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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一個左翼青年痛苦內心深處的一百個故事(三)

郭小娟 · 2009-03-25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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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一個左翼青年痛苦內心深處的一百個故事(三)

    故事21

     真實的人生故事之一——《國民黨五虎上將之一——顧祝同,后人今何在?》

      

    一群人閑聊的時候,聽到一個老婦人談到自己的人生經歷。

   

    她的親生父親,姓段。從小就將她寄養在養父家里。一直到18歲,才重新找到她。

   

    那是上世紀80年代中期,那時,她已經嫁人了。父親過世后,她的姑父,是省里的大領導,將她接到省里,給她安排了一個在學校里煮飯的工作。當時姑媽跟她說,先干著,以后一定會想方設法再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因為她姑父家的一個保姆,只是一個保姆而已,也讓她讀了大學,后來還安排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可當時,在她姑父的安排下干了幾份工作都干不來的她老公,卻不同意,還跟她姑媽吵嘴,說她不干煮飯的工作,要回到村子里。

   

    回村的時候,她姑父囑咐,要有了困難,還是回那邊。

   

    可不久,她姑父就因病故世。而她們一家與她姑父一家也就從此斷了聯系。后來聽說姑父的兒子女兒,都當上了大官。再后來,打了好幾次電話,人家都回答說是原來的房主賣了房子搬走了。

   

    老婦人一邊講著,一邊嘆息,要當時在那邊待下去,那還需如今這樣的受窮受氣。

   

    當時聽到這個故事的人,無不惋惜。

   

    可這個時候,一個同事又提起了那個年邁的老婆婆,頭發早就白了。幾年前,還有人看見她在路上趕種豬。許多年以來,老婆婆一直住在江西省萍鄉市上栗縣一個小鄉鎮的一個小山村,一家人主要以務農為業,從前生活貧寒,直到現在,也不算寬裕,一如那邊村子里最為普通的農民。

   

    雖然從未有過國內、國外媒體予以關注,可是那個老婆婆的身世,卻很不尋常。她的親生父親,正是國民黨五虎上將之一的顧祝同。

   

    有時侯,我想到的是,人生真是有其宿命論的味道,因為對于那個老婦人和那個老婆婆來說,她們都只有決定自身命運的機會,都沒有改變自身命運的能力。

   

    如果當初在國共之爭中,國民黨取得勝利的話;如果顧祝同一直是站在共產黨一邊,在解放后最終榮升共產黨軍隊上將的話;顧祝同的那個女兒,所面對,顯然是完全不一樣的命運。而顧祝同逃往臺灣以后,他個人所擁有的給予后人富貴的能力,便只能局限于臺灣。

    故事22

   真實的人生故事之二——《三表妹的人生遺憾》 

    故事發生在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

  

    那幾年里,我和哥哥都在讀中專。

  

    每個月,爸爸的工資只夠支付我和哥哥的生活費用。媽媽在學校門口擺了個小攤子,賣點油餅、糖果之類的零食,一毛兩毛的進出。賺點小錢,也勉強只夠兩 人的生活費用。家里很困難。

  

    我舅舅的三女兒,在鄉里的中學讀書,正在讀初三,也正好在我爸爸的班上。她學習成績很好,考試成績在班上總是排名前三。

  

    那時候,上小學,上中學,都是要交費的。雖然改革開放已經將近20年,本地農村的實際情況,還是很困難。絕大多數的家庭都不愁吃也不愁穿,但也實在是不寬裕。除了只是解決溫飽問題的吃穿以外,其他,比如存款等方面,大多數的家庭,是貧乏的。很多家庭并沒有什么經濟收入。也因了家境的窘困,很多學生因此輟學。

  

    三表妹并沒有輟學,很幸運的讀到了初三。

  

    她參加了中考。填報的志愿是本市中等師范學校。為什么呢?因為如果表妹考上高中的話,就等于沒有考上,家里是不會支持她去讀高中的。在農村里的觀點看來,讀過高中以后,還要考上大學,讀完幾年大學,才有用。而如果讀大學的話,那幾乎是那個年代里,很多本地農村人想也不敢去想的事情。想要支持,也沒有那個能力。畢竟一家人經濟的來源,只是那些價格低賤的農產品。在他們可行的想法中,只能是在本地讀一讀中等師范學校,三年之后,就分配到本地的小學教書,有了個工作,一生也衣食無憂了。

  

    不久,考試成績就出來了。接著,錄取分數線也公布了。

  

    表妹達到了中等師范學校的錄取分數線。但可惜的是,當時在本鄉,本市中等師范學校的錄取名額卻只有一個。表妹的分數,與另外一個同樣填報了中等師范學校的女同學,是一樣的。根據當時的招生辦法,在分數一樣的情況下,就錄取語文和數學總分更高的那一個。很不幸的是,表妹的語文和數學總分,卻更低。

    了解到情況以后,媽媽就去了縣教育局,幫助查詢分數和試卷。可查詢結果,也還是一樣,并沒有出現希望中的錯誤,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錯誤,只要是有利于三表妹,能夠給她加個一分半分也好。

    三表妹終于還是沒有被本地中等師范學校錄取,只是被本市一所高中錄取。而被高中錄取,也就等于是就此輟學了。三表妹的讀書生活,也就此結束了。

     爸爸和大舅舅說了很多次,希望大舅舅供三表妹繼續讀書,大舅舅一直嘆氣,或不做聲。那時,三表妹也沒說什么。她理解家人。在家庭經濟能力以外的事情,想去也是沒有用的。

    有一天,爸爸和小舅舅在房間里。爸爸竟跟小舅舅說起這個事情,嘆息著跟小舅舅商量:說是兩個人一起供三表妹繼續讀書。

    小舅舅,那個時候,沒有做聲。

    后來三表妹開始到村子的廠子里做工,工錢很低,工時很長,一整天一整天的做。后來三表妹嫁了人,開始操心家務,同時也要賺錢補貼家用,而賺錢的唯一途徑,就是去往那些工錢很低,工時很長的廠子里做工。

    后來媽媽曾忍不住對大舅舅提起那個往事。大舅舅總是悲嘆著:不要說了......

    媽媽數次對我提起這個往事,我每次聽到,就想到三表妹在廠子里賺錢的艱難與苦悶,同時想到那些在鄉村里相較于廠子里的女工裝扮更為亮麗時尚生活更為閑散寬裕的女教師。那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命運。而在那兩種不一樣的命運之間,有過那樣一個真實的人生故事和故事中人對于往事的痛苦的回憶。

    故事23

    真實的人生故事之三——《我內心的故事——懷念我的父親》

    從兩元連鎖店里買到那種小燈,是一種有一個手按開關的錘形而扁平狀的小燈。

   

    我看著這個小燈,忽然回想起,父親當年,也曾使用過這種小燈的。我不禁開始撫摸起這盞小燈。

   

    我在回憶中,又一次走進父親的房間。

   

    我看到父親垂頭坐在床上,床頭依然亮著那盞小燈。

   

    夜復一夜,父親就那樣坐著。

   

    他說:他平躺著呼吸困難,往往因窒息而醒,所以他總是這樣坐著,坐在那里。

   

    我躺在暗夜中自己的床上,想象著另一個房間里的父親。

   

    父親坐在燈光中。燈光整夜整夜的亮著。

   

    第二天,我總是發現,父親又要開始他新的一天與一夜了,又要繼續著這難熬的生命。

   

    那時我無能為力。我只盼著父親早點死去。

     懷念我的父親-----之一

    ———————父親的家庭

    2007.9

    小時候看到一本圖畫故事書,講一對老夫婦生了一個男孩子,十幾歲時離家出走,后來成為將軍回到家來,父母卻都已經不在世。當時看到這個故事,我若有所失。初中的時候,讀《十五從軍征》,竟感動的流淚。

    父親逝世已有兩年,早就想寫一篇懷念父親的文章,但一直沒法下筆。

    我不知道通過這一次的寫作,通過這些散亂的段落,關于父親,是否可以把那全部的感情、痛苦、悔恨,留給這些文字,并就此丟棄在文字之中。從此就讓這些文字去承受我所不能承受的。

