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半坡遺址
你說這是原始，是野蠻。對了，如今我們需要的正是它。我們文明得太久了……讓我們那在人性的幽暗的角落里伏蜇了數千年的獸性跳出來反噬他一口。
——聞一多《〈西南采風錄〉序》
快脫下你的西裝吧
前去，赤裸著臂膀——
去重溫人類童年的歷史
去遨游原始公社的村莊
去拉起柳木制作的耒耜
去舉起白石打造的投槍
去吧，去到神農氏的田野上徜徉
去釣一條小魚送你的兄弟
去拉一網河蝦贈他的親娘
去捕一只羚羊放進集體的地窖
去殺一匹野馬投入公共的灶膛
去吧，去到伏羲氏的圍場中較量
天冷，撕一張獸皮做衣
腹饑，抓一把蟲豸下湯
日出，點燃狼藉的野草
日落，爬進泥筑的門樘
啊，這里是野蠻而貧困的地方
野蠻？卻也令人留戀
如果有伙伴寒冷
一張獸皮將撕成兩張
如果有朋友饑餓
一缸濁湯將分成三缸
貧困？卻也令人向往
那土地上枯黃的谷子熟了
——無分男女少壯
那穴室里疲憊的先民睡了
——呼吸一樣酣暢
啊，不要嗔他們野蠻吧
不要嗔他們的住所
好似那牛棚、豬圈和牢房
明天，后人看我們繁華的城堡
也是一座凋敝的村莊
啊，不要嗔他們貧困吧
不要嗔他們的服裝
垃圾般破碎、腥臭和骯臟
明天，后人看我們精致的西裝
也同他們身上的獸皮一樣
啊，快脫下你的西裝吧
前去，赤裸著臂膀……
198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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