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金正日提倡軍嫂演出隊的故事。時代背景大概是上世紀90年代后期吧。
短篇小說
歌的炮聲
(朝鮮)金貴善
1
最高司令官金正日同志把長長的指示棒放回原位立住,在胸前交叉抱住了雙臂。
他用洪亮的嗓音打破了作戰室內緊張的氛圍:
“敵人不久前也搞了一次跟我們的電腦模擬戰爭。
“據說,得出己方落敗的答案后,敵人啞然失色,把戰爭智囊團全部收攏,炮制出這份‘作戰計劃5027’。這個作戰計劃中,預計動用包括核武器在內的所有最新武器和最尖端裝備。
“可是,沒什么好怕的。”
將軍掃視將領們,說道:
“正如所見,你們今天充分發揮平素磨練的機智,熟練地處理了所有突然提出的情況。雖然沒有理由自滿,但我不愿過低地評價我們作戰智囊團的能力。”
他瀟灑地打著手勢這么一說,將領們緊張的臉終于松弛下來。
過一會,將軍看著表,飛快地拿起了話機:
“車石林東木嗎?出發吧。不,一輛巴士就行。就那么做吧。”
將軍放下話機,滿面含笑,環視指揮人員們:
“正如我常說的那樣,以火治火是是我們革命軍隊的氣質和對應方式。
“我們不希望戰爭,但也不會躲避它;一旦戰爭被強加給我們,就絕對不會放過那個機會。”
然后,有意放低聲音問道:
“那么,有信心嗎?”
“最高司令官同志,有信心。”
將軍環視齊聲回答的將領們,指指房門:
“都出去上巴士吧。今天,我們權當休息,觀看一樣挺帶勁的東西。
“可是,戰術方案學習仍然繼續進行。”
來到外面的將領們一邊上巴士,一邊嘀咕:
“要看什么呢?”
“既然戰術方案學習繼續下去,會不會是什么武器發射試驗?”
“難說——等等,帶隊人是宣傳部干部呀。”
“對啊,是要看電影吧。”
大家都各自解釋。
車石林最后一個要上巴士時,將軍乘坐的野戰車停在他面前。
門開了,將軍用親切的聲音吩咐:
“車東木上這里吧。”
野戰車領著巴士在郊外寬敞的道路上箭一般奔馳。
整個世界染上了太陽的金光。
春風如同要稟報什么,不盡地低聲敲打野戰車的車窗,是否正刻下這片土地上展現的歷史的每個瞬間,吟誦贊歌呢?
車窗外面山腳的野花展開各色各樣的花海。
“這期間,你辛苦了。連夜趕上來,這回又這樣……對不起。”
將軍低聲說道。
“最高司令官同志,為了那樣的事,就是10個夜晚也會往返的。可就是擔心搞不好。”
“沒關系。哪能一口吃成胖子?這是推崇軍官的妻子們為我們先軍文學藝術的號手的活嘛……”
“將軍,謝謝您。”車石林嗓子發堵。
“謝謝這句話是我想說的,對你這個理解我意圖的人。”
車石林得到過獎,更加不知所措。
將軍想讓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車石林放松,轉口開起玩笑:
“現在,后面那輛巴士里頭大概不知緣故。說是要去觀看一樣挺帶勁的東西,又說戰術學習繼續進行,巴士又向郊外跑。能不好奇嗎?”
“將軍,那些伙計本來就說大概是又出來了什么新武器,可看到我后,又說好像到會館看電影。”
將軍豪爽地笑道:
“真是那么回事啊,作為帶隊人,宣傳部干部出現了嘛。”
將軍突然壓低聲音,耳語道:
“對ㄷ【ㄷ,朝鮮語聲母,音近D】地區軍團長是不是有點過分啊?”
