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        下

曹 曙

天漸漸黑下來的時候，街邊的路燈“刷”地一下全都亮了。一開始，昏暗的天空映著昏暗的燈光；但隨著黑幕的降臨，燈光似乎變得明亮了許多。街上飛揚的塵土小了，下班的人流也稀了，夜幕漸漸拉開。

他，象街邊其他小販子一樣，先躲在街邊的小胡同口里賣；天擦黑以后（確切地說，是等綜合執法人員下班以后），再挪到大街邊上的路燈底下來賣，直至七、八點鐘甚至九點多鐘。回家的早晚得看賣得快慢。此刻，他正在把剩下不多的一點紅薯挪到路燈底下。最亮的地方被別人先占了，他站的地方也不錯，馬馬虎虎看得清。

他今天的運氣不錯，百十來斤紅薯沒剩下多少了。這幾天家里有事兒，他沒敢弄鮮菜賣，怕爛；弄了些紅薯堆在家里，慢慢地賣不著急。幾天過來，剩的不多了，挺順的。

越順就越順，他剛想找塊磚頭坐下，就有一輛高級轎車停在了眼前，下來一位很有身份的人，掏錢要買紅薯，不但不還價，還買得不少。他顧不上心里高興，趕緊稱好了、裝好了，幫著提到車上。他湊出了所有的零錢找給人家，可無論如何還是差了兩毛。他沒辦法了，要到臨近的攤子上借兩毛給人家，人家攔住了，說不必了，你們下崗了弄點菜賣也不容易。小小的尷尬很快就過去了。

他心里高興，幾下收拾了東西，回家。現在不讓用三輪車了，騎自行車倒也更快，駝東西也還方便。回到家，兒子在臺燈下寫作業；老婆在小燈下織毛活兒；飯菜在桌上蓋著，溫乎。他洗了手，湊到兒子跟前兒看看。兒子正在寫作文，題目是《燈下》，大意是老師家的燈總是很晚才熄，老師每天在燈下工作到很晚，無私地奉獻著……兒子不讓他看，把他推開。他也懶得再看，準備吃飯。

他無意中看了一下那人給他的那張百元大鈔，這使得他縮緊了心又看了第二遍和第三遍，最后不得不若無其事地放回衣袋里。這的的確確是一張假鈔。他不能讓老婆知道，不然會招來奚落→埋怨→責備→懲罰；也不想讓兒子知道，怕影響兒子學習。

    他悶悶地吃了很長時間的飯，不知道菜的味道；過后，想到外面抽支煙（屋

里不準抽），腳卻走到了兒子的燈下。他在兒子的燈下坐了一會兒，盤算著從明

天開始把煙戒了，酒也要少喝，有兩三個星期這點損失就“回來”了……等忙過

這幾天，再多弄點鮮菜來賣……。他這樣想著，好像掙了更多的錢，心情愉快了

許多。

                                       2003原作，2007－10－20在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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