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1943年6月28日,劉少奇起草了一封寫給著名愛國將領續范亭的信。毛澤東看了信稿之后,針對劉少奇關于人性的看法,寫下了批語(參:《毛主席在劉少奇給續范亭信稿上的批語》) 。毛澤東批語的看點,在于批評了劉少奇信稿中的歷史唯心主義以及人性二元論的觀點。毛澤東的批語對于正確認識唯物史觀和馬克思主義的人性論,無疑有著極強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那么,馬克思主義如何看待人性問題?毛澤東與劉少奇的分歧究竟在哪里?在第四集,我討論了“階級差別是否源于生物差異”。接下來我討論第五個問題:劉伶不穿褲子,是否就強調了人的動物性?
一、毛澤東給劉少奇的批語
劉少奇說:“如王陽明主張‘狂’,六朝文士甚至認為人在當時可以不穿褲子,就是強調人的動物性。”
——毛澤東批:“人不穿褲子并不是動物性,還是一個社會的動物。”
二、心向往之
在討論“不穿褲子”的問題之前,我先回答同志們對我的批評和希望。
拙文前幾集發表后,有不少讀者表示“看不懂”。
有同志提出:“能否再通俗一些嗎?”
這是同志們對我的希望和鼓勵,我虛心接受。
把理論問題通俗化,需要相當的功力。毛主席是“深入淺出”的大師,我要向毛主席學習。
努力學習是一回事,能不能達到是另一回事。
“雖不能至,心向往之”,我當盡力而為。
為了能夠通俗地討論“不穿褲子”的人性問題,接下來,我從讀者的質疑說起。
三、母牛帶胸罩嗎?
我在拙文(第四集《人多差距源于生物差距嗎》)中提到,“就連人的性別,其實也擺脫不了社會性”。對此,有同志提出了質疑:
——“我不能理解男女性別的差異也是社會性的!”
言下之義,人類的性別差異只有純粹的“動物性”,跟人的“社會性”沒有半毛錢關系。
性別當然是天生的。但是,人類的性別與“社會性”不是沒有關系,而是關系大大的。
為了幫助這位同志從“不能理解”的泥潭中走出來,我提兩個反問。
反問一:母牛帶胸罩嗎?雌猴穿打底褲和蕾絲襪嗎?
——人類社會的女性之所以要帶胸罩、穿打底褲和蕾絲襪,這不就是性別的“社會性”使然嗎?
反問二:動物群體(比如猴群)里面有太監嗎?
——人類社會創造出太監這種“性別”,難道不就是“社會性”的結果嗎?
即便是天生的性別,人類也越來越能夠加以人為的控制。今天的科技已經發展到了這樣的程度:通過基因編輯技術,人類可以控制并改變天生的性別。
——按照大自然的規律,動物生下的后代中雌性、雄性的幾率都是隨機的。然而現代的基因技術已經可以改變自然規律,英國科學家使用CRISPR基因編輯技術控制了出生性別,在小鼠試驗中,雌性、雄性的比例可以100%地得到確定。
請問“不能理解”的那位同志,這種人為的控制甚至改變,難道不是“社會性”的結果嗎?
四、境界有沒有高下?
我在拙文(第四集《人多差距源于生物差距嗎》)中說,“人的差距在于境界”。對此,有同志略帶譏諷地提出了質疑:
——“我期望你能指出什么是高尚的境界,什么是低俗的境界,以便我能夠見賢思齊嘛。”
這“期望”的言外之意,你趙某人就別在這里裝13了,你憑什么說雷鋒的境界就高尚,而“經濟人”的境界就低俗呢?
我在拙文第四集指出,科學已經證明,人們的智商差距并不大。所以,雷鋒的智商跟“經濟人”的智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差距。
然而,智商的差別不大不等于境界的差距也不大。
在我看來,盡管雷鋒與“經濟人”的智商差距不大,但境界或格局卻存在著高尚和低俗的區別。
什么是“境界”?境界就是格局,就是看問題的角度,就是思維方式,就是價值取向。
境界跟智商有關系嗎?沒有。人的格局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不同、思維方式不同、價值取向不同——即“境界不同”,并不等于智商的不同。
——比如,我們不能斷言,一個嗜賭如命的高手,他的智商就一定比一個沉浸在書本里的書生的智商差。反過來也一樣,一個酷愛讀書的書生的智商,未必就比一個資深賭徒的智商高。
那么,境界有沒有高下或雅俗的區別呢?有!格局或境界的不同,當然存在著“高下”與“雅俗”之分。比如:
——毛澤東平時的興趣是讀書(比如《二十四史》與毛澤東朝夕相伴24年,毛澤東對其手不釋倦),而某些領導同志平時的興趣則是打qiao牌。雖然喜歡讀史書和喜歡打橋牌并不能說明誰的智商高,但是請問,這兩種興趣所反映出來的境界,難道就沒有高低差距嗎?