這一來,車石林蹦起來,發出鼻音:“不是的,將軍。依我看,算不了什么。”
“會那樣嗎?哈哈哈……”
將軍正發笑,車石林用撒嬌似的語調咕噥:
“那伙計呀,再怎么想都覺得可惡。今天得讓他吃點苦頭。”
仿佛接受車石林撒的嬌,將軍充滿慈愛地說道:
“車東木,我給副官任務了,這次把我們ㄷ地區軍團的軍屬藝術小組成員都請到平壤,在清流館設宴款待吧。
“聞名于世的葡萄酒給她們倒一倒,面前也放點整雞。”
已經掏出本子記錄的車石林冒出眼淚,看不清字跡。
“她們生產出許多肉,給我們的士兵吃,但自己哪有擺著整雞吃的時候?有了點什么,也為丈夫、孩子著想,怎么也放不進自己嘴里,這就是我們朝鮮婦女。這一回特意好好給她們擺幾桌吧。”
“將軍!”
車石林老是涌上來的激情終于化為奪眶而出的淚水。
面對作為擔當軍屬藝術小組工作的負責人、作為丈夫的自己也未曾想到、也不可能想象的那份大海般的愛,一個勁心潮澎湃。
其實,車石林奉偉大的將軍關于向全軍普及ㄷ地區軍團的軍屬藝術小組工作的意圖進行活動時,只考慮過純粹的藝術指導一面。
車石林回顧自己粗疏的行動舉止,紅起了臉,畏懼心理也挺大。可不能辜負將軍那巨大的愛和期待呀,不知道會不會連夜練習,搞啞了嗓子?
仿佛看穿車石林的內心,將軍接下去的話也不是關于藝術技能的:
“給她們穿上衣裳,效果怎么樣?”
“舞臺都亮起來了。”
“舞臺亮起來了。一個一個看了穿衣的模樣了嗎?風姿怎么樣?”
“將軍,看得沒有那么細。”車石林靦腆地笑著,說得沒有自信。“將軍,也許因為是在村里生活的軍屬,那樣的衣裳不貼身,似乎只是圓乎乎的。”
將軍的臉色變暗了,頓了頓,加重語氣,說道。
“我所以更為那風姿操心。我們軍官的妻子們應該是最好看的。”
將軍想讓她們也看前看后地講究風姿,至少趁這樣的機會盡情地打扮自己。
想到她們一年四季忙著干活、吃苦受累的,心里火辣辣地疼。
將軍自說自話:
“我今天去,其實是想看她們穿衣的風姿。”
車石林的胸中驀地涌上熱乎乎的東西。自己給她們穿上衣裳,只想到舞臺亮起來了,但沒料到將軍竟至關心她們穿衣的風姿。
車石林深深自責,抬不起頭來。
將軍用嘶啞的聲音說下去:
“我愿意把她們裝扮得最漂亮,無須羨慕這世上任何女性。”
不覺,道路邊的懸崖絕壁都過去了。涼爽的東海風又一閃而過,野戰車加快速度,在平整好的大稻田旁邊奔行。
似乎已經有綠色的田野直接跟東海蕩漾的水平線合為一體。一頭白鶴在那大地上漫步,恰似一幅畫。
2
將軍的野戰車到達ㄷ地區軍團會館時,是下午3點整。從跟著野戰車進來的巴士上滾下來一般跳下來的ㄷ地區軍團長快步跑過來,和那胖胖的身材很不相稱。
“將軍!這個……豈有此理……”
軍團長本就沙啞的嗓音堵得慌,甚至淚水盈眶。
其實,方才轉入鐵嶺路開始,他就慌了神。本以為在高山地帶的無人之境觀看武器性能試驗呢,可巴士過嶺的話,還能到哪兒去?可自己這個軍團長什么都不知道,束手無策,這可如何是好?但是,被關在奔馳的巴士里,再急也無可奈何。
在鐵嶺休息處用帶來的團飯對付午餐時,軍團長捅了好幾次車石林的腰,反復詢問,車石林一直不露聲色,說是不知道。