    人生比虛無本身更虛無。虛無本身是并不存在的,它附屬于人生而存在。正如時間本身是并不存在的,它附屬于事物的存在而存在。

    人生本身是沒有意義的,但是親情卻像是蝸牛一般與人生一樣長久的附著于人生的軀殼?;蛟S人生只是憑借真實的親情,才獲得了意義。

    父親在一所鄉中學教了幾十年的書,從我們兄弟都還沒入學起,全家四口就擠住在鄉中學那現在已經拆除并重建為幼兒園教學樓的家屬樓中。那是一個整棟的長長的建筑體,而我們一家人就一直住在那棟樓的底層一個僅37平方米的潮濕陰暗的小套間里。

    同時住在那所中學家屬樓的,也有著很多的帶著同齡的小孩的老師。那所學校成為了我們童年的樂園。那里也占據了我童年意識和成年記憶中痛苦的和快樂的最重要的部分。

    我的童年時代,一開始也不知道成人世界的困窘、煩惱、傷害和痛苦。

    在我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次中午和哥哥一起回家吃午飯,卻看見家門口扔棄著那兩只家里擔水的水桶,進了家門,又看見被砸爛的碗柜前面散落一地的破碗和瓷器的碎片,父母的房間里更是凌亂不堪。

    直到父親去世,家中的幾乎所有家具都是父母結婚時置備的,那些家具和很多在那時被砸爛的家具一直在家中擺放并使用著。

    為了一件或為無中生有的事,導致了后來的不該發生的事情。母親責怨于父親,而父親一時沖動,竟打傷了母親。而母親也叫來了幾個舅舅,將父親打傷。在舅舅們將父親打傷的那天晚上,我正在翻看著父親買的那本《現代漢語詞典》,忽然母親闖進來,大叫著父親的名字,大嚷著父親的不是,而舅舅們,一進來就不由分說的動起手來,他們手腳并用,也一直沒有停手,直到父親瘦小蜷曲的身體從房間的一頭被打到另一頭,也直到我望著的那本《現代漢語詞典》翻開的那兩面被滴落的淚水濕透又濕透。那時我一直不敢去看被打的父親,而也甚至沒有說一句替父親求情的話,就在我旁邊的哥哥,也沒有。

    父母曾經離過一次婚。后來又復了婚。

    我一直覺得父母離婚又復婚一直是在為了我們兄弟,維持了這十幾年沒有歡樂和幸福的婚姻和家庭生活。

    “回去咯!”兒童對父母反復的拖長聲調的央求回家的語氣有時候是出于對于陌生環境陌生人群帶有排斥感的不適應。人的一生中充滿了對于親密感與被保護感的尋求的心愿。作為兒童,尤其有著其本能的精神上的脆弱,那種對于失去庇護或受到威脅的極大恐懼感和深刻的體驗,甚至常常反映到成年后的夢境之中。

    成年以后,人會逐漸的麻木。在我們的童年時期,我們對于世界與事物的感覺和感受更為清新而真實、深刻。而痛苦與被傷害的痛苦,也是同樣的真切、刻骨銘心。

    然而父母離婚對于子女的傷害,卻遠不止于親密感與被保護感的喪失和被傷害的痛苦,因為由父母所組建的家庭就一直是幼小心靈與意識中世界的全部,所以它同時還意味著世界的全面崩潰。

    此后,一家人便不再象是一家人。沒有了那種其樂融融的家庭氛圍,沒有了全家人歡聚一堂的談笑,甚至,完全就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相互疏遠,存在一種屏障式的相互隔離。母親還是負責做飯,但吃飯的時候,一般都是輪流上桌;就是坐在一起,也有一種不能適應的無言的尷尬。

    父親也在此后十幾年的教育工作和家庭生活、親友鄰里交際方面一直延續了他那懶散、消極、玩世不恭的言行舉止和處世態度,這一方面是因為他自身性格的因素,一方面也是因為對生活的悲觀和荒誕感。

    但我們兄弟卻一直敬愛著父親。他工資一向很低,完全依靠工資,根本無力養家。他先是買了整套的繪畫器具和大量畫紙給人畫像,畫倒是畫的很好,但因為知道他畫像的都是些親戚朋友,很多都是拿了畫像卻沒給錢,而父親也不好去問,后來也就沒畫了。后來又在學校附近街道的一間店鋪的一角擺設了一個修表的小柜子,記憶中,每當我們兄弟來到街道上,總是看見那間店鋪的一角,有個精瘦的男人,戴著那種只能用一只眼睛去看的放大鏡,戴的時候有個鋼片條從腦后箍住,閉上那只沒罩裝置放大鏡的小罩子的眼睛就可以開始使用了。那時侯,很多需要換用的手表零件必須要到長沙才有得買。我是后來聽母親說起才知道的,那時沒有什么去長沙的車子,而且為了幾個小零件,搭車去長沙也是劃不來的,父親那時竟常常騎一整天的自行車到長沙。

    記憶中,父親的那輛自行車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每次騎回家來,父親總是要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干凈,還要常常給幾個重要的部位打上油。我入讀初中那一年,我和留級的哥哥給老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父親在開學后的一天下午騎著它為我們兄弟買來整套的新文具。

    而后來,我也忘記了是什么時候,那輛車竟丟掉了。我想當時最難過的,一定是父親。

    從小到大,我們兄弟的生日,都是母親替我們張羅,但父親對我們兄弟,包括母親的生日都記得很清楚。在我們生日的那一天,父親時常會露出他平常只有在玩世不恭一把時才露出的笑臉,并讓人感到少有的溫馨和親切。

    中專入學的時候,父親送我上學,在南昌火車站右邊的餐館用早餐,買了兩籠小籠包,端上一碗海帶排骨湯,很不干凈,也沒吃完,36元。那時父親一個月才一百多塊,后來問父親是為什么要進去的,他說看見那樣多的人都在里面吃的,我知道其實父親很心疼。

    我和哥哥是同時中專畢業的,那時還有國家給統招的中專畢業生分配工作的制度。哥哥畢業的時候,分配到分宜一個快倒閉的小廠,一年才領到一兩千塊錢的工資。后來考到高安工作,工資雖然高了,但應付結婚和買房,寄回家的錢也有限。我畢業的時候,分到一個鄉政府,被迫東求西借交足了五千的增編費,才得以上成這個每個月只能領到260元的工資的班。母親堅決不許我們兄弟棄崗打工,哥哥的爭執得到的不是母親的理解,而是這中專四年她的辛勞和苦楚的淚流滿面的傾訴。

    那時的父親,也曾手把手的教我們修理鐘表,從小就開始學過的哥哥甚至于學會了他那一整套的技術,等待分配的那段時期,他還在學校門口擺設了那個修表的小柜子,又到市里的商城批購了些手表來賣。

    后來,學校決定集資新建教師家屬樓,并要拆掉那棟當時我們正居住著的家屬樓,母親覺得集資建房劃不來,于是又東求西借在學校附近的一條街道上建了一所房子。

    母親說要自己建房子的時候,父親是并不同意的,他只是想到沒有錢,但母親東求西借又勉力節省,居然一舉建起了房子,并斷斷續續的把樓上房間的地板磚貼好。

    懷念我的父親-----之二
    ———————父親的病痛

    2007.9

    我讀中專的時候,哥哥也在讀中專,母親沒有工作,在校門外擺了張家用飯桌大小的小攤,賣點零食,而父親一直在領著兩百多元一月只夠我們兄弟在校生活支出的微薄工資,還常常半年也發不下來一毛錢。家里的負擔很重,父親也一直身體不好,但為了我們兩兄弟能讀完書,常常下雨的晚上打著雨傘出門去給學生做補習。而白天母親在校門外擺攤,中午沒空,只能早早的做好飯菜,而父親回來就只能吃冷的飯菜了。而父親,竟就這樣吃了四年的冷飯冷菜。

    從我們兄弟上初中的時候起,父親的身體就一直不好。父親為了整個家庭的生活,一直舍不得花錢去醫院,而父親的病情也在那年復一年的耽誤中越來越重。特別是在父親最需要得到及時的治療的時候,卻是我們兄弟讀中專的時候,也正是敗壞父親身體的時候。后來,到縣里教育系統中醫療保障制度真正開始實行的時候,父親已經是不可救藥。

    從住進新房以后,父親的病情就一直惡化,并開始了那個不間斷的漫長的治療過程。那種治療根本毫無積極意義,卻直到最后。

    父親病情加重以后,一直躺在三樓,母親則一直睡在二樓自己的臥房中,父親下樓也是很吃力的,上樓更是難上加難,而且不能抱他也不能背他,要不就會身體受到壓迫而呼吸更為困難。有時候,我和母親因為從來不需要扶著樓梯下樓,就或許是遺忘了,家中樓梯的扶手有幾天沒擦,就積了層灰塵,變的很臟。而有多次父親卻一手撐腰、一手扶梯,竟自己走下樓來?,F在我想,父親當時一定是灰黑的右手,我感受到萬分的難過。還有過一次,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么,就是要一個人走到樓頂,呆在那里。那時我是看見了他那灰黑的雙手的,而我卻在事后忘了要給他洗洗。

    飯菜一直都主要是我送上去的。有一天中午還是晚上,我跑到三樓為父親送飯菜,父親只一看,就摔在了地上,埋怨吃的不好。望著不做聲的我,又停頓了:叫你媽媽自己送上來,從我病了以來,她來都不上來打個轉身了!

