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性與人和自然的矛盾》之七
七、現代化與科技崇拜
現代性的誤導在于它把物質和科學當成了人類的最高智慧,把進步和發展當成了人類的最高價值,而科學是人類中極少數人為滿足好奇心和特殊愛好的社會精神活動,是人類眾多思想形態中的一種,對人類和自然來說,比進步發展更重要的價值是和諧、可持續性。
發源于古希臘,形成于近代歐洲的現代科學是以哥白尼、伽利略和牛頓的成就為基礎的一種精神文化傳統,但在今天它成了唯一的思想形態。科學思維和科學觀念通過現代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轉變為常識,使人遠離宗教、自然、傳統、藝術、終極價值和人生意義。從西方的啟蒙運動開始,科學就取代了宗教,成為真理和判斷事物的標準,科學家取代了圣徒,成為精神偶像。
現代科學是通過詆毀各種傳統精神文化,包括各種宗教、神話、傳說和玄學來樹立自己的權威的。實際上,現代科技的意義被無限的夸大了,“現代世界的偉大成就——實際上可能是僅有的成就,誕生在醫學、藥學、生物化學、天體物理學領域,而且,機械工程、生物工程和電子工程的一切成就,都是靠運用自然科學的目的、假設和程序取得的。”(《技術壟斷——文化向技術投降》)現代科學通過與市場經濟、民主政治結盟得到迅速發展,形成了以現代科學技術為基礎的“三位一體”的現代宗教,并成為西方文明征服世界的三大法寶。
科學既是中立超然的,因為科技是盲目的;科技又是世俗功利的,因為科技無不受價值的操縱,科技在本質上是為當權者服務的,科技正在喪失公信力。在主觀上,科學家一般并非出于功利,只求純粹思辨和好奇心的滿足,不關心所謂進步,也不知道所從事的活動的后果及其影響,因而科學是中立和超然的。但在客觀上,由于科學具有本能排斥其它精神文化,將人類豐富多彩的思維模式和觀念形態整合為客觀、理性和物質的傾向;由于科學使思辨到物質的轉化成為可能,科學與應用技術的結合為功利主義的發展提供了客觀條件;科學技術與商業的結合為功利主義和個人主義的發展提供無限空間;科學技術與現代制度(包括產權制度、民主制度、生產制度等)的結合則使個人和社會的功利主義行為成為規范和理所當然,因而科學又是世俗功利的。如果說人類早期的科技發展主要是由一些特殊的興趣愛好引起的話,那么現代科技的發展則完全是由功利主義動機和進步發展的價值觀引起的。今天,有很多科學家已成為商人,他們從自己科研成果中牟利,把自己的學術地位作為獲利的平臺,教授和實驗室主任被直接稱作“老板”,他們已染上了商人的習氣,夸大研究項目的優點,隱瞞其缺點。
人類今天所面臨的各種災難都是在近500年里產生的,都是以科學的名義,發展的名義,造福人類的名義開始的,都是出自科學家之手。萬物在自然狀態是最圓滿的,而現代范式破壞了宇宙的法則,它不是用順從、適應的方式,而是用征服、改造的方式來對待我們周圍的一切,整個地球的表面已被弄得面目全非了。自現代科技誕生以來的每一項重大發明都伴隨著已知或未知、直接或間接、局部或廣泛、短期或長期的隱患。
由西方文明開創出來的整個現代生產和生活方式是危險的,現代范式依靠科技推動社會發展,依靠科技來解決人類和自然問題的思路是一種“掩耳盜鈴”的自證自辯。把科技的后果說成是雙刃劍已成了科技精英、經濟精英和政治精英利益聯盟為了現實利益的一種時髦托詞。
現代化發展的歷史正在證明,現代化在本質上是反人類和反自然的,它造成了人類和自然的突變,現代科技與人類和自然的根本矛盾將造成人類和自然進程的中斷。一方面,現代醫療衛生技術大大降低了出生死亡率,延長了預期壽命,現代工業和現代商業文化傾向于無限度的滿足人的欲求,這使得所有人在生存空間上都已經彼此構成了威脅。另一方面,科學技術及各種現代理念徹底摧毀了許多具有內在約束的價值體系(包括宗教信仰和傳統文化),使現代科技走上了一條無法控制、不知去向和不可逆轉的單向道。現代范式造成的技術壟斷,已經形成對人類新的科技暴政;現代范式造成的環境破壞,已經對人類生存構成前所未有的威脅。