——雷鋒同志一有時間就有寫日記的沖動,就有做好人好事的沖動;而某些同志一有時間就有數錢的沖動,就有打麻將的沖動。雖然數人民幣和做好人好事并不是區分善惡的標準,但是請問,這兩種境界難道就沒有高尚或低俗的區別嗎?
——陳副教授說,努力學習的目的,是為了賺大錢娶美女住大房子;而搶話筒的蔣同學卻說,努力學習是為了振興中華。雖然他們都呼吁要努力學習,但是請問,這兩種境界難道就沒有高尚和低俗的區分嗎?
所以,我必須說:雷鋒同志做好人好事的境界,肯定比只愛數銀子的同志的境界要高出一大截子。
至于提問的那位同志能不能從此“見賢思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我看好你喲!
五、境界為什么不同?
我在拙文(第四集《人多差距源于生物差距嗎》)中提出,“是什么導致了境界的不同呢?是什么導致了興趣和修養的不同呢?這是一個值得進一步追問的問題。”
對此,有同志希望我來回答這個追問:
——“我更有興趣、更期待知道是什么導致了境界的不同?”
在我看來,導致境界和格局不同的,當然不是智商(看看酷愛賭博的高手吧,他們哪一個不是“人精”?)。
那么,究竟是什么決定了或導致了境界的不同呢?
“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我認為從根本上講,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了人們的境界不同。比如:
——在毛澤東時代你去問孩子們:“你們長大了想干什么呢?”他們絕大多數會回答:“我想當解放軍”,“我相當科學家”,“我想開火車”,“我想當石油工人”,“我想當公交車售票員”……。
——若今天你去問孩子們:“你們長大了想干什么呢?”他們很多人會回答:“我要當董事長”,“我要當大官”,“我要當有錢人”,“我要當超市老板”……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不同,究其原因,還是在于這兩個時代的“社會存在”不同,在于這兩個時代的“社會關系”不同。
順便插一句。之所以陳宏友的境界越來越沒市場,之所以搶話筒的蔣同學這樣的例外多了起來,我以為,這與新時代以來正在發生的積極變化有內在關系。至于這樣的積極變化是否觸及到了“社會存在”的層面,另說。
六、總有例外
對于我用“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來解釋境界的不同,有人不同意,說:
——“凡事總有例外,你如何解釋那些例外呢?”
現實生活中確實有例外,比如:
——恩格斯的父親是資本家,恩格斯本人也曾經繼承了父業。處在這樣的“社會存在”之中,按理說,恩格斯應當維護資本家階級的利益,可是為什么他卻站在反對資本家階級的立場上去了呢?
——彭湃是大地主的兒子。處在這樣的“社會存在”之中,按理說,彭湃應當維護地主階級的利益,可是為什么他卻堅定地站在被剝削的農民階級一邊去了呢?
——陳宏友副教授與搶話筒的蔣同學,他們所處的時代背景、社會環境以及社會關系應該大致差不多。可是二人的“三觀”卻如此不同。那么,為什么陳宏友學習的目的是為了賺大錢娶美女,而蔣同學學習目的卻是為了振興中華呢?
根據波普爾的“證偽原則”,但凡只要有一個例外,那就推翻了原有的理論。
既然生活中存在著這些例外,那么,這些例外是不是就推翻了唯物史觀的“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呢?