    摔在地上的,我竟忘了自己那天是否收拾了,而父親那天的午飯或晚飯,父親有沒有吃,我也給忘記了,只是為父親而難受,父親那天也許就那樣餓了一頓。

    父親后來是干脆靠喝瓶裝牛奶過日子的,他的牙齒是早在我們中專畢業的時候就已經基本掉光了,吃什么都沒味道。而父親那時候,為什么不補幾顆牙呢?是舍不得錢嗎?是背負的家庭責任不容許他這樣,還是他自己不容許呢?或者根本就是子女的漠視和缺少關心。他想吃,可是沒有牙齒。

    而母親,也是有她自己的苦衷的,她一直操執著家中幾乎所有的大小事務。家庭的所有煩惱和瑣碎都一直是她一人在承擔。直到父親死后,我才知道她一直深愛著父親。

    在父親那日復一日既不能夠使之好轉,也不能多大程度減輕病痛的治療過程中,我承受不了那種家庭環境的深重的壓抑,也承受不了父親那日復一日似乎永無盡期的病痛。我開始了逃避,象母親有時候所做的那樣,甚至于知道父親在家打點滴,卻幾天不回家;在父親住院的時候,我甚至于把自己不愿陪護的愿望向茍延殘喘的老父親說出口,而且也那樣做了,把陪護的責任推給了常常的反復的被父親和母親從遠方叫回家的哥哥。

    我甚至過著那種自甘墮落的生活,染上賭博的惡習,不滿于那種從小以來的拮據的家庭經濟狀況;我甚至覺得錢已經毫無意義,因為醫院已經不能為父親提供積極的治療。這令現在的我愧疚、悔恨、不安。在那幾十年的生活中,父親是那樣的節儉,是那種習慣性的過分的節儉。節儉,也是他不得不如此的。父親生前穿著簡樸,有如一個一生耕作的老農民,死時留下的衣服,也沒有一件是好的,都是又老氣又陳舊的。建房子的時候,父親甚至拖著病重的身體,用那患上嚴重的肩周炎的雙手去敲打出來已經毀棄的那處地基的數百磚塊并搬運回來。

    父親對我很失望,那是長久以來的。我曾經有一天很早醒來時,聽到樓頂腳步的喧響,是父親在樓上活動;可是沒有多久,父親這種振奮的精神竟又變的頹喪、消沉,身體狀況也就無可挽回的衰落弱化。我那時就知道是來自于對我的失望,可是不愿意相信。那種活動,至少在精神上是有其意義的。

    而我也知道,父親是需要照顧的。父親甚至于上廁所都已無能自理,每次經過長久的枯坐,拉完屎后,很久、很久都站不起來,我幫他擦過屁股后,還要細心的幫他拉上褲子,我難過于一個人竟會落到如此的無能為力、不能自理。而父親汗臟的身體也常常需要有人替他擦洗。而這種需要,正是父親所欠缺的。

    一個人在深受病痛折磨時的痛苦,我是有過親身體會的,我曾經在喝過父親騎自行車出去自己找來的湯草藥也不見效果又見父親沒有主動帶我去醫院的意思時,竟然大罵父親是畜生,我當時就象完全瘋了一樣。父親當時卻是近半年沒有發工資了。然而,當父親病重的時候,我這個做兒子的又為他做了什么呢?病重的父親沒有生活自理能力,也缺少照顧。但父親從來沒有過什么怨言,只是在那次我把自己不愿陪護的愿望向茍延殘喘的老父親說出口的幾天后,父親過后只有兩人時慈愛的提醒我不要當著病房里別人的面說這些話,人家會有看法,這樣也不好。

    我知道,父親是孤獨的,而且把孤獨完全留給了自己。

    從我們那時以來的那種家庭氛圍,在一定程度上,竟然延續到父親生命的終結。

    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家庭的其他成員似乎一直是我自己的生活中被遺漏的部分。在父親生前,他也常常是我們自己的生活中被遺漏的部分。

    以前的哥哥,常常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就拼命捶打著自己的胸脯。而自從他去了外地工作,只剩下我們三個人在家延續那一種遺漏他人的家庭氛圍,臨終的父親忽然開始對于這一種長久以來就是如此的狀況不適應了。臨終前的幾天,他竟然拿著一個來看望他的阿姨的手機向才不久前回家又因為工作的緣故走了的哥哥哭訴,叫他趕快回來。

    我不知道一個臨終的老人對于親情隔膜與冷漠的全部感受是如何的真實?

    父親生前竟對哥哥說到床前有人,他也從不許我關掉病房的燈,雖然父親一生信仰唯物主義。一個人臨死前的種種怪異,只是臨死前特殊的心理反映而已。在父親這種心理之中,有一個特殊的因素就是孤獨。

    唯心主義只屬于我們,卻不屬于這個世界。對親人的愛,只屬于我們自己,也并非屬于這個世界。

    父親的病,如果有很多的錢的話,還是有希望的。父親一直到死,都在熱衷于買體育彩票,好象是一種與命運的最后抗爭。還甚至于對不愿為他去買的我說:連這樣一點自由都不給我!我至今還記得他說:“買六塊錢加上四塊錢車費剛好是十塊錢。”時的語調。他常常叫我去幫他買彩票。其實,人的命運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悲劇,所以命運本身并不能讓人有什么悲劇感,只有那種與命運的無望而失敗的抗爭才給人以悲劇感。父親的心中是有著希望的,而且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微小。

    懷念我的父親-----之三
    ———————父親的去世
    2007.9

    那時給父親穿上毛衣是那樣的費勁,父親自己把它套上去,我把它拉直拉好的時候,必須要慢慢的一點一點嘗試性的,否則就會引起父親難以忍受的痛苦。而那時給父親脫掉它,竟然是粗暴的剪斷,從肩頸一直拉到雙腳。我舍不得剪壞父親的衣服,總覺得父親還要穿它。后來從父親身上脫下的衣服被扔到地上,堆成一堆,我心理更加難過,因為所有這些都是屬于父親的,也是生前的父親的一部分,父親根本舍不得就這樣丟棄它們,而我也正像失去父親一樣的失去它們。

    想到后來從父親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大衣里拿出的一千塊錢,心理好難過,金錢與父親聯系在一起而讓人更加難過。它們應該屬于父親,而它們卻已經不屬于他。

    我幾乎承受不住父親死去的事實所帶來的傷痛。常常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生者與死者共存的世界上。我無法面對生者與死者相分離的現實。

    那時父親一直坐在醫院那間病房的病床上,父親死后,每次路過,我一直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我希望自己有一天推開那扇門時,父親依然坐在那里。那時我日復一日的從父親敞開的錢包中整齊的一疊百元鈔票里面拿出一張或幾張去付醫藥費,父親從身體中將錢包掏出來,然后又將錢包放回去??吹街鹑赵黾拥尼t藥費和逐日減少的鈔票,以及父親日復一日的病情加重,我心理難受至極。但是后來有一天,父親卻忽然死去,我想到父親終于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想到父親的死是父親的唯一解脫方式,但是我卻又想要回去,回去到父親住院時的病房中,而且每次推開門時,就看見父親坐在那里,而我會坐在父親身邊的病床上,只是坐在那里,只是感覺到父親的存在。我想要付幾百塊的醫藥費,為我父親,然后全部的時間都在拿藥的等待中延續下去。