軍團長連午飯都沒吃好,心存著僥幸重上巴士。而如今這樣突然來到自己部隊,沒有事先準備的他該多么驚慌啊。
將軍理解他的心情,微微笑著說道:
“怎么了?一點都不必擔心。飯也在路上都吃完了嘛,我們只要在這會館看家屬藝術小組演出就走。”
將軍沖著車石林瞇細了眼,說下去:
“我要敞開來說了,聽說軍團長把家屬藝術小組當繼子看待,有點懷恨在心,才那樣的。”
突然爆發出大笑。望著無話可說、撓撓后腦勺的軍團長低頭再次跑過去,將軍也大聲笑起來:
“他現在該多忙啊。走,進去吧。”
將領們也進入會館,都被實在出乎意料的事情搞得發愣了。
會館里空蕩蕩的。
將軍一到招待席,將領們都站了起來。
將軍邊打手勢示意快坐下,邊說道:
“我今天要給你們觀看挺帶勁的東西,就是要在這里舉行的,是ㄷ地區軍團的軍屬藝術小組演出。”
將軍說要是跟士兵們一起看會更好,但沒那么做;方才也說過,今天我們不是光觀看,而是繼續進行早晨的戰術學習。我們為何奔行幾百里路?要想想那個意義。演出是不能白看的,得交出答卷。
車石林給將軍呈上演出順序表,說馬上就要開始。
“不是的。首先,讓大家都穿上舞臺衣裳站出來吧。不必太折騰。我們這期間開始上學。”
車石林急忙向舞臺后跑去時,將軍說道。
知道體育人為何在訓練途中也做韻律操,甚至練習跳舞嗎?那是為了解決運動的柔軟性。在那樣的意義上,我們軍屬藝術小組演出也得視為作戰訓練的一環。他就這樣強調,作為正式問題提出來。
“我們在戰術學習中舉出許多條件例證能夠戰勝敵人的要因,作為又一個要因,想給我們軍屬藝術小組演出賦予大意義。
“為何可以那么看?全都得按照自己的方式說明才行。答案嘛,聽口頭的。”
將領們似乎猜出了將軍希望的是什么,目光中飽含頗有內涵的笑意。
從舞臺后回來的車石林坐到將軍旁邊的位子上,低聲說:
“將軍,都準備好了。”
“那么,快啟幕吧。”
幕布拉開了。
出現了穿上各色各樣靚麗朝鮮衣的華麗模樣。軍屬們一見到坐在觀眾席中的將軍,就爆發出歡喜和激情,高呼萬歲。
將軍鼓掌還禮。
他揮手讓激情洋溢、蹦蹦直跳的軍屬們鎮靜下來后,掃視著將領們,說道:
“瞧。她們是原先手握鋤頭、在烈日下曬黑、為了部隊生活穿著工作服只顧干活的我們軍屬。
“那樣穿出來,多么靚麗呀。都市的時髦女孩得哭鼻子嘍。真漂亮啊。”
將軍十分嘉許,反復說漂亮,說這次做昂貴的衣裳給她們穿,做得很好。
將軍心中有什么痛楚,車石林是再清楚不過的。
將軍在尋訪前沿士兵的百忙之中還親自出席過這里軍屬藝術小組的彩排。
當她們穿上存在柜子里的結婚服和外出服充當舞臺衣裳時,將軍望著她們費力地將那些過短、過寬的衣裳拽來拽去,深思著說道:
“我們軍官的妻子們哪有時間操心外出服裝啊。”
……如今,車石林的胸中再現那時將軍為之痛心的事情。
將軍滿意地望著如今身著新衣、充滿幸福的她們,說道:
“我們軍屬不止是作為丈夫的革命同志辛苦,也不止是為了將孩子們培育成士兵辛苦。又是養家畜,又是種莊稼,要照顧部隊的生活,成為戰士們的媽媽和姐姐,真是吃苦多多呀。
“盡管國家的日子過得還不寬裕,但對她們,還有什么要吝惜的?”
