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朝鮮農民(從名字上看還是個女的)寫的朝鮮一個村莊的小小故事。
有沒有意思呢?讀者說了算!
“補藥”
(朝鮮)高貞玉
“只怕要落到指望著隔壁姑娘,到頭來娶不上媳婦的地步咧。”
本來打算給分組長們總結農業(yè)器材準備情況的作業(yè)班長盛勤神經質地“啪”一聲合上厚厚的作業(yè)日志,提高了嗓門。
“啪”的一聲似乎火上澆油。
他望著作業(yè)日志,仿佛銀星坐在里面,笑著聳動肩膀,及肩的短發(fā)也跟著亂顫。
直到得總結農業(yè)生產準備情況的此時此刻,銀星分組的冷床用橫插桿和樁子還沒按照計劃運進來。
得響應新年聯(lián)合社論,把全部力量集中在實現(xiàn)今年糧食生產目標上,尤其是過幾天要投入大量使用泥炭的胡敏酸肥生產,她這不是叫人上火嗎?
“請不要擔心,班長東木【東木,原意為朋友,后來也用來指志同道合者,但比“同志”更親昵一些。“同志”則顯得鄭重,含有敬意。】。等一等嘛。聽說她到馬打滾那邊了,會晚一點吧。”
支部書記說了一句,似乎要讓盛勤發(fā)燙的胸口涼下來。看樣子,他更擔心著急上火的班長,而不是為還沒出現(xiàn)的銀星鬧心。
據(jù)說,銀星帶領分組成員,到馬打滾溝掘取泥炭。老話說:“上摔跤場之前要先看看翻滾的位子”,她到底怎么打算,竟想占住馬打滾溝……
馬打滾溝是因為昔日過崗的馬打滾才得名的,據(jù)說有大量泥炭。知道的人個個垂涎三尺,但真要把那些泥炭拉出來,就像梨子的蒂比梨子還大,誰都不敢拿定主意。就是只拉到能開動拖拉機的小路,作業(yè)量也不簡單。
那是個多年來干農活干到雙手起老繭的班長自己都認作是畫中之餅推到一邊的地方,銀星卻想要占住。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急步走來走去的盛勤終究走出了門。
他連呼嘯的暴風雪都沒意識到,上自行車連踩踏板,越想3分組的耕作就越怕,還有些后悔,因為推薦今年剛剛23歲的銀星當分組長的人正是自己。
霎時,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前年秋天。
當時,一些苞米穗落入泥濘中,銀星挖出來,用樹枝捅掉粘到穗子的泥巴,再用水洗干凈,放到車廂上。盛勤沖她大叫別磨蹭。都啥時候了,恨不得連貓爪子都要借來用用,還要擺出吃飯后漱口的做派?那點玩意,扔進豬飼料不就得了……
興許盛勤發(fā)狠的模樣好笑,銀星睜大了本就很大的黑眼睛,咯咯大笑。
簡直不像個剛發(fā)過火的人,盛勤被她那清脆明朗的笑聲打動了,那細致的干活風格很合心意。
看來,“有其母必有其子”是沒錯的。
銀星的媽媽和盛勤一起學過握鋤頭的方法,又一起干活,是全農場首屈一指的莊稼把式。
雖然把分組交給銀星,她年紀還小,經驗也不夠,但盛勤舍不得放過銀星。
但是,老話說“高高蒼松也來自小小種子”,盡管還稚嫩,但只要好好培養(yǎng),不是能成為作業(yè)班里可靠的臺柱子嗎?所以盛勤暗暗在心惦記之后,這次推薦成為分組長。可是……
“哎喲媽呀!”
突然,隨著斷氣般的大呼小叫,一個女人在前面晃了晃。
盛勤從思索中醒過味來,急忙扭了幾扭,終究跟自行車一起滾到雪地上。
“這可咋辦吶,原來是班長呀。”
扶起自行車、一臉歉疚地嚷嚷的女人是銀星媽。
她撿起落到一邊的藥包遞過來。
“咋啦,班長哪兒不舒服嗎?還帶著藥包走?”
“是我老婆做的啥子補藥……”
“嗬,那么看來,班長如今也好像老嘍。”
本就神經緊張的盛勤氣鼓鼓地說:
“哼,能不老嗎?不過,這個晚上上哪兒去呀?”
“上作業(yè)班啦。可是,會議開完了嗎?”
顯然,她是來找女兒的,卻說出了本該這邊要問的話……
盛勤正沒好氣,粗魯?shù)赝鲁雠n^不對馬嘴的話:
“連她娘都不曉得,我哪能曉得,難道還會嗅出味道弄清楚?”
“啊?”女人莫明其妙,盯住了盛勤。
盛勤這才“噗哧”一笑,說:
“3分組長沒來,會議壓根就沒開成。”
“所以,家雞正替野雞過來啦。她說是恐怕參加不了分組長總結會,讓我先下來。給您。”
銀星媽遞過一張紙條,轉身就一路小跑,不知有什么事那么忙。
盛勤急忙打開紙條,只寫著“請派拖拉機來”。他不知其故,叫喚遠去的銀星媽,可她不知怎么猜測叫喚的理由,打著手勢大聲回答。風雪“呼呼”的,聽不大明白,但“嶺那頭”幾個字聽得清清楚楚。
“啥?嶺那頭……那么?啊哈!”
在腦海中漂浮的問號一霎時消失了。
盛勤確信現(xiàn)在嶺那頭溝里遍布軍人。每當忙的時候就包下力氣活的坦克中隊長等人聽到銀星的話后能坐著不管嗎?