    父親最后住了近兩年的院,后來我經過那父親住院的病房,我最終回頭推開了那扇關閉的門,但掃視過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發現父親已經不在其中。

    我真想要時間永遠在為父親洗澡的從前那一時一直延續下去,在陽臺上暖和的陽光下,或者在浴霸的暖光的照射下,我可以為父親清洗那瘦弱的身體和油污的頭皮。我可以用行動來償還父親。

    過去的生活是如此的不如人意,而未來的生活會更好,家里的經濟狀況和生活水平都在提高。但現在和未來,父親都已不在。而作為兒子的我,也沒有了機會去償還。

    人在生前有時為什么會幻覺到已故親人的出現?特別是看到那些有過瀕死狀態的人們的敘述,我認為回到已故親人的身邊這一敘述是真實的,但絕對是來自于他們的幻覺,而非他們靈魂的經歷。至于為什么有此幻覺,則是來自于生前對于故人不斷的思念,親人的死在他的心中永遠是一種深深的痛苦。

    做子女的所欠父母的,或許只有在下輩子做了一回他們的父母,才能還清了。

    每當不眠的夜晚,每當翻出父親的衣物,發現沒有一件像樣的、拿出他當年親自教我們兄弟初三英語時按排坐順序寫滿兩個班級全部學生名字的備課本以及寫滿大量父親手跡的課本和練習本、看到父親當年為補貼家用在學校附近街道的一間店鋪的一角擺設的那一個修表的小柜子、想到他最后的日子里露出一片片一塊塊青紫、已經扎不進針頭的手臂,想到這一家人這幾十年來的生活,我總是不免淚流、不免淚流滴枕。

    我知道,其實扎針注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像父親這樣日復一日、一分鐘又一分鐘的打著點滴。尤其是在冬天,那種漲同和全身的冰冷,而我那時竟忘記給父親弄個暖水壺。

    我常常想父親在長久的依賴性的治療生活中是多么的難受。

    一個人最痛苦的時候,是當死亡成為他最大的愿望,而這個愿望又遲遲得不到實現的時候。父親曾經竟然神志不清而又百般無奈的說:砸掉我??!不要治了!砸掉我好了咯!

    死亡或許比生命更有意義,對于父親來說,就是如此。

    而子女對于父親,更多的是一種麻木,麻木到已經體會不到發生在親人身上的不幸。

    父親最后在鄉衛生院住院的時候,陪護的我,其實很少去醫院,因為不忍心看見父親。我每天在網吧聊天。父親死后不久,我那卡號也丟棄了,有一天,我忽然想要找回它,想要找回那時的網友,對他們應該會有著親人一樣的感覺的。

    父親喜歡看卓別林的電影,生前有過幾次說過沒有看過卓別林的整套專集。我到萍鄉,有兩次看見了,卻都終于沒有買。

    我對父親感到愧疚,因為除了對他的感激外,沒有為他做過點什么。

    其實親緣關系本身并不能讓人深深的記念感懷。有的人借東西給你,他借出的只是東西而已。而有的人借什么給你,借出去的是比那所借之物更重要的東西。而還有的人在借出去的時候就本不打算要償還,而你也一直就不覺得虧欠。可是有一天,償還的機會忽然永遠失去,你又重新發現自己所背負的債務。

    很大一部分的痛苦不在于父親的死亡,而來自于父子之間缺少溝通的悲劇感和沒有為他做過點什么的遺憾。這一種對于父親的歉疚與補償的心理讓我是如此痛苦。

    父親在世時,我也曾想要有所作為,能讓父親為自己而驕傲,能讓父親死而無撼。父親死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么,自己要的是什么。

    有一天晚上,父親叫我拉上窗簾,說是進風,冷。我說怎么會呢?有玻璃窗。后來他說,我現在想叫你做點什么,都不敢叫你了。我最多只是露出不愿關窗的意思,而他為什么竟說不敢叫我呢?或許,我的不肖,對他才是一種傷害,子女的悖逆,對于臨死的父親是一種不能接受的傷害。

    而這種傷害,正是我常常給予父親的。

    父親死于2006年1月18號下午2:30左右。

那時,我一直抓著父親的手,直到他們說他死了,還不肯相信。但父親的手一直是冰冷的,注射搶救藥水時倒出的血液也是黑色的。

    父親好像是忽然就死了,而我一直到現在,都不能相信。

    當時,他們說要把身體端直,手放兩邊,放直,而我卻不肯放開我的手,似乎這種握住連結在父親的生死之間,松開手后,父親便從此失去。

    松開手后,我跪伏在父親的身邊,只想要重新抓住父親的手。我抓住它的時候,是那只雖然已經冰涼,但還柔軟而且能夠自由屈伸的手;松開以后,再重新抓住,就變成了冷而硬的一整塊物體附屬的一部分。

    那時,我抓著父親的手,但是他已經感覺不到這些,只是我不愿放開而已。

    父親死后,每次走進父親的房間,走進的總是父親在世時不在房間時的情景。但是父親,永遠不會再走回這個房間。

    有些人會讓我們在言行上保持對于他們的尊敬愛護,但是在心理上并非如此。而父親卻讓我在心理上保持對于他的尊敬愛護,但是在言行上往往并非如此。這似乎令人難以理解,母親有時候也是如此。我很少見到母親對父親好過,母親的表現有時候完全是一種憎恨和厭煩,可是父親死去的那一天,母親卻躲在在房中獨自哭泣。

    而我自己,現在又何嘗不是在獨自哭泣。

    我常??奁?。我夢見自己吃掉了自己的父親。我夢見自己的父親病得露出骨頭,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打針。我夢見父親快死了,我心理難受至極。我夢見父親拉尿時拉出的是藥水,拉屎時拉出的是藥渣。我夢見了那一家人,哥哥、母親、父親、還有我。

    我覺得自己快要癲狂,這根本就是屬于生命本身的悲劇,我甚至于無以言述。

    ----------思念已不是相互的思念.

    當我們自己也死后,
    這思念也與當初自己腦中與他們共處的記憶一樣,
    永遠消失.

    他們給予的這自己的生命,
    也正像這思念與記憶
    一樣,
    像他們一樣,
    永遠消失.

    他們也有過與自己
    同樣的生命
    和同樣的記憶.

    或許,人生之意義本無
    而思想的記錄
    也不過是無意義的一種托付
    就像他們托付與我們的
    與他們也像我們一樣
    作為一種托付而開始
    而存在
    而繼續下去的生命

    我們在繼續
    這一妄圖意義的托付

    而生命的意義
    是否為朝向有意義的未來的延伸

    而自己活好,也許是愛已故親人的唯一方式.
    這符合他們生前的期望.

    而符合他們生前的期望
    是否就是我們活著的目的所在

    懷念我的父親-----之四
    ———————父親的兒子:心中的牽牽拌拌與零零碎碎
 

   2007.9.22   3:00


    我很懷念在三樓的樓梯轉角處設置的火堆邊與父親那一次親近的交談.父親講到從前的很多事.有爺爺的,有他小時候在湖南攸縣的.

    爺爺年輕的時候,是秋光當地的武師,會得兩手武藝.帶了幾個人在毛田搶了一個大戶人家,官府追究下來,就只好跑到了湖南攸縣討生活,做了佃農.

    父親十三歲時,湖南那邊正鬧大饑荒,就回了江西.回到江西后,剛好江西又緊接著湖南之后,鬧起了饑荒,當時的父親正是要吃要長的時候,卻受了兩次饑荒.

    父親曾經說過很多次他們小時候吃觀音土和糠的日子,拉不出屎就用小棍子去挑出來,而在挑的時候,就要出血.那是1958年到1960年間大躍進時期的事。

    聽姑姑和叔叔說,那時沒有吃的,一家人的食物分量很有限,父親總是自己舍不得吃下自己的那一份,留給他們多吃一點.