將軍說,將要帶到平壤去,配上新衣裳,讓大家瞧瞧;安排參觀各個地方,讓她們在萬壽臺藝術劇場等大劇場舞臺演出,練出舞臺膽子;還要組織到降仙、大紅丹等工廠和大型建筑工地、前沿部隊進行巡回演出。
“讓她們在丈夫們面前也穿得漂漂亮亮的,神氣一點吧。丈夫們大概會睜大眼睛的。”
將軍震響會館的洪亮聲音直接傳到站在舞臺上的全體軍屬藝術小組成員耳中。
突然,舞臺上爆發出哭泣聲。她們為將軍那愿意推崇女兒的親爸爸一樣的細致的愛,終于忍不住流淚。
“將軍!……”
舞臺如同感激的海洋翻騰。
“別這樣,只怕化妝都會被沖掉。如今得演出么。”
幕布急速關上,但哭泣的余韻仍傳到觀眾席。車石林急得不知所措,想到后臺去,將軍用嘶啞的聲音輕輕吩咐:
“別管了,讓她們平靜一點心情后,再開始演出吧。歌嘛,過于興奮的話是唱不出來的。”
“是。”車石林嗓子發堵,好容易回答。
過一會,最高司令官同志向將領們轉過目光,露出含有深意的表情,說道:
“自古以來,將夫婦關系稱作針走,線跟著。今天,我們軍官妻子們就跟槍桿上的槍帶一樣,將跟著丈夫走到任何地方去、站在一個戰壕中當作義務、最大的榮譽、驕傲。
“不管是高嶺山中哨所,還是海中島嶼哨所,都不挑不揀。”
將軍向舞臺上投去充滿慈愛的目光。
“再想想看,她們所唱的戰斗的、革命的歌舞將給我們軍人和人民怎樣的力量和勇氣吧。”
將軍十分嘉許,一一回味軍屬們的臉,說了下去:
“我帶你們跑幾百里路,就是想炫耀這些可愛的人。好,那么,開始演出吧。”
幕布徐徐上升了。
3
演出開始了。
紅霞背景中,出現花海中的萬景臺。軍屬們歌唱日思夜想的萬景臺,那深情隨著旋律如實地傳出來。她們用一模一樣的、動聽的嗓音噴發胸中思念之情,歌曲從一開始就抓住了將領們的心。
歌曲之后,伽耶琴并唱和重唱過去,又響起鼓齊唱《我們是革命家的妻子咧》朗朗的聲音。
“車東木,那第一排中間的,是聯隊長夫人嘛!原先當作無法占領的要塞似的,結果做到了么,挺像樣么。”
將軍喜氣洋洋。
“是的,將軍。她那么努力,如今唱歌也好,相聲也好,都響當當的,水平相當高。”
“說話算話了吧?!好樣的!”
車石林仰望喜不自勝的將軍,眼角冒出淚水。將軍以慈父的心情手拉著手,從第一步起引導她,今天那么嘉許她的快速成長。
車石林隨同偉大的將軍視察前沿的去年秋天。
奔馳的野戰車的前大燈前驀地映現一個女人,穿著與深夜寒冷的晚秋氣候不合時宜的、近乎白色的薄尼龍裙襖,裙擺被風吹得好似一幅旗子。
女人又是揮手,又是晃身,似乎對著虛空喊什么,被前大燈光一照,就嚇一跳,抱起放在旁邊的稻草,猛地跑過來。
跟野戰車錯過的瞬間,看得出臉上汗水淋漓。
車石林順著女人的移動,往后窗看去,但野戰車的速度加上朝相反方向跑去的女人的速度,女人的模樣霎時消失了。
“這里的聯隊長是郭大鐵吧?”
將軍似乎已經將那一切刻進視網膜,用感佩的語氣說下去:
“人不可貌相么。……本以為只是戰備搞得好,但看來家屬藝術小組工作也有力地推動嘛。”
“?……”
“方才錯過的女人分明是這里的聯隊家屬。不合時宜的外出服大約是作為舞臺服穿的,好像在練習什么臺詞么……”
車石林這才明白了將軍說的意思,說:“那個……從聯隊開始的家屬藝術小組比賽的預審在今明兩天舉行。”
“就是嘛。等等……”
將軍看看手表,吩咐司機:
“把車掉過頭去。”
然后,對車石林說:
“那個女人為何在這個夜間抱著跑啊,還滿頭大汗的。看樣子,并不是結束練習,輕松回家。我們了解一下再走吧。”
轉過方向的野戰車沒跑過遠時,將軍叫司機關掉前大燈、停車。
“車東木,看看那前方。是那個女人。”
女人又跟方才一樣認真地晃著身子、打著手勢。近乎白色的裙擺依然在風中如同旗子飄揚……
車石林正要打開車門出去,將軍挽留道:
“別驚動,看一看吧。是個活寶。你瞧,不是分明練習什么臺詞嗎?”