科技和市場具有極大的內在沖動,其指向是盲目的,無所謂善惡是非,而在傳統社會,它們受到由宗教、社會等級、倫理和藝術支配的主體價值的約束,到了現代社會,它們得到西方理性主義、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的縱容,科技萬能和市場萬能取代了上帝萬能,科學成了終極價值,科學以外無知識。科技和市場將一切變成客觀對象,變成材料和手段,在各種現代理念的鼓勵下,人們正隨心所欲的改變著這個世界,整個人類家園變成了車間和實驗室。我們被帶入了一個完全受科技和市場支配的時代,進步、發展、創新成了社會存在的唯一理由和人生的唯一目的。人類已陷入現代化成癮而不能自拔。
攀比、嫉妒、競爭、仇恨始終是人性中邪惡的一面,戰爭始終是人類生活的一部分,消除戰爭只是人類的愿望。人類一直是將大部分剩余產品用于各種與戰爭相關的事業,社會的發展,技術的進步,不僅不會消除戰爭的威脅,反而只會提高各種與戰爭相關的投入,工業化戰爭和高科技戰爭大大加深了戰爭的危害,比戰爭本身更具摧毀力的是技術。
人們一直認為,科學是崇高的,但是現代社會的各種災難無不與現代科技相關,科學成了獲取自然權利的工具,科學不代表真理,更不代表終極真理,對科技和市場的崇拜源于功利主義動機。許多帶著崇高美麗桂冠的現代高科技,其實只是為了滿足少數人的興趣和少數集團的利益,與大眾無關,整個人類正被越來越少的科技精英、商業精英和政治精英所操縱。
對科技的崇拜,使人們言必稱科學,把什么都拿來比附科學,將什么都冠以科學之名,如“歷史研究”被稱為“歷史科學”,“人文研究”被稱為“人文科學”,“文字研究”被稱為“文字科學”,而科學與社會研究在目的、方法和程序是完全不同的。對科技的崇拜,使社會研究和文化研究寫作中普遍流行一種邏輯化、格式化和數據化傾向。對科技的崇拜,使人們把那些高科技犯罪或用高科技搞惡作劇的人當成英雄來談論(編制病毒軟件,黑客攻擊等)。
現代科技造成的知識爆炸使人淹沒在信息的汪洋大海而無所適從,太多的選擇等于沒有選擇。各種媒體制造著大量垃圾,浪費了大量資源。據估計,在網絡、電視、報紙、雜志到書籍中,其有效成分不到1-5%。
扣除那些既成的災難,正在持續的災難和正在產生的災難,以及各種潛在和未知的災難,現代科技對人類和自然界延續的意義是負面的,它正在加速將人類帶向一個更不確定、更恐怖的世界。美國宗教哲學教授大衛•格里芬在《后現代科學——科學魅力的再現》一書里寫道:“當代的科學世界觀與人類的整體經驗不相符”,“現代范式的后果從許多方面講,對于人類、對于我們這個星球并無裨益”。
大自然給人以啟迪和慰籍,而現代生活形態完全是人為的,科學破壞了大自然的神圣和美感,在人造的世界里找不到生活的意義。唯物主義排斥人類各種超驗的精神活動和靈魂現象,用科學的方式來界定一切事物,用技術的方式來處理一切問題。
歷史將科技從仆人變為主人是一種宿命;世界將科學技術、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奉為終極價值是一種宿命;人類選擇西方文明作為發展的方向是一種宿命。因為科技是沒有靈魂的,市場是沒有良心的,而制度卻使這一切合法化。西方人一直引以為驕傲的對人類社會的兩大貢獻——民主和科學,存在著本質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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