    父親年輕的時候,學過九天的篾匠,至于為什么半途而廢,父親講過的,而我卻忘記了。只記得母親說當年的篾匠是很紅的,連女方挑人家都要挑這種有手藝的。又聽說,父親的師娘居然是噎死的。

    至于后來父親為什么又做了一所初中的教師?父親曾經說起過多次。剛開始他只是在一所小學代課,后來因為一篇文章而受到鄉機關一個外地老干部的賞識。老干部就此便推薦了他去師范就讀。

    父親還說過當時要村里打個證明,可是村里的干部不給打,因為他們懷疑父親和伯伯寫過針對他們的告狀信,因為當時村里也就他們兩個會寫寫文章。為此父親幾乎沒有去成師范。后來還是臨期最后一天,那老干部了解到情況給村里說了一回,才給打了證明。

    那時候,既沒有公共汽車,也沒有自行車。去的那天,興奮的父親挑了被子和其他生活用具也沒帶傘就步行上路了,然而半路上下了雨,但是父親擔著淋濕的沉重的被子在山路上卻風雨無阻,一直到半夜才到校。上學的父親兩個星期回家一次,都是步行一整天的山路。

    聽父親說,他在學校的時候,體育是很好的。單杠雙杠及體操都在市里拿過名次。至于后來身體為什么病變得如此虛弱,則完全是由抽煙引起的。

    父親抽了四十幾年的煙,直到后來依賴自己的呼吸機能已經吸不進煙才徹底戒除。我心理清楚他是將生活的煩惱和精神的抑郁托付于無益而有害的行為并將其作為發泄與麻痹的一種途徑。

    我自己,數年中也曾經沾上各種有害的癮并深受其害,我總是要沾上,又總是不可自拔,難以戒除。有很長一段時期,除了想辦法弄錢來,再把弄來的錢全部輸光,我不知道自己還該干點別的什么。

    我的爺爺,后來好象也是患上類似父親一樣的病,并且因為忍受不了疾病的折磨而自殺. 那是1977的事,而我還沒有出生。父親很少向我們講起爺爺,而我甚至連爺爺抽不抽煙,都不知道。

    父親從不相信一個人死后還有什么靈魂,他認為一個人死了就像是一只鳥一條蟲死去一樣,也就什么也沒有了。爺爺死后,從我懂事以來,父親竟從沒帶我到過爺爺墳前。而我,也竟至今不知爺爺葬于何處。

    父親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人很固執偏激,但我知道他是很孝順,很善良的一個人。父親并非不孝順,父親與爺爺,也并沒有什么不和的。

    然而,父親與母親,是不和的。

    生活在一個無愛的家庭中是殘酷的,而生活在一個無愛的兩性關系之中呢?我至今不知道父母之間到底是怎樣回事。那一生的故事只是發生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而也許愛,本來就只存在于對它的需要與對它的渴望之中,而不存在于現實之中。

    父親在世的時候,有幾次吃飯的時候,對母親提過紅白蘿卜一起煮要加點食醋的建議,又說過要煮爛點,要放湯等等.每次父親提意見,母親總是要生氣.而我也就常常夾在其中不得不去調和矛盾.當時我對母親說:在我們家做保姆,可以學到好多知識,而且一個知識沒學會,也會每日給你灌輸,直到學會為止.

    或許他們又實際上是在恩愛著的。我幾乎無法再去把握和琢磨那些生活中太多的細枝末節。

    我能肯定和真切感受到的只是是父親的病痛。

    父親在世時曾經說:洗臉洗到頸后就不想洗了,睡覺躺下都要分幾個步驟完成,怪不得當年你奶奶只是去菜園里掐一下菜,你爺爺就趁機吊死了,總是看有沒有機會。又說安眠藥沒得買,問了好多店子,賣一點都不賣。說頭放到熱地方就呼吸不了,要放到冷地方去。說晚上常常會窒息而醒。

    那時,我總是不敢回家.原因是不想看到父親,父母所承受的痛苦會成倍的加負于兒女的心中,令人無法面對,無法承受.

    父親住院,我不能守侯在一旁.我選擇了逃避,背負起道德的罪責和恥辱的印記,卻又一直牽掛于心.人們不能理解那是如何的一種深深的痛苦.是那種持續加劇的壓抑著的痛苦,象緊緊的將心臟擰握為一團黑洞的凝結與聚合的力量的陣陣發力.

    父親死后。我常常覺得自己受不了內心的陰暗,無可承載的東西陰藏于內心的黑暗。而同時那些無可逃避的牽牽拌拌與零零碎碎的回憶也總是令我重拾傷痛愧悔不眠。

    我找不到安慰自己的辦法。只能說也許愧疚是愛的另一種感覺方式?;驅嶋H上也正是如此:小時候父母的離異對于彼此的心靈所構成的傷害使得我們在日后的生活中感覺不到絲毫那種本應有的親切感.而只有在愧疚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深愛著.然而,這又是多大多深的痛啊!發現了世間所當珍惜的,卻已經永遠失去,已經無可挽回。

    我的父親,他已經永遠的去了。

    而我能做的,只能是一次又一次流淚的回憶。

    回憶病中的難熬的盼死的父親。回憶中專時候穿了陳舊的中山裝趕來學校為我送錢并特意來核實我不肯努力學習的實情的父親,那感染了脫發的病又新近掉了幾顆牙齒,顯得瘦弱憔悴貧苦的父親?;貞洺踔袝r候的不免帶上自私的心思要教出兩個兒子的父親。而更多的,猶為清晰的回憶起來的是小時候我那總是戴著那頂灰藍色的鴨舌帽的父親。

    小時候,父親總是戴著那頂灰藍色的鴨舌帽,樣子相當怪。我老想跳起來掀起它手一揚將它扔得老遠。

    大概是我稍長的時候,父親又學會了剃頭的手藝。買來了幾種剃頭的工具,將我們哥兩往他自制的木凳上一按,一個一個來。剃完站起身走到鏡子前面一照,樣子是十足的丑,十足的怪。從那個時候起,我第一次萌發了要上理發店的愿望。在此之前,不管頭發是多么的長也沒有過這樣的愿望,即便是從路邊的理發店經過,也很少往里面望一眼。一直到我們兄弟讀初三的時候,父親給我們兄弟所理的發型,只有一種:就是《紅樓夢》上所說的“瑪子蓋似的”,旁邊沒有一點毛,就中間一簇毛。而且剛開始的時候,還并不是特別的像,丑的只想一把?下來。

    小時候,農村里都是用那種做編爆的長長的紅色的紙條擦屁股,我們家用的是父親從學校搬來的廢紙。其實家里也有衛生紙,但父親和母親總是說是女人才用的。有一次在學校的公共廁所,我看見伙伴用的竟是衛生紙,從此才知道不只是女人才能用。

    小時候,家里的經濟條件一直不大好。但在買零食的時候,父親比母親是更為舍得的。我記得那時候大家都還沒有吃過葡萄,可是父親卻帶著我在縣城的攘攘人流中問過價猶豫著走開之后又回頭還是買了一斤。

    很小的時候,父親帶我去過一次長沙,買了一杯紅色的冰水,很多年以后我還向同伴們炫耀,因為我們家那邊幾年以后都還沒有得賣。而我在長沙街頭,最高興的事卻并不是能吃到這種紅色的冰水,而是能看到撿到很多彩色的煙盒子。那時候,與同伴們做一種游戲時,如果拿它的紙張充當制作材料的話,比普通紙張珍貴十倍百倍。

    父親的墳
    在那個山坡
    面向他從中出來的那個村子

    我但愿世間是有靈魂的存在的.每個人都有一個靈魂.生命終結,靈魂不死!