重復一陣相同動作的女人突然不知想起什么,重新抱起稻草,開始奔跑。
“將軍,現在掉轉車頭也可以了吧?”車石林說。
“瞞過本人,偷看后就走掉嗎?那不合禮節。”
將軍無法就這么錯過那個夜間一會兒練習臺詞、一會兒抱著稻草跑的女人。
“快跟過去,讓她搭車吧。”
野戰車很快趕上了女人。
下車的車石林跟女人交談幾句,很快發出了笑聲。
“哎唷唷,我咋辦啊?舞臺上身子發僵,話說不好,本想一個人放點心練一練,卻……不那樣咋行啊?就為了我,部隊的名譽要掃地……”女人高亢的嗓音打破山溝夜晚的寂靜。
敬愛的將軍深感興趣,下車、走近,將急忙要稟報原委的車石林的手拽到后頭放開。
“大嫂,真積極呀。您這是結束練習,回家去嗎?”
這一來,女人大約只當作中央的那個大干部,毫不拘束地招呼和回答:
“不是的。是到了豬下崽的時間,比人家先一步過來。不過,您怎么知道我練習?……”女人縮進長脖子,舉止顯得慌亂。
“不讓主人公察覺,偷看了一會兒。您是好樣的。又要干活,又要參加家屬藝術小組,時間非常緊,是吧?”
敬愛的將軍笑著,和氣地問道。
“那個……不是那么回事。我是個給刷下來、后來勉強保住的候補選手。把干不了的人推到一邊去的話,該多好啊?可說什么指揮官的妻子不參加的話,那支部隊連審查資格都不給嘛。算是哭著吃芥末嘍。”女人好像靦腆地含混地說,但該說的都說出來。
車石林看不過去,要走近女人時,將軍又抓住他的手制止。
“啊——哈!那么說,丈夫是這里的聯隊長嘛,郭大鐵。”
將軍豪爽地大笑,女人在黑暗中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嚷嚷:
“這可丟盡臉面啦。要傳得沸沸揚揚了……”
“怎么那樣說呀?藝術小組練習也搞得富有戰斗性,不是還得登報嗎?”
“哎唷媽呀,牛都會笑死的。千萬拜托啦。請保持秘密呀。”
將軍饒有興趣地望著咋咋呼呼的女人,和藹地說道:
“大嫂,鼓起勇氣,好好接受預備審查吧。剛好,這個東木就是負責舉行家屬藝術小組比賽的總隊長。想必會用夜間在山溝路上獨自練習的那個事實資料給您加分的。”
敬愛的將軍指著車石林,笑道。
“真的嗎?”高興得嚷嚷的女人的嗓音突然無力地低了下去。“哎唷,老話說,上不去的樹,抬頭看都別看呢……”
“怎么會是上不去的樹呀?取決于人下決心嘛。是長是短,比比才知道。還沒出戰就說那樣的軟話,可不像個軍官妻子。”
將軍費心地要讓女人抱有信心。
他細致地體諒軍屬們的辛勞:近來又要收割莊稼,又要為家畜過冬做準備,會很忙的,可又為藝術小組活動練習,該多么吃力?
“不覺得吃力。倒是有過練習起來就不知道時間怎么過、凌晨才回來的時候……我們將軍為啥那么關心軍屬藝術小組呀?是要在這個艱難的時候增加力氣,我們都是明白的。要是唱著歌、突破苦難的我們軍屬頑強的模樣能讓敬愛的將軍帶去喜悅,還有什么比那更大的樂事啊?”
將軍看到車石林早就看好幾次夜光表、焦急地徘徊的舉動,趕緊向女人跟前邁出一步,親切地問道:
“不過,大嫂怎么鼓不起勇氣從給刷下來、勉強保住的候補選手冒上去呢?”
