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是中性的。
這是我聽到的最有迷惑性,又最愚蠢的觀點。持這種觀點的人里面不乏大量的教授、專家,最諷刺的是,這里面還有不少是研究馬克思主義的教授、講師之類的人。
說什么資本是中性的概念,可以為資本家服務,也可以為人民服務,完全看它掌握在誰的手里。
這種觀點的泛濫,意味著形而上學的泛濫,意味著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泛濫。
為什么說它是形而上學,因為它完全是在用孤立、靜止的觀點看問題。
他們所說的資本是指什么呢?無非是貨幣資本、人力資本、商品資本、以及各種生產資料如設備、原材料、土地資本等等。
你但凡孤立地去看其中任何一項要素,如貨幣、人力、生產資料,都只是參與社會生產的一個要素,是創造物質財富的參與者。所以表面看上去,好像是沒有什么好壞之分的。你能說這塊地不是中性的嗎?你能說這臺機器不是中性的嗎?當然是。
可問題的本質根本不在這里,這些所有的生產要素,絕不可能以一種抽象的、孤立的方式自己創造出物質財富出來。社會要進行生產,這些生產要素之間必然要結成一定的生產關系,要在不斷的運動過程中才能進行生產。這些生產要素之間是聯系和運動著的,而絕不可能是孤立和靜止的。
比如,要蓋一棟樓,難道蓋這棟樓的各種生產要素之間能自行結合就把樓蓋出來了嗎?不會啊。它一定是要確定了土地所有權、資金所有權、勞動力所有權、分配關系、合作關系等等,然后才能在這個規則下把樓蓋起來。蓋一棟樓是這樣,生產一輛汽車,一臺電腦不也都是這樣嗎?
如果這些要素都是孤立、靜止的,也就是你們說的中立的,你想怎么擺弄就怎么擺弄,你想怎么安排生產就怎么安排生產,那哪里還會有什么生產過剩啊?哪里還會有什么消費不足啊?
之所以會有資本主義的內生性矛盾,原因是什么?就是因為在資本主義社會里面,這些資本要素之間,必須要按照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才能進行生產。如果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已經開始阻礙生產力的時候,它就不能再進行生產了。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生產關系?
就是列寧總結的那樣:
在這種生產關系里面,生產資料是私人占有制,土地、工廠、原料設備、資金等等都是少數人的,人民大眾什么也沒有或者差不多什么也沒有,所以只好去當雇傭工人。勞動者生產出來的商品價值,他們只能拿走以工資支付給他們的那一部分,剩余的部分要以剩余價值的形式被資本家拿走。而工資那一部分的價值就是剛好能夠勉強維持勞動力再生產的價值,從形式上看就是勉強養活自己家庭的價值。所以,生產商品的勞動者永遠不可能在市場上買完他們所生產的全部商品,于是生產過剩與消費不足的矛盾就必然表現出來。
現代社會,因為信用貨幣的高度發展,當生產過剩的時候,我們可以用未來二十年,三十年的債務去承接過剩的產能。但這不過是暫時地把矛盾往后拖延了而已,所以也有經濟學觀點說:“從長期看,我們都死了”。這話有部分道理,但并不全對。因為從長期看,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是要死的,矛盾是要爆發的,但是再放長遠一點看,總會有新的生產關系代替它,沒有一種生產關系是永恒的,歷史的發展總是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進。
所以不要再說什么資本是中性的,是工具,是要素。貨幣為什么能夠成為資本?是因為它能夠買到生產資料和勞動力進行生產,從而掠奪剩余價值,實現了資本的增殖。為什么它具有這樣的資本屬性,是因為社會的生產是按照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進行生產的,生產資料私人占有,勞動者啥也沒有,只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給資本家以換取養活自己的工資。如果生產資料私有制被廢除了,勞動者不需要再出賣勞動力給資本家,生產出來的價值不再有剩余價值被私人所掠奪,那時候貨幣就不再具有資本屬性了,它就回歸了一般等價物的功能,這個時候資本也就不再是資本了。
問題是如此的顯而易見,那些鼓吹資本是中性的人,難道可以找到一種生產要素,是可以擺脫一定的生產關系而獨立進行社會生產的嗎?
所有的生產要素必然要結成一定的生產關系,而我們今天之所以把那些生產要素稱之為資本,就是因為它們都是按照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進行生產,于是它們都有了掠奪剩余價值以實現自我增殖的屬性。這種情況下,勞動者是處于一種被掠奪的、極端不利的地位的,這會造成馬克思在《資本論》里面所說的那樣:“在一極是財富的積累,同時在另一極,即在把自己的產品作為資本來生產的階級方面,是貧困、勞動折磨、受奴役、無知、粗野和道德墮落的積累。”——《資本論》
就這還能是中立的嗎?
還有人說,很多老板都賠錢破產了,它怎么掠奪了?
這種觀點把邏輯搞反了,資本家是資本的人格化的代理人,正是因為你不能幫助資本增殖了,不能給資本掠取利潤了,所以你不能繼續充當它的人格化身,你被它踢出局了,它要去尋找更好的投資渠道以實現自己的增殖。資本不斷集中,不斷積累,不斷走向壟斷的過程,不就是大批的中小資本破產的過程嗎?這在資本的運動積累過程中不是隨處可見的嗎?
所以很多人還簡單地認為這些中小資本的破產,是工人要求漲工資,要求更好的勞動權益保障造成的,于是進一步搞降本增效,極限壓縮工人的生存空間。這種做法完全背道而馳,要說勞動力成本,勞動力任勞任怨,還有哪個地方比得上我們,內需問題不一樣成為最大的問題嗎?中小資本不是該破產的還是破產嗎?
當然,你從個體的某個資本家去看,肯定是希望只要自己的企業活下去就好,而內需不足的情況下,個體能選擇的唯一的辦法又似乎只有降本增效。所以從這個角度去看,其實我們所說的無產者的斗爭,并不是一些人理解的狹隘的與某個私人資本的斗爭,而是與整個的代表資產階級的,以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為基礎的社會制度的斗爭。
如果我們仍然用一種孤立、靜止的觀點去理解資本,把各種生產要素看作孤立、靜止的狀態,把資本看作一種中立的工具,而看不到它們要進行社會生產,要形成社會生產力,就必然要結成一定的生產關系,就必然要在這種生產關系下按照增殖的運動規律去展開生產,那么我們就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資本,也就根本不可能為今天的問題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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