    懷念我的父親-----之五

    ———————清明.追懷.父親

    我從小就說話有些不注意,甚至常常不亦樂乎的說些帶有色情含義的話語,都是受了父親的影響。我從小就聽習慣了父親的那些話,根本不以為怪,根本不知道那是不能說的。

    我們地方上一直是以編爆為主要外銷產品。在編爆生產上,有一道工序叫做栽引,是將短短的一小截一小截的引線栽插在那并列著一排排小小洞口的六邊形餅盤上。讀小學的時候,每年暑假里,我們兄弟都是坐在家中載引,每人每天要上交十三個栽好的引餅。我父親在離家較遠的另外一個地方教書的時候,有一回被問到:文老師!你常常說那些話,水平之高,令人佩服!你做那些事情,是不是也很厲害???未必吧?要現在有九個八個的女人站在面前,怕也吃不消吧?而我父親卻簡略的回答說:這,小事一樁啊!我跟栽引樣的,一個洞口一個洞口來。父親在一所中學教英語,聽過他課的學生,都知道他是如此。而我常常說到自己的父親,說的也是:我爸爸又教英語又教淫語。

    兒子總是認為,父親在他所能夠從事的職業中選擇了一種最為糟糕的職業。他可以當畫師,可以當樂手,可以當包括鐘表和自行車在內的種種用具的修理匠,可以當理發師,甚至是個體小販,而他卻偏偏選擇了當個所謂的人民教師,隨遇而安。

    直到父親死后,兒子才想到他所欠于父親的。

    父母所承擔的養育子女的責任,與子女所承擔的孝敬父母的責任/兩者的承擔并不一樣/父母總是比子女承擔的更多/子女的承擔中有著太多的流于形式的虛假承擔,有著太多的不是理由的理由....../子女總是得到父母的原諒/父母對于子女的承擔是如此的隨順自然/因為這種承擔僅僅是出于愛/而許多子女對于父母的承擔卻是出于義務感、道德感、責任感....../而當我們也同樣意識到曾經存在于父母心中的愛時/他們卻已經離我們而去了 

    他們愛我們的同時也是讓我們愧欠他們的時候....../他們給予我們愛的時候,也便同時給予了我們心中日后必然的愧欠...... 

    在追懷父親的那段時日,我開始了寫作。我最痛的文字為父親而作。文字是延續個體生命的一種方式。文字亦是延續個體感情的一種方式。文字亦是追懷憶念的一種方式。

    我寫下了自己對父親的感情,這是我所無法面對的文字......

    這些文字延續了一個兒子內心所具有的關于父親的一切。

    在寫作的同時,我常常夢見父親。

    那晚,我夢見父親變成了一只狗,在那里吠叫,我知道父親在咳嗽,我心里很難受......

    那晚,我夢見了父親。我似乎知道自己在做夢,我站在不遠處,我只是想看到他而已。夢中的我也是眼睛近視,我看不大清。他時而出現時而消失,使得我相信他是存在的。我力圖通過意念的努力讓他出現,并站在不遠處,以他的固定在我的視線之內的事實來證明他的存在,證明他并沒有死去。我幾乎成功了。然而,他的整個站立的身體卻并不能固定在我的視線之內。幾乎在看到他的同時,我的視線便被迫往下,甚至都不能往上,而只能看到他的雙腳,然后就是他的不可挽回的消失......

    這個清明節,我跟母親上山,兩只鞋子都沾上了厚厚的、重重的一大塊泥巴。我用扁擔挑著編爆啊、錢紙啊、蠟燭啊、香啊、酒菜、盞子、筷子等等的那些東西,跟在母親的身后。光禿禿的山上,沒有什么可看的。一路無語。到達的時候,母親走在墓碑前,忽然令我感到這兩年間她的衰老。我看著父親的墓碑和墳墓旁邊的景物,感覺自己在不久的?年后,也就是如此了。再過?年后,這個地方與葬我的那個地方將是一樣?;蛞呀洷蝗诉z忘而荒廢,或因為社會經濟的發展而不容許其保留原來的狀態。而葬著父親或我的這樣那樣的一個場景,就象從未在世間存在過一樣。這樣那樣一個場景,也將如我們的生命一樣。

    當年,這一帶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地區。當年的那座山上,種了滿山的麥苗。我的生日,就在清明前后。我記得清明的時候山上那青青的麥苗,我記得那麥苗間的小黃筍,我記得游走在麥苗間那暢快的感受,我記得后來人們不種麥苗了,麥苗消失后是漫山遍野的野蒜。但童年一去不返,幾十年,也好象只是一瞬間。我現在上山所看到的,是一路上路邊路上垃圾車掉落的垃圾和山這頭山那頭一大塊一大塊的成堆的垃圾。麥苗是早就已經沒有的了,野蒜也已經很少見了,放眼可見的,都是枯黃的死草。

    我常常覺得:生者與死者應該都是在包括了分屬于生者的地方和分屬于死者的地方的同一個世界上的。我也常常覺得:那個分屬于死者的地方與這個分屬于生者的地方是同樣的虛幻。

    爆竹聲后,種種思緒浮閃于大腦?;蛟S,鳴爆祭祀亦是追懷憶念的一種方式? 

    回家的路上,少了那鳴響的編爆,少了那碑前燒掉的錢紙,少了那蠟燭和香,擔子輕了很多。我感到輕便、放松,走在了前面。在背離父親而去的路途,我知道:我們的存在是我們的父輩的生命的伸展與延續。在兒子的生命中,父親與兒子同行同在。

    懷念我的父親-----之六

    ———————三代失傳


     父親在中學里教書,教過的課程,就我所知道的,有體育、音樂、美術、英語、語文。體育和美術是他所擅長的,許多學生直到畢業幾十年后,還記得中學里有個文老師,能在單杠和雙杠上做一些難度很大的動作。那些動作,只能在電視上的體育比賽中見到,在當地,是很希奇而令人驚訝的。更為令學生們羨慕不已嘖嘖稱奇的是:那個體育老師還居然能在空中翻個跟斗。他們非常的想學,可是看了一次又一次,卻終究沒人敢于嘗試。

    從小,對于父親畫畫,實在沒什么印象。讀初中一年級的時候,在一堂美術課上,有一天我看到父親雙腳腳丫子夾著雙人字拖鞋,居然也拿著本美術書來給大家代課,感覺是相當的奇怪。而那堂美術課上,講的都是些理論知識,他也沒給大家畫個什么看看。直到初中三年級快畢業的時候,有一天在一個堂舅家吃飯,看到堂外公的遺像,以為是那種黑白攝影的相機拍的,一個親戚說是畫的,我還不相信,又說是父親畫的,我就更不相信了。問了父親才知道,還真是他畫的。父親曾經買來整套畫像的器具和一疊疊畫像的紙張,打算畫像賺錢以補充一家人生活所需。畫出來的畫像作品固然優于當地市場上其他畫師們的作品,然而顧客都是一些親友,親友們更傾向于將父親的作畫當作是一種業余愛好,而父親,也終究因為不好意思追究熟人們的欠債而作罷。

    我讀初中的時候,正播著一部叫做《仙鶴神針》的武俠電視連續劇,片頭歌曲很是好聽。我和哥哥都想學著唱。當時我哥哥能夠識譜,父親聽到歌曲,竟就隨手為哥哥寫下了樂譜。這在當年的我看來,簡直是匪夷所思,無比的神奇。

    讀初中三年級的時候,我和哥哥同班,父親正是我們班的英語老師。我的學習實在一般,對于上課也沒有什么興趣。父親上課的時候,我就在下面睡覺,但父親竟不打,不罵,一句話也不說。而我自己,竟因此而覺得有愧。

    父親所有那些小小的能耐,在當年的我看來,都是沒有什么意義的。父親會修理鐘表,是當地鐘表匠們公認最了不起的鐘表匠。但父親要上課,沒有時間每天在街道上擺他那鐘表柜,因此業務也不多。許多鐘表匠修理不好的鐘表,就拿到父親這里來,父親總是能將它們修理好。當年的鐘表,也算是比較奢侈甚至稀罕的一件物品了。父親從那些鐘表匠那里,接上一批批的業務,而那些鐘表匠,總是對外宣稱是自己修理好了它們,總是向人們收取比父親所獲得的酬勞更多的費用。

    父親打算向我們兄弟兩傳授這個技藝。在一個暑假里,在父親的指導下,我和哥哥都拆開了一個手表,我哥哥對那些事物充滿了興趣,他感到非常興奮,而我則對那些精微的器具感到恐懼。我懷疑我弄壞了那些被拆開的手表,我擔心我不能夠重新組裝起那些零零碎碎的小器件。我終于還是不能也沒有辦法重新組裝起那些小小的零零碎碎的一堆堆的小器件。我驚訝于父親竟還能在那些小器件中的一個丟失的時候,能夠花一個下午,甚至兩天的時間,制作出一個替代品。我驚訝于他的耐心,驚訝于他是怎么知道丟失的那個小器件的形狀的,驚訝于那樣一個小器件竟然也能夠通過手工制作出來。

    我放棄了。而我哥哥,則學到了父親全部的手藝,也學到了父親其他方面所有的本領。除了修理鐘表,我哥哥也會畫像,也會鋪設電線、安裝電器,甚至在體育比賽的時候,他居然能一口氣做四十幾個引體向上,簡直不可思議……