女人雖然在黑暗之中,但從彎腰詢問的他那閃亮的目光感到不尋常,忽地身子一顫。
“啊——”細細的一聲歡呼……女人只怕自己做夢,雙手擦擦眼睛,要行大禮一般跪下膝蓋:“將軍,居然會半夜里在這樣的地方見到您,真沒想到……對不起。”
將軍急忙抓住女人的手,拉了起來。
“請您不要這樣。不合禮節的反而是我們。”
女人慌得不知所措。
將軍熱心地吩咐她:
“大嫂一定要參加家屬藝術小組比賽呀。憑那股熱情,完全可以冒上去的。”
女人“咕嘟”咽下口水,雙手相握,道:“將軍,我要盡力做做看。不,一定冒上去。”
敬愛的將軍這才伸直腰,笑道:。
“只怕這期間豬會下完崽子。快上車吧。”
女人趕緊抱起稻草,慌忙后退,道:“不用了。我快到了,從這條小路上去一點就行。為了我耽擱您那么忙趕的路,真對不起。您快走吧。”
“車東木,沒法子嘛。為那些豬,只好我們先走……好,那么,護理好母豬吧。”
“將軍,請您走好。”
野戰車發動引擎,轉過車頭,馬上加速。……
敬愛的將軍也似乎記起那天的事情,轉頭看車石林,說道:
“聽說郭大鐵聯隊長那天夜里接生11頭豬崽,忙壞了?”
“是,那個大嫂到了家,聯隊長已經把小豬全都用內衣團團裹起來。”
這期間,舞臺換了兩三個節目,現在表演的是舞蹈。戰勝一切苦難、為加強部隊戰斗力做貢獻的家屬小隊的模樣以生動的律動吸引觀眾。
群舞結束了,但將領們由于被每個節目都深受感動,陷入了沉思。
“多么動人啊。都是才女。我們軍屬是一群舍棄都市雅靜的生活,跟丈夫們一起站在革命前哨線上的出色的女人。”
敬愛的將軍環視著將領們,句句用力:
“我愿意炫耀這世上最強的我們軍官的妻子們。”
觀眾席被一片激情的波濤所籠罩。
4
敬愛的將軍一見報幕員宣布休息,就向暗暗緊張起來的將領們說道:
“我們要不要回味迄今為止看到的節目,交流交流感想啊?”
他提醒大家:要成為一個能干的軍事指揮官,光精通兵書也不行,陷入軍事業務中也不行,懂得將藝術和軍務生活有機結合起來的人才是真正的軍事家。從那樣的意義上,今天我們看到的軍屬藝術小組演出給我們很大的啟示。接著,他這樣說下去:
“沉浸在失敗主義中只顧叫苦的干部們看到這種演出的話,會打起精神的。”
一個腦門光亮的前線西部某部部隊長猛地站起來,說:
“最高司令官同志,看到演出,心情舒暢,涌現力量和勇氣。將軍為什么把軍屬藝術小組演出作為戰術訓練的日程來安排,我深刻體會到了您的意圖。”
心情復雜、一直坐不穩的ㄷ地區軍團長吃力地起身道:
“我先做自我批評。”
這一來,將軍沖車石林眨了一下眼,說:
“自我批評嘛……那就聽一聽吧。”
軍團長用手帕連連擦擦汗水淋漓的臉,結結巴巴地講:
“我一時沒能體會最高司令官同志要用先軍之歌闖過這‘艱難的行軍’的深意,把軍屬藝術小組工作當作只需相關干部們關心的事情,漠不關心,甚至擔憂那會不會妨礙丈夫們的軍事活動,言行就像后爹一樣。將軍,我再也不會犯那樣的錯誤。從此時此刻起,我要當軍屬藝術小組活動的親爹。我今天才清楚地意識到軍屬藝術活動成為能夠打敗任何大敵的又一樣有力的武器。”他長長地喘口氣,坐到位子上,隨之又站起來。“將軍,請問能得幾分啊?”
厚著臉皮講的這句話惹得會館里爆發哄堂大笑。
將軍也跟著笑了,說道:
“自我批評是不會評分的。同志們,怎么樣?覺得那個軍團長能改正缺點嗎?”