七、為什么例外
對于這些例外,唯物史觀和唯心史觀的解讀大相徑庭。
唯物史觀把例外的根源歸結為“社會存在”(即“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而唯心史觀則把例外的根源歸結為“社會意識”(即“社會意識決定社會存在”)。
在我看來,即便是例外,也應當用唯物史觀來解讀,而不應當用唯心史觀來解讀。
因為即便是例外,也推翻不了“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
這些例外之所以推翻不了“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原因在于,這些例外從根本上來講,仍然是由這些例外所處的“社會環境”或“社會關系”所決定的。
換言之,這些例外與例外中的個體所處的“社會存在”和“社會關系”,仍然有著內在關聯。比如:兒童時期父母的言傳身教,學習期間老師的人格影響,讀過的某本書帶來了巨大沖擊,經歷某個事件后的深刻觸動……等等。
前幾天政經專業的師生們討論“例外”,有老師和同學說:
——“即便有例外,那也否定不了‘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基本邏輯。比如,資本主義社會之所以產生了馬克思、恩格斯這樣的例外,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之所以產生彭湃這樣的例外,根源仍然在于當時無比黑暗的‘社會存在’。正是黑暗的‘社會存在’,促成了馬克思、恩格斯、彭湃等人的思考和反叛。”
請問讀者諸君,你們同意唯物史觀對例外的解讀么?
既然唯物史觀與唯心史觀在人性問題上針鋒相對,且已然不可調和,那么在例外這個問題上,人們的分歧肯定不小。至于答案,各位就看著辦吧。
不過想必大家會有這樣的共鳴:例外畢竟是特殊的,常態才是一般的。
但是,正因為有了例外,才使得境界的差距是那么的顯眼,那么的耀眼,那么的讓人過目不忘,不能視而不見。
八、不穿褲子,還是社會動物
懂得了“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基本道理,我們對本集中毛劉在“不穿褲子”上的分歧,也就有了清醒的認識。
劉少奇說:“如王陽明主張‘狂’,六朝文士甚至認為人在當時可以不穿褲子,就是強調人的動物性。”
劉少奇強調的“人的動物性”,引發了我的進一步思索:穿褲子,這是人的“社會性”。但是,人不穿褲子裸奔,人性是不是就具有了“動物性”呢?人不穿褲子,人性就成了“二元”的嗎?
——比如魏晉時期“竹林七賢”的劉伶,縱情飲酒,赤身裸體,有人看到后就譏笑他。劉伶不以為然:“我把天地當房子,把房屋當褲子,你們為什么跑到我褲子里來了?”
劉伶為啥要瘋狂到不穿褲子的地步?看看當時的“社會存在”和“社會關系”就清楚了。劉伶之所以不穿褲子,原因就在于魏晉時期的政治環境非常險惡黑暗。
劉伶不穿褲子,其實是對黑暗的政治環境的反抗和回應!而并不是在“強調人的動物性”。
離開當時的時代背景(“社會存在”和“社會關系”),用抽象的“動物性”來分析劉伶的心理活動(意識和觀念),這不是唯物史觀,而是唯心史觀。
所以毛澤東評論說:
——“人不穿褲子并不是動物性,還是一個社會的動物。”
——“人是社會的動物,人的思想是社會的產物,把思想放在自然性范疇,美國‘行為派’(以庸俗唯物論為表形的主觀唯心論)正是如此。”
即使醉酒的劉伶不穿褲子,他的人性還是在于“社會性”,而非“動物性”。
至于馬戲團的猴子穿著褲衩到處亂竄,這并不能證明猴子這種動物從此具有了人性。即便訓猴人給猴子穿上褲衩,猴子的本性還是“動物性”,而非“人性”。
“人性”不是“動物性”。穿上褲衩的猴子,還是猴子。
九、什么目的
拙文在《紅歌會網》轉載之后,有人跟帖嚴厲譴責我:
——“都是偉人捧一個貶一個 你什么目的啊?破壞XXXX?”
——“毛、劉二人都是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寫文章還是要多討論一下眼前的問題,不要罵祖宗!”
俺同意這樣的定位:毛主席和劉少奇都是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
但是,這并不能因此就可以回避他們在歷史觀和方法論上的區別,也不能因此就抹殺他們在把握馬克思主義上的差距。
同志們經常說:“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做毛主席的好學生”。
可是一旦面對人性問題,某些同志就立馬站到唯心史觀那一邊去了,還給出了充分的理由:“人性就是二元的,人性就是‘動物性’加‘社會性’”。
從“聽毛主席的話”的好學生,到反對毛主席的“一元論”,這是為什么呢?原因并非在于毛澤東的“一元論”錯了,而是在于他們并沒有真正弄懂唯物史觀。
所以毛主席說:“我黨真懂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不大懂”。
至于拙文有“什么目的”,這里可以公開告訴大家:我想通過毛劉在人性問題上的分歧,盡可能讓更多的人懂得,什么是唯物史觀,什么是唯心史觀。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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