    雖然父親也想教我,但我卻始終學不了,我既沒有耐心,我也沒有興趣。而我哥哥,甚至連拉二胡那樣的小本領,也沒有遺漏。我哥哥拿著父親手抄的二胡樂譜,就能演奏起來,雖然沒有父親那樣的神奇,但挺熟練,挺象那么一回事。而我,則連聽聽的興趣都沒有。有過那么幾次,我也擺上姿勢的拉起那家伙,卻不能讓它發出哪怕是一絲的噪音。在很多方面,我都很妒忌很羨慕我哥哥。在這個方面,我對哥哥卻一點羨慕一點妒忌也沒有。我只是奇怪于哥哥是怎樣讓那家伙發出聲音的。直到父親死后多年,我還是有點覺得那掛在頂樓墻壁上積慢灰塵的怪怪的器具,不過是一種制造有些討厭的聲音的家伙。

    在拉二胡那樣的小事情上,父親竟也是超越包括專業音樂老師在內的所有同事并令他們佩服不已的。父親也因此常常應邀參加當地教育部門舉辦的集體比賽活動。

    即便是在舉辦學生們的集體賽事和需要學生們參與的其他活動的時候,父親也常常被邀請做一些學生們隊列陣形設計等等的事情。

    父親去世已經有三年了。常常在生活上遇到一些小小的困難,就想起他老人家。

    今天,家里停了電,發現鄰居都沒有停電,而我卻束手無策,只好請人。我對那些東西,真是一竅不通。

    我翻出父親的箱子,看到的是父親當年修理自行車、電風扇等等家伙所用的器具,我也找到了那些電筆啊螺絲刀啊什么的家伙,但那些東西,對我一點用處也沒有。

    老婆說:你都跟你父親學了什么啊?我說:我父親的真工夫,是傳長不傳幼的。

    老婆說:那你將來:傳點什么給你兒子呢?我媽媽說:除了懶惰以外,實在不知道還有什么別的好傳的呢!

    老婆說:學懶惰?從小我就要教育兒子刻苦勤奮!

    我不禁悲哀的想:我沒有繼承我父親的技藝,而我兒子,也不會繼承我的懶惰。看來,是要三代失傳了。

    故事24

    《洗人鄉的故事》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12/200901/66600.html

     故事25

     《黃河村的同甘主義》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12/200902/68177.html

     故事26

     《巧合的故事》   

 巧合一  

   

    寶寶二個月的時候,14斤。111天的時候,還瘦了一斤,只有13斤。不肯喝水,也不肯喝買來的牛奶?! ?/STRONG>

   

      從前,寶寶每次要撒尿的時候,都會給爸爸一個正式預告。寶寶在有大人照看的情況下,根本不用什么尿不濕。每次撒尿之前,寶寶的小幾幾都是硬幫幫的,豎立起來。奶奶、媽媽,還有文武幾,一看到這個情況,就趕緊給他把尿,弄個小尿盆子,擺放在寶寶的下面,然后擺正寶寶的位置……  

   

      在看到相關新聞以前,寶寶喝的都是雅士利的奶粉。剛開始的時候,寶寶撒尿,都是豎立的小幾幾崛起,撒的高高的,遠遠的。常常躺在深深的搖籃里,卻將尿撒到搖籃外面來。可是,忽然,從那么一天開始,寶寶就不行了。一開始,寶寶老是將尿撒到搖籃里。接著,撒起尿就越來越象是一個小女孩子。最后,到文武幾看到新聞的那天。奶奶抱起寶寶,寶寶的尿卻從小幾幾的尖端冒出,順著小幾幾一路流淌,淌過幾幾,淌過蛋蛋,淌過腿根,滴落在地面。這是一個多么叫人傷心的場面。而隨著尿液的滴落,哭喊著的寶寶的眼淚也順著眼角和面龐而下……  

   

      寶寶撒出的尿,是黃色的,糊糊狀的。看到寶寶那不肯隨著尿液滴落的停下而停下的滴落的眼淚,聽到寶寶那不肯隨著尿液滴落的停下而停下的從前所沒有的哭喊,文武幾知道,寶寶一定是很疼痛的……  

   

    文武幾是一個老實人。去年結婚,今年喜得貴子?! ?/STRONG>

   

     兒子吃了三個多月廣東雅士利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生產的雅士利嬰幼兒奶粉,看到了電視上、報紙上、網絡上的新聞,于是疑慮重重的帶著兒子去醫院做了檢查?! ?/STRONG>

   

     結果出來,兒子還真患上了腎結石。醫生說:先保守治療?;丶液劝组_水去吧!一個月后再來復查?! ?/STRONG>

   

     患上了這病,那就得找廣東雅士利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了?! ?/STRONG>

   

     這奶粉嘛,一直是他媽媽和他老婆去買的。回到家來,文武幾開始查找家里購買奶粉的發票。先是找他媽媽去超市買奶粉的時候開的發票,可是找到那些電腦打印的小發票,全都是白紙,那些發票上打印的字跡,有的已經完全消失,有的模糊不清,沒有辦法辨認。文武幾不禁惱火,干嗎不開正式發票?媽媽回答的是:只有周日才有空去買,周日他們不給開具正式發票。文武幾問:那前兩天買的那袋,總該有小票吧?他媽媽急了:哪里有啊!超市門口那保安,專門站在門口檢驗發票,發票一經過手,你不索取,他就不還人了,扔在旁邊的垃圾桶里。每次路過那門口,都看見一桶的小票,習以為常?! ?/STRONG>

   

     于是,文武幾又去找他老婆買奶粉的時候開具的發票。他老婆一般在嬰幼兒用品專賣店買奶粉。又是沒找到。老婆說:這個城市,很少有人買東西的時候有開發票的習慣,很多商店都沒有發票?! ?/STRONG>

   

     發票是沒有了,那袋子總該有吧?讓文武幾絕望的是:奶粉袋子都找不出幾只。這又是怎么回事呢?原來,雅士利奶粉銷售點都有個規定,袋子一律回收,每只?元錢。都讓他們回收了?! ?/STRONG>

   

     這可是一個法制社會,凡事得講究證據。文武幾感到:他一家人都讓一個由奶粉制造公司和奶粉銷售點組成的犯罪團伙給坑害了!  

   

     如果保守治療沒有效果,下個月,孩子的結石變大了,變多了。那文武幾該怎么辦呢?  

   

     據說:只要查出有毛病,只要有證據證明自己的孩子是有毒奶粉的受害者,就可以報銷醫療費。關于這個,文武幾是很遺憾的了,很可能要自己掏錢去治療了?! ?/STRONG>

   

     文武幾想:如果能夠得到這種補償,能滿意嗎?如果別人殺你一刀,然后承諾報銷醫療費,你就輕易的放過了他么?  

   

     那怎么辦呢?何況在補償都未必能夠獲得的情況下?! ?/STRONG>

   

     如果是在文革時期,文武幾一定要寫幾張張貼幾張批判奶粉制造企業和奶粉銷售點的大字報,然后糾集一幫人去批斗那些家伙,即便等到文革過后,那些奶粉制造企業和奶粉銷售點因為當初證據不足被平反,但至少給批斗了幾回,文武幾也解氣了?! ?/STRONG>

   

     可是如今不能搞什么批斗,到底該怎么辦?難道要文武幾當恐怖分子,去買炸藥,跟他們同歸于盡?那又太不值得了?! ?/STRONG>

   

     結果是,因為缺少證據,文武幾既沒有得到工商部門的任何補償,也沒有得到雅士利公司的任何補償。一想到忍不下這口氣而必要去要求補償,文武幾反而感覺自己像是個無賴了。    

     

巧合二  

     

2009年2月初,國家質檢總局公布了2008年8月至11月進境的852批不合格食品、化妝品名單。其中,味全食品的三類配方奶粉被檢驗出含有致病菌阪崎腸桿菌。去年10月17日,產自臺灣的9.624噸配方奶粉從香港進境時被檢驗出阪崎腸桿菌超標,進口商為深圳市恒利安貿易有限公司。不合格奶粉包括味全嬰兒配方奶粉、味全幼兒成長配方奶粉和味全較大嬰兒配方奶粉。另據了解,阪崎腸桿菌是腸桿菌科的一種,能引起嚴重的新生兒腦膜炎、小腸結腸炎和茵血癥,死亡率高達50%以上,嬰兒配方奶粉是目前發現的阪崎腸桿菌主要感染渠道  

     

國家質檢總局 2009年2月2日 明確表示,一批進口味全奶粉被檢出阪岐腸桿菌呈陽性,中國出入境檢驗檢疫部門早已對該批奶粉依法進行了退運處理,不合格奶粉并未進入中國市場?! ?/STRONG>

     

可是,很巧合的是,就在一月底,我的寶寶文奧鑫吃了味全配方奶粉,又患病了,拉肚子,晚上哭鬧不止,甚至出現劇烈的難以治療的咳嗽癥狀。為方便就醫,寶寶最近三天來一直在附近醫療所接收治療,寶寶所患病,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相關于寶寶最近所食用的:制造商為杭州味全生技食品有限公司,商標持有人為臺灣味全食品工業股份有限公司的味全優+2較大嬰兒配方奶粉?  