銀星大概想出了向軍人們求助的“好主意”。
(真不懂事。……)
他不但覺得指望著別人種莊稼的銀星差勁,更覺得為她做出保證的自己不懂事。
要是沒有軍隊,還怎么種莊稼吶?就像孩子找阿媽,就會叫嚷軍隊、軍隊……
說來難怪,去年要不是嶺那頭的軍人,會落到啥地步啊。本來說要搬動裝有數(shù)十噸苞米的倉,至少得花幾天功夫,可軍人們沒拆開苞米倉,在短短6小時內整個搬了過去。
只要稍晚片刻,就差點讓曬干的大量苞米被傾盆大雨澆得發(fā)芽。
那時,盛勤看著軍人們把房子大小的苞米倉整個搬過去的英雄形象,曾經空想作業(yè)班員們都像那些軍人的話該多好。那件事情發(fā)生之后,盛勤每次開會都說我們也得學習嶺那頭軍人的斗爭精神,強調過不止一回。
更何況,今年不是為了自立耕作,從年初開始就抓得緊緊嗎?
農活是拖一天就會耽誤十天的,總不能束手無策,坐著不動。萬事都得講究穩(wěn)當,從現(xiàn)在起扎實地做好準備,才不會有后患嘛。
沒過多久,他不得不下了自行車,氣喘如牛,雙腿發(fā)僵。雪仿佛“咯吱咯吱”發(fā)出聲響,拉住他的腳。
(看來,我也真的老嘍。)
他這才記起妻子塞進兜子的補藥。
吃吃藥怎能防止衰老?但他還是從兜子里取出藥,苦笑著放進嘴里,暗暗慨嘆老化是無可奈何的現(xiàn)象,開始推著自行車爬嶺。
“呼——呼——”呼出熱氣挪動腳步的他下意識地讓到一邊,因為從前面突然傳來“咯咯”笑聲,同時爬犁箭一般下來。盛勤望著爬犁“呼——”地擦身而過,下滑一段距離后停下,吃了一驚,那上面裝滿泥炭!
銀星那銀鈴般的嗓音飛到了呆立著不知緣故的盛勤耳邊。
“嘻嘻——班長同志,怎么樣?”
銀星下了爬犁,飛快地跑過來,拉住班長的手,直搖晃。
“班長同志,成功了,成功。”
盛勤仔細看看,爬犁是用樁子和橫插桿組裝的,前面安上十字模樣的駕駛桿,可以調節(jié)方向。
盛勤在心中叫起好來。
“班長同志,我們用這些‘爬犁’,到明后天為止就能完成。”
“‘爬犁’?到明后天為止?”
那是作業(yè)班總動員也得花20多天的作業(yè)量啊,只要兩天就行是吧?20天和兩天嘛……
“爬犁”接二連三滑了下來,發(fā)出壓縮20天的聲響。
盛勤不由一驚。“爬犁”上坐的不是軍人,都是分組成員。
(啊哈!)盛勤這才明白過來。
打算把那些“爬犁”連接在拖拉機上拖走嘛,就像機車拉著車廂跑……
盛勤不覺對銀星刮目相看。
這個嫩嫩的小姑娘膽子怎么會變得這么大?啥時候膽大包天了?真叫人驚訝。
“銀星啊,怎么搞的呀?”
銀星眉開眼笑,回答說:
“哎喲,班長同志不是常說嗎?……得以嶺那頭軍人同志們的斗爭精神干活。您不是說過,要以在苞米倉下鋪‘圓木輪子’、整個搬動的軍人精神搞好今年的耕作嗎?”
盛勤沒有全記,但已淡忘了。說是那么說,但在實際生活中卻沒做到。
他尋思,老化現(xiàn)象既不是年齡帶來的,也不是吃吃補藥就能防止的。
“爬犁”!就是這個。“爬犁”不是載著真正的“補藥”來了嗎?
不是明明白白地顯示出讓銀星那樣的“孩子”也成為老將、讓自己這樣的“老人”也成為年青人的今天的“補藥”是什么嗎?
是的,革命軍人精神正是克服今天的難關、能夠有力地推動強盛大國建設的精神食糧。
盛勤深情地望著銀星,感到她今天顯得格外端莊大方。
銀星瞥見他的目光,雙頰霎時變成了紅蘋果,說:
“那個……其實是中隊長同志……”
從最后一輛“爬犁”下來的坦克中隊長勁頭十足地說:
“不是的,班長同志。‘爬犁’是分組長東木和分組員們發(fā)起的。我只是聽說這個駕駛桿鬧別扭……”
他的話還沒說完,盛勤就猛地抱住了他,說:
“謝謝,太感謝了。還是軍隊……”
這是些多么可靠的青年啊。正因為有這樣的青年,強盛大國必將在這片土地上展現(xiàn)。
盛勤看到銀星的手上纏著撕開的手帕,身子一顫。
為了做“爬犁”,該費多大的苦心啊。
可我呢……
他一躍飛上自行車,開始奔馳。
“咋啦,班長不吃地瓜,上哪兒去?”急步上來的銀星媽從頭頂上取下冒著熱氣的地瓜籃子問。
“說什么像年青人?得用‘補藥’才不會老?”
盛勤答非所問,沒頭沒腦地嘟囔著,責備自己。
作業(yè)班的農業(yè)生產到底因為誰差點推遲?銀星?不,信不過的不是“隔壁姑娘”,而是“老了的”班長自己。
得快點把拖拉機開過來。
自行車已然轉過山彎,箭一般奔馳。如今,他的心情恰似坐著“爬犁”飛下去。
(作者是黃海北道遂安郡尚德里農場員)
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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