“是,看來能改正。”
“我們也要打起精神來。”
到處響起有力的嗓音。
“那樣的話,我也相信他吧。”
將軍笑著,頓了頓,公開了自己的意圖:
“將這個軍團的軍屬藝術小組比賽向全軍普及,讓世界熱鬧熱鬧吧。
“每年都舉行軍屬藝術小組比賽,形成傳統,還得對當選的軍屬藝術小組進行評價。還有,綜合演出節目也編起來,給她們組織巡回演出。
“那一來,會鼓舞我們軍人和人民,給他們很大的力量的。”
場內激情澎湃。
接受敬愛的將軍交待的任務后籌備這次演出的車石林也在此之前未能完全領悟他要向全軍普及軍屬藝術小組活動的深意。
5
演出的第二部分開始了。
淺米色中間幕布關上了,局部照明中,兩個女人走出來,鄭重地行禮。雖然是中年婦女,但她們身著朝鮮衣裳,端正優雅,臺步也非常洗臉。其中,穿青紫色裙襖的女人正是郭大哲聯隊長的妻子魯明心
節目是對話詩。
敬愛的將軍回頭看著車石林,露出滿意的微笑:
“那個詼諧的女人如今算是爬上了說過上不去的那高高的樹頂嘛!”
“是的,將軍。那天夜里在沒有人跡的山溝路上獨自練習,后來堂堂地被選參加軍團綜合演出。”
將軍十分高興、贊許:
“了不起!……”
魯明心脆亮的嗓音先震響場內。
抗日的女英雄
金正淑母親
我們來了
在遙遠的山村
以軍官妻子的資格……
我們的將軍給以高貴的稱號
這世上最幸福的是我們
……
兩人你一句我一語地演繹先軍時代軍官妻子的自豪。接著,魯明心向前跨出一步,用對話引導觀眾。
她追憶往事,談起解放后新祖國建設時期金正淑母親親切地手把手引導軍屬的慈祥的愛。
將軍也不由自主地回顧小時候難忘的經歷,和母親一起種部隊副業地,觀看軍屬樸素的演藝演出的那些日子就像電影畫面一樣浮現。
母親叮囑軍屬們:要支持和幫助握槍的丈夫們,讓他們搞軍務不感到不便,別留下空地,種好莊稼,養好家畜,就跟抗日游擊隊的炊事隊員們一樣在搞好部隊生活芳名也要當模范。
兩個女人哽咽的嗓音不覺噴發激情,達到了詩朗誦的高潮。
啊,金正淑母親
該用什么,該怎樣保衛
革命的領袖
您用實踐的模范展示
是偉大的革命的媽媽
……
母親擁有的那份心愿
一代接一代傳過去
今天也好,明天也好,都只會贏得勝利
是我們革命永恒的旗幟
幕布徐徐關上,魯明心淚光閃閃,鄭重地行禮。
將軍也眼角含淚,久久地報以鼓掌,說道:
“成長為名演員了。不僅上了高樹,還沖到天了。不比專業演員差嘛。”
仿佛對那句話做出回應,隨著莊重的管弦樂伴奏,合唱聲暴發出來。
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透露心中變化的將領們都激動得熱淚盈眶,呼吸急促。
敬愛的將軍環視著他們說:
“事實上,我們的革命可以說是從歌曲開始,靠歌曲取得一次次勝的。
“一顆子彈只能打死一個敵人,但一首歌曲能抓住數千萬人的心,鉆進刀槍也夠不著的地方。因此,那些軍屬唱的有力的歌聲會成為強有力的炮聲,給我們士兵群眾以戰無不勝的力量、給仇敵以絕望。這就是我們能夠無論何時都能贏的又一個勝利要因。”
他那炯炯的目光里閃著要為祖國和人民高舉先軍革命的槍桿、在獻身之路上走到底的信念。
“她們有力的歌不僅在目前的舞臺上,還將在全世界廣為傳開的。”
將領們胸口起伏,每顆心里都響著那震動宇宙的歌的炮聲。
車石林挺起胸膛,在心中稟告。
(是的,最高司令官同志!
將軍引發的那歌炮聲是給美帝及其追隨勢力以死亡與破滅、給我們軍隊和人民勝利與光榮的我們式強有力的武器。……)
演出結束了,演出者們全都站到舞臺前。
偉大的將軍一站起來,將領們全都跟著起身。舞臺和觀眾席上發出熱烈的掌聲。
“演得好。我們的軍屬好樣的。我以最高司令部的名義向全體人員表示感謝。”
萬歲的歡呼聲暴風一樣爆發出來……
軍屬藝術小組成員們連連蹦跳著,感激不盡……
敬愛的將軍舉手還禮,向車石林投過滿意的微笑。
車石林仰望著將軍,心頭發熱,嗓子發堵,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顧拼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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