     

在2008年8月至11月至2009年2月初之間的日子里,總是有人竭力向我們推銷味全奶粉。而我們,也終于經不住勸說,買了包味全奶粉。  

     

巧合三  

     

據媒體報道,“完美(中國)日用品有限公司系列產品在懷疑配方改變后認定鋅含量超標而導致50多人死病殘,波及浙江、江蘇、山東、福建、遼寧、湖南等地”?! ?/STRONG>

     

  見諸報端的很多信息來自一位名叫郭廷江的人。郭廷江原是完美產品經銷商,2004年后,郭廷江本人服用完美保健品后身體出現了不適。郭廷江還發現2004年下半年之后完美保健品的投訴者開始增多。死亡名單上的50多名“受害者”中,絕大多數發病是在2004年以后。   

     

  郭廷江分析認為,完美保健品之所以出現這種轉變,很可能是因為2004年前后,完美保健品特別是完美蘆薈礦物晶的配方發生了改變。郭廷江和“受害者”們認為,完美保健品致命、致病的直接原因,是微量元素超標。在多份檢測報告中,完美保健品的鋅、碘等元素超過了國家標準。除此之外,完美保健品的碘含量也讓消費者擔憂。完美部分產品還配入了阿斯巴甜(含苯丙氨酸)。阿斯巴甜可使人的腦部產生化學變化而引起頭痛、沮喪、高血壓、行為失常等?! ?/STRONG>

     

我的父親,正好是在2005年食用了完美蘆薈礦物晶。我父親死于2005年年終。  

     

   附注:巧合出現的社會歷史背景中不該被遺忘的真實歷史事件——

1996年6月,云南省會澤市工業酒精勾對假酒案,157人致殘,36人死亡。
1996年6月27日至7月21日,云南曲靖地區會澤縣發生食用散裝白酒甲醇嚴重超標的特大食物中毒事件,192人中毒,35人死亡,6人致殘。
1998年2月,山西省朔州、忻州、大同等地區連續發生多起重大的假酒中毒事件,有200多人中毒,奪去了7人生命。
1998年,江西省發生因食用裝過有機錫油桶中的豬油后,近200人中毒,3人死亡。
1999年1月,廣東省46名學生食物中毒;同年6月,某省一醫院接受了34人中毒事件,中毒原因都是食用帶有甲胺磷農藥殘留的蔬菜。
1999年在全國城運會發生51名運動員金黃色葡萄球菌毒素食物中毒事件。
1999年8月,廣東省肇慶市近700人因食用摻有液體石蠟的食用油中毒。

2001年,廣西陸川縣20人食用河豚魚干中毒,2人死亡。
2001年11月1日到11月7日,廣東省河源市瘦肉精484人中毒。
2001年9月4日,吉林市學生豆奶中毒,中毒人數6000多名。

2002年長春3000多名學生食用變質豆奶中毒。
2002年5月湖南省陵水縣文羅鎮壓中心小學37名學生(8-14歲),因誤食含有劇毒的有機磷農藥甲基1605和滅無磷的香瓜集體中毒,經及時搶救轉危為安。
2002年6月13日,在廣東省中山市78人因食用機磷農藥殘留的通心菜而中毒。 2003年3月19日,遼寧海城學生豆奶中毒,毒倒3000多名,3人死亡。
2003年6月6日,廣西玉林市師范學校、環西學校、育英高中、新民小學發生食物中毒,中毒人數87人,此事故由非法添加“吊白塊”的粉絲所引起。
2004年4月,安徽阜陽劣質奶粉事件,100多名兒童受害,10多名兒童死亡。

 
           故事27

     《在三鹿奶粉事件暴光前被毒害的孩子》


        四川地震發生以后,我想到的是:如果不能查查地震中一震即塌的教學樓的建筑質量,那些死去的孩子們真的是太冤枉了。屈辱的家長們,幾乎已經完全絕望而憤怒而眼淚流盡的他們,高舉著要求徹底調查問責的牌子,他們出現在軍隊警察的面前,卻不能出現在國家新聞媒體的報道之中。出現在國家新聞媒體的報道之中的,是為三鹿等等一些無良企業所做的商業性的宣傳。



       因為成人世界的丑惡而冤枉死去的孩子,在中國,真的是太多了! 



      即便死去,也不能喚起他們的良知。


      在三鹿丑聞暴光以前,人們根本想不到,甚至不愿意相信,這樣一個堪稱行業領頭羊的名牌企業,一個在中央電視臺做著廣告的奶粉生產企業,竟是這樣的丑惡!那不是生產事故,也不是簡單的商業違規,那完全就是犯罪。在嬰孩使用的奶粉中添加足可致人死命的毒藥,那是怎么樣的一種瘋狂的罪惡呢?那比直接用刀子殺人還可惡。然而,事實卻果真如此。人們都想不到,甚至不愿意相信。看到所謂國家免檢的標識,人們就感到很放心。那是一種對于國家政權的信任。



      江西省九江市九江縣一位叫做蔡燦炬的父親,帶著自己半歲大的兒子,在江西省兒童醫院接受檢查和治療。外科醫生從小蔡的尿道里取出了2顆米粒大的結石。當時與小蔡同一病房的另外兩名患兒,跟小蔡一樣,都是泌尿系結石。在交談中,蔡燦炬了解到,那兩名患兒,也都是食用三鹿奶粉。蔡燦炬不禁疑問:難道兒子的疾病與食用三鹿奶粉有關?通過相關咨詢與要求,三鹿奶粉江西代理方派人趕到了醫院。三鹿奶粉江西代理方的答復是:如果有疑問,可以去檢測,檢測費5000元。如果檢測沒有問題,費用就要自己出。



      當時三位做父親的,竟都沒錢。而各自心理想到的,竟也讓他們覺得三鹿作為一個國家大牌奶粉生產企業,也不至于生產出讓孩子患上結石病的奶粉。



      事情也就此作罷。



     然而,蔡燦炬的兒子最終還是死于急性腎衰竭和尿毒癥。



     然而,將近兩個月后,蔡燦炬看到了三鹿奶粉事件的相關報道。



      兒子到底是為什么而死的呢?那疑問在蔡燦炬夫婦腦中徘徊回旋,令他們整夜整夜的失眠。他們后悔當初沒有帶著孩子吃的奶粉去檢驗。他們后悔當初沒有保留購買奶粉的時候超市開具的小票。他們甚至開始責怨自己害了兒子,責怨不該整箱整箱的采購三鹿奶粉。



      看到家中那4桶沒有開封的三鹿奶粉,蔡燦炬覺得自己頭暈的厲害,覺得自己看到的不過是4桶毒藥。那毒藥毒死了自己的兒子。當初甚至想過更換,卻怕兒子腸胃不適。悔恨與傷痛令他心如刀絞。



      關于蔡燦炬的情況,作為寫下這個故事的人,我所了解到的,就這些了。至于以后,國家對這些事情如何處置,我們不得而知。



      可以想象的是,在中國,到底還有多少孩子是死于無良建筑企業的坑害呢?到底還有多少孩子是死于無良食品企業的毒害呢?到底有多少人為他們不該有的信任而付出了沉痛的代價呢?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至于只是被公開的那一點點。在中國,未被揭露的許多事實構成了一個個恐怖的黑洞,只有黑洞中人,深知洞中真相。

 

      我們,有必要了解,發生過這樣一些真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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