以壓制，若非令狐沖此時已經得到了獨孤九劍的真傳，左盟主的如意算盤是極有可能得逞的。如此看來，岳不群在修煉辟邪劍法之前，華山派實力平平，堪稱高手的惟有掌門夫婦而已。

第三，   關于華山派的“不”字輩高手問題。小說中曾經提到華山派劍宗高手封不平、成不憂二人曾經在左盟主的支持下向岳不群挑戰，而劍宗原本在二十五年前的內訌中為氣宗所敗而被驅逐出了華山派。劍宗作為失敗者尚且保留下了三名“不”字輩高手，即成不憂、叢不棄以及封不平，想必氣宗當中的“不”字輩劍客至少也應該保留下四、五個才符合情理，而不會僅僅只有岳不群一人。岳夫人與丈夫雖屬師兄妹，但是從故事情節來看，她只是當年那場內訌的旁觀者，或許是因為年齡尚小的緣故。這樣就出現了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與岳不群同屬氣宗的那些“不”字輩高手究竟到哪里去了呢！小說當中雖然對此并沒有明確交代，但是通過長期隱居華山的風清揚對岳不群的反感之辭來分析，這些人很有可能已經暗中遭了岳不群的毒手。

第四，   關于獨孤九劍的傳承問題。從風清揚長期隱居華山的情況來分析，他心目中的傳人無疑應該是一名華山弟子，按理說岳不群是最有希望的，但是老人家通過暗中觀察肯定發現了他的廬山真面目而對華山派徹底絕望，直到垂垂暮年才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找到了令狐沖這名傳人。假如岳不群是表里如一的真君子，他完全有可能獲得獨孤九劍的真傳而領袖武林。但正因為他處心積慮地覬覦辟邪劍法，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風清揚的信任。

第五，   關于岳不群的武功問題。潘太史認為，岳不群的武功以修煉辟邪劍法作為分水嶺，可以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在嵩山與左盟主的較量中，岳不群僅憑華山劍法便可以與之進行周旋，并且以“紫霞神功”承受住了“寒冰真氣”。鑒于到他當時已經參閱了華山石洞中的五岳派諸多劍法，所以他原先的武功與左盟主當在伯仲之間或許稍遜一籌，假如能有幾個師兄弟助陣，完全可能與嵩山派分庭抗禮，再利用自己君子劍的名聲與少林武當組成統一戰線，對付左盟主應該不成問題。但問題的關鍵是，岳不群此人心機太重，對自己人從不信任，基本上是一個單干戶，并不具備組織能力和領導才能，即使在修煉辟邪劍法以后也仍然如此，惡貫滿盈也完全是一人之惡，這一點與左盟主可謂是完全不同。

第六，   關于岳不群的綜合評價問題。潘太史認為，華山派時期的岳不群可謂是“僧若愚氓尤可訓”；而修煉了辟邪劍法以后，則是“妖為鬼蜮必成災”。岳不群雖然天性涼薄，無視親情，但是其本人至少還是生就了一副硬骨頭，并非貪生怕死之輩。岳不群或許還是小說當中惟一具備一定學術地位的人，從相關的細節上看應該屬于儒家學派，他所練就的“紫霞神功”或許就是孟子鼓吹的“浩然之氣”。因此岳不群不論在武林還是儒林都是一名強者，而魯迅筆下的孔乙己等人則都是儒林中的弱者，他們二人分別代表著中國社會的兩個極端。

第七，   關于岳不群的歷史意義問題。潘太史認為，岳不群這個人物在中國社會具有很大的普遍性和現實性。金庸小說的一個最大特點就是講究機緣，郭靖、楊過、段譽、虛竹、張無忌、令狐沖等人成為絕頂高手的關鍵原因往往在于天性使然加之機緣巧合，而一門心思想要成為武林高手的人縱使一生勤學苦練，也往往是成就有限、下場不妙。孔子人才思想的核心就是因材施教，但是“行有余力，則以學文；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的精辟見解卻長期為世人所忽視。歷史已經證明并且還將繼續證明，后天的努力固然重要，但是先天的天分才是在現代社會獲得成功的關鍵。關于這個問題，其實早在禪宗始祖惠能頓悟論與神秀漸領論的交鋒中就得出了結論。按照金庸的觀點，武術的最高境界在于無招勝有招、無劍勝有劍，飛花摘葉皆可傷人者才是真正的高手。所以事業成功的關鍵往往在于頓悟和機緣，有人雖然讀書不少但心得全無。其實只要學會了獨立思考，讀一讀《笑傲江湖》這樣的成人童話，照樣可以得到許多感悟。反之，如果天生一副奴顏媚骨或者如同潑皮牛二那般的賤骨頭，即使讀了再多的圣賢之書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終其一生也不可能與他所崇拜的儒林前輩岳不群相提并論。

　2009年